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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方见一处房间,房间内只有几个箱子与一些桌椅,这房间之上有一斜窗,隐隐竟有亮光透入。
“已经在城外了。”花离君彦开口,“姑娘想要出去,只要从窗户出去就行。”
“哎?”
“都已经到了这里,姑娘还在怀疑什么?”花离君彦看她的表情,眉头依旧紧皱,不像特别开心的模样。
女客看着他:“我怕一走出去就是县衙大牢。”
第三章 茶香()
“若我早有这想法,姑娘进门的时候就该通知了官府,端着君山银针到姑娘的桌前,大概是一百多个全副武装的捕快。”花离君彦缓缓转身,微笑看着她。
女客没有说话,两人立在凝固般的空气中,微暗的房间里一片死寂,笼在衣袖下的右手,好像马上就要闪出一道寒光,将花离君彦毙于刃下。
忽然,女客轻笑,如春风轻指冰河破:“我叫金。”
“只有一个字,不知是名还是姓?”
金扯扯嘴角:“不过一个代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好了,不要就起名问题纠缠不清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花离君彦没有说话,右手按在墙壁上,屋角无声无息地转出一张石几,上有一套茶具:“来尝尝真正的好茶。”
上好的银霜炭在红泥炉中燃起火焰,夹壁中引出的一股清泉注满银壶。看着赤红的火焰舔着壶底,花离君彦从袖袋中取出一枚圆形雕漆小盒,盒盖上雕着缠枝牡丹花样,朱砂色的盒内盛着墨绿色的团状茶叶,花离君彦不紧不慢的用竹制茶匙将茶叶拨入紫砂壶中。
金看着精致小盒,不由感叹:“买椟还珠,还是很有道理的。”话音刚落,那枚漆盒便被递至眼前,她不由一愣:“干什么?”
“既然喜欢,那就送你。”花离君彦眉眼间满满的诚恳。
“这盒子是买茶叶都送吗?”
“不,原来想着可以做了送予老主顾,只做了三个样品,后来发现这盒子制作颇为费时费工,只得作罢,另外两个送给朋友,如今我手上也只有这一个了。”
银壶中的水渐渐沸腾,在壶中咕噜作响,待水声渐小,花离君彦取过银壶,将沸水注入紫砂壶中,茶香四溢,金面无表情道:“你与张富清,关系不错啊?”金色的光芒,在她指尖闪动,停在花离君彦眉间。
原本祥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花离君彦只要说错一个字,金的匕首会毫不犹豫的取她性命。
“有人雇你杀我?”花离君彦手中仍提着满盛着滚水的银壶,“想杀我的人应该不少,你就这么白白辛苦,多没意思。”
金手指微微有些发颤,眼神露出一丝疑惑,花离君彦笑道:“啊,看来是药效发作了。匕首这么重,不如放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不知为什么,金感觉全身无力,用惯了的匕首似有千斤重,这会儿与花离君彦拼命一战未必不能,只是好不容易在月黑堂的试炼中活下来,对待生命的态度,还是有几分珍惜的。如无必要,这条命,能留着还是留着。
金对面子这东西并不是特别的看重,干脆利落的放下匕首:“你要杀我替张富清报仇?”
花离君彦慢条斯理的将紫砂壶盖上:“哎,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着急,有时候迂回一点才是达到目的的捷径。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金这会儿已坐不稳,斜倚在身后的软靠上,懒洋洋回答道:“我只是被下了软筋散,不是变成了白痴,花离君彦嘛,古怪的名字,从来没听过花离这个复姓。”
“嗯,花离不是复姓,花是父亲的姓,离是母亲的姓,被安排的联姻,难得琴瑟和鸣,却逃不过有心人的算计,我父亲是花家长子,家业均在父亲手上,叔叔只得钱财却无产业,心中不忿,个中手段,不足为外人道。”花离君彦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眼中带着淡淡的伤感。
“至于张富清,呵呵……那是叔叔的朋友,同时也与八卦楼有些往来,我知道他想要将八卦楼的茶路控制在手中,只是迟迟未曾如愿罢了。”
金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莫不是你才是我的雇主?”
