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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之感。
红裙女子掩在斗笠面纱下的眸色深深。
她垂首随手翻了几幅画作,像是没有遇到钟意之作,在画摊前又站了一小会儿,乔安忙于画画,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一日之后,红裙女子接连几天来到画摊前。
乔安依旧扮作口不能言的青年,红裙女子总是独身而来,过来也不多言,只是一个人专注地挑画。
按理来说,有一人无法说话,两人在相处时理应产生诸多不便,不过事实却非如此。
红裙女子在看画时,乔安就在一旁或是低头看书,或是蘸墨作画,又或是自顾自地闭目小憩,实在无事可做时,就安安静静地在一旁欣赏着红裙女子择画的过程,气氛平和又安逸。
却说又一日清晨,乔安刚在客房中醒来。
她察觉到门外好像站着人,且一直没有离开的迹象,就像是在特意等着她一样,然而乔安不记得自己在济南府有熟人。
她从从容容地打理好衣物与面容,打开了门,见门外站着两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人好似竹竿般高高瘦瘦,另一人中等个子,耳际有一道寸长的刀疤,一看就知这两人都是江湖中人。
两人正是为乔安而来,见乔安打开了房门,高瘦男子向前走了半步,然后抱拳行礼,道:“可是乔安乔公子当面?”
乔安无声地点了下头,然后向两人回了一礼。
这两人一开口就道出自己的姓氏,明显是有备而来。
乔安从不在一地久留,往往待个一二十天就到了她再次启程的时候了。如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很难与当地人产生太过深厚的交情,她又假装自己口不能言,如果没有人热情的主动找她攀谈,有些时候直到她离开当地了,她还从没对他人说起过自己的名字。当然独来独往的好处就是她几乎沾惹不上什么是非。
而且她扮作读书人以卖画为生,来来往往的都是普通人。她也从不主动结交武林人士,但这两人却是身负武艺。如此,与她有关联的人就更少了。
她在心底做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排除法,他们因谁前来,立即呼之欲出。想来,这两人是因为那个不知出身哪个名门大派的红裙女子而来。
高瘦男子像是知道乔安“无法说话”一样,不等她主动表示什么,他就再次抱拳行礼,道:“乔公子才华横溢,妙手丹青,身负画龙点睛之能,今日有幸见之,还请公子勿怪清晨惊扰之过。”
乔安又回了一礼,轻轻润润的视线落在高瘦男子身上,似是在询问对方的来意。
寻常百姓一向不掺和江湖事,如果遇到江湖中人,别说故意招惹了,不避让一下就好了,而江湖人与读书人之间更是泾渭分明。
高瘦男子面前这个文人打扮的青年,一直保持着一副不慌不忙的神态,不急不躁地听完他们的来意,没有惊恐,没有恃才傲物,更没有不能言语造成的自卑,全然不像高瘦男子往日里见惯了的,面对武人或畏畏缩缩,或鄙夷不屑的酸腐秀才的样子。
另一个耳侧有刀疤的男子则说:“此处人多口杂,我家主人不忍公子见屈居客栈,望公子随我等移步。”
高瘦男子看到对面那个年轻的读书人镇定地看着他们二人,脸上没有什么太过剧烈的表情,实在让人不好判断他是拒绝了还是应了下来。
高瘦男子一笑,说:“我二人粗笨,别无长处,乔公子要是有什么沉重的行礼,可帮忙拿上一二。”
这两人说话都极为客气,好似还在征询着她的意见,但乔安听得出来,这都是假象。
到目前为止,乔安的武功在整个江湖上,大概勉强称得上是二流水准。不要小看这个二流水准,普天之下,真正的一流高手又有多少呢?左右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杆秤,无需多说。
别看诗诗夫人身在遍地都是江湖人的日月神教内,她本身却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身上的那点武功根基,还是她与东方不败在玩闺房情/趣时打下的,有不如无。这也怪不得她,她一个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是娇嫩的,柔弱的,温顺的,本就不需要什么太高深的武功。
而乔安接管这具身体才多长时间,能到这个地步已经称得上是进展神速了。
然而问题是,对面这两人的武功与她差相仿佛。
真是你不去找麻烦,麻烦自己跑来找你。乔安无奈地想道。
刀疤男子说:“乔公子大概还没有用早膳,这客栈厨子的手艺不过尔尔。我家主人园子里的大厨却是从京都请来的,还望公子赏光。”
这两人一唱一和,把话说得漂亮极了。
被人都这么诚心诚意的邀请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那是一座极为精致的宅邸,带着几分苏州园林的影子。山山水水掩映着重楼复阁,万柄残荷栖于清池,书房、琴室、品茶阁样样具备,能看得出园子真正的主人也是一个喜好风雅之人。
这一路上,乔安完美的装作生来有疾无法言语的样子,他们与她搭话,她只管听着,偶尔温和的轻轻点头,像是在附和着什么。
说来也奇怪,她女扮男装的这段日子,虽然她一直假作自己无法说话,但也止于这个地步了,她可是从来都没把自己装成个傻子,然后她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大多数人在面对她时,总会不自觉的降低自己的心灵防线,在掩藏自己心思时更松懈。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因为旁人觉得她平和可亲,更容易信任她。但事实并非如此,归根结底,不过是一部分人在面对那些远不及自己的人(他们自以为的)时,心中下意识的轻视而已。
对乔安来说却不是什么坏事,这种轻视利用好了,往往能更好的看穿他人的心思,避过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从前段时间济南府里龙凤刀派惨案就可看出,如今这世道还算不上十分太平,谨慎一些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高瘦男子与刀疤男子显然不能以常人论之,乔安猜得出他们与红裙女子有关联,但他们两人这一路走来,别说根本没有说出她的名讳,就连那些无用的信息都没有透露出多少。
名门大派、爱好文雅,仅有的这两个信息太模糊了。也许红裙女子真的就像她一开始猜测的那样,是个在原著中未曾出场的人物也未可知。
高瘦男子对着乔安说:“园子里的下人虽然呆愚,但零星识得点字。乔公子才华横溢,若是在俗物上有什么烦恼,或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直接对着这些下人吩咐就是。公子离开济南府之前,麻烦跟这些下人通知一声,我等也好为公子备上盘缠。”
高瘦男子与刀疤男子没在这里呆多久就离开了。
乔安能感觉到,负责看护宅邸的那些护卫,他们的武功大都是三流水准,这样说起来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的,然而名镇济南府的龙凤刀掌门人赵登魁本身也才二流水准,这一群护卫仅是用来看顾这么一个空空荡荡的宅邸,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至于那些仆役婢女之流,就都是普通人了。
仅从表面上看的话,好像真的是他们的主人仰慕她的才华,请她来小住几天的模样。
乔安享用了那个据说来自京都的大厨制作的早饭,味道的确不错。
吃过饭后,她闲来无事就在书房里研磨绘画。
书房的窗户正对着清池,残荷立于水中,有着一种别样的凋零残败之美。笔尖轻点,这凄清的美景已呈在纸上。
一幅画绘好,她无心继续画下去,就走出了书房,立即有下人走上前,询问她有什么吩咐。乔安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跟着她。
她一路穿过花墙影壁,踏过一道白玉桥,一做琼楼现于