“不,但是现在很多人,都这么认为,所以,我也想知道,是谁杀了他。”
“我不会告诉你的。”
花离君彦笑道:“也没想让你告诉我,即使你现在说,我也不会信。”
“哦,所以……”金对这种兜圈子说话的人感到很烦,想想赵叔每次给她任务的时候,都是简单直白的时间地点人物,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个字,多么可贵。
“没什么,我只是想送你出城。”
金冷笑一声,继续等着下文。
“还有,我叔叔大概还会再继续找你,这一单千万不要接,会被灭口。”花离君彦试了试温度,将茶递到她唇边,捏住下巴,灌进去一些,很快,金的四肢又充满了力量。她站起身,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对。”
“那你给我下药是为什么?”
“怕你杀我。”
仔细想想,道理也是有的,毕竟当时匕首已经架在人家的脖子上了。金跃上窗棂,转身向花离君彦扔过来一个瓷瓶:“吃两粒,对身体好。”
花离君彦看着瓷瓶,唇边一抹笑:“不愧是这批试练场上走出的第一人,下毒功夫也是了得。”
远远传来金的声音:“多谢夸奖~~~~”
第四章 黑心老板娘()
远离官道不知多远,已是深山密林,星星的光芒似乎都穿不透这层层厚叶的遮挡,黑暗中原本已草木横生的小道,几乎看不清路径。金在小路上飞奔,熟练的跃过拦在路中的石头和如绊马索般的树根,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在之前十五年的岁月唯一可以踏足的区域,再远的地方,必须通过试练,被派出执行任务,才能到达,否则……金至今还记得许多年前,她就站在这里,看着一个想要私自离开的男孩子,就这样被乱箭射死在不远处的那棵树下。那具被牢牢钉在树上的尸体警告所有想违反堂规的人,下场会是怎样。很久很久也没有人为他收尸,之后的某一天,突然就没有了,也没有人介意,也许是被野兽叼走了吧。
对外面的世界,金不是没有向往,但也没有这么执着的愿意用性命去换取。记事起就与同龄人在金院中长大,一起学文习武,和一些人关系一般,和另一些人关系不错,还跟两个人关系很好。好到总是形影不离,还记得被罚三天不准吃饭的那一回,一个人偷偷藏了自己的一块馍在衣服里,另一个人藏了一瓶水,偷偷送到黑屋,结果自己吃得太慢,被巡查的人发现,害他俩挨了一顿鞭子。金后来不由自主的吃饭飞快,总被人说像几辈子没吃过饭,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吧。
外面的世界再美好,也比不上同吃同住这么些年的情谊吧……想到这里,金自嘲的笑了笑,那棵树下的人,曾经为自己带来的馍,真的很大很软很香,那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而另一个……教会了她身为杀手最重要的一课,也让她从此对任何人都不敢相信。
“堂主等你很久了,你还在这里发什么呆。”黑暗的道路尽头,传来冷冷的女声,这声音可不友好,事实上,所有月黑堂的人,都不是太想听见她,或是她同伴的声音,那是刑堂掌事凌霜,刑堂的人前来相迎,金不认为这代表着刑堂掌事认为自己能力出众,打算问她是否有意向去刑堂担任职务。
想着将要遭遇的事情,她原本轻快的脚步慢了下来,热孝时上坟的沉重感也不过如此了吧。
当年建造月黑堂的人,将山腹深深炸出一个大坑,又设置了重重机关,在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这里别有洞天,绝不可能误闯进去。而想要出去,也得是有堂主手令或任务单,否则不说那机关无情,每一个守着机关的人,对月黑堂都是死忠,十五道机关,十五个守关人,只要触动第一个机关,遇见第一个人,整个堂内都会知晓。当然,本来不是这样的,那个男孩子的事情出了之后守卫才加强了许多。
至于出去的人会不会不回来或是出卖组织,这个问题也不是很难,月黑堂有专门的药师,专门炼制各种古怪的毒/药、迷/药,定时发作,不回来就等死吧,据说死的挺痛苦挺难看。所以月黑堂的死士被抓的时候,咬起毒囊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毒囊里的药又香又甜,只需一滴就能解除烦恼。
走过灯火通明的前厅,绕过毫无装饰的石屏风,那是正堂,堂主坐在正中的交椅上,他是个身形瘦削的中年人,一双鹰眼看人的时候,像是能看见别人内心在想什么,堂主的过往也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那六十四路鹰爪功着实了得,似乎还有点铁砂掌的意思,这些年他已不再出手,但是数年前那几次出手,见过的人都说堂主轻轻捏了几下,那位横练铁布衫多年,罩门全无的高手便被捏得骨节寸断而亡,整个人都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根本只能铲起来,再扔出去。
每一位在金院的小孩子,都是听着这样或是类似的故事长大的,在他们心中,堂主就是不可战胜的神,万万不敢违抗。金自然也不例外,看着堂主高坐于上,整个后背都是冷汗,她自然知道堂主找自己是干什么的。在城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堂里的眼线肯定早将消息传来,已过了将近十二个时辰,这整整一天都干嘛去了,这事总得交待清楚,游山玩水去了这个理由显然是不能成立的。
从门口走到阶前,一共十四步,金在见到堂主的脸开始,便在盘算如何编一个合理的故事,当她跪在堂主面前时,故事已经完整的编好了。
“金,你可知罪!”堂主毫无感情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低头跪于阶下的金俯于地面:“属下未及时回到堂中交任务。”
“那你可认罚?”
“堂主,请听属下解释。”
“哦?”堂主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你说。”
金将绣帕献上,说:“堂主,属下接到的任务是从张富清手中将它带回。”
“没错,这点小事,要不了这么长时间。”
“是,但是属下发现,这块绣帕已被张富清送给了窑子里的姑娘,那姑娘带着绣帕曾经去过城西一家绣庄里说想要把同样的花纹绣在衣服上,老板娘对这块绣帕上的花纹图样十分感兴趣,做了些仿品手绢,其中一件仿品便给了那位姑娘。”金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堂主。
堂主点点头:“说下去。”
“那姑娘手中一件原物,一件仿品。除了她,没人知道到底哪一件是真哪一件是仿。属下生怕误拿仿品,跟着那姑娘很远取来绣帕,又潜入绣庄对比,那姑娘手上的绣帕与绣庄里那些仿品的织料质地和花纹用针一模一样,属下逼问她,才得知,她已将一块绣帕送予了一个心上人,是一个穷书生。属下又去了穷书生家,将那方绣帕取来,与仿品对比,确实有些许不同,这才敢回来复命。”
“你倒是想得周到。”堂主手托绣帕,对着明晃晃的八宝攒心灯照了一照,冷笑一声:“可惜终是江湖经验不足,还是被那黑心老板娘骗了。她将关键的几道丝线挑了去,让这块绣帕毫无用处。”他抬手将绣帕狠狠甩在地上。
金跪在下面,连大气也不敢喘。
“罢了,这是你第一次任务,而且也没告诉你这帕子上到底有什么玄机,怪不得你。”堂主原本阴沉的脸稍许平和了些,“本来赐信物之礼应在午时举行,可惜你回来迟了,子时倒与午时正好相对,也适合在暗夜中行走的杀手,来人,将信物取来。”
一旁早有侍女托定锦盒,堂主令金上前,他亲手打开锦盒,盒内是圆润光滑,温润可人的一块玉璜,上饰有风雷纹,他将玉璜交在金的手上:“这一次,金院里只走出了你一人,今后要用心为堂里做事。”
“是。”
“先去休息领药,明日进城,找那老板娘,让她把挑去的那几道丝线,原样给我绣回来。”
金在心中暗暗叫苦,却也没办法,只得躬身退下,啊,那个叫廖小竹的老板娘,应该比较好对付的……吧……
第三章 书生()
初秋的太阳,总是那么的恰到好处,阳光暖清风软,晒在身上懒洋洋让人完全不想动弹。金就这么顺从本心的躺在河边的树荫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发呆。这是出了试炼堂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完成之后,将会得到一件属于自己的信物,相比之前会自由一些。
想想可以随便到处逛,金的心情更加万里无云。在这里多呆片刻,等歇够了再走吧。
愿望是好的,只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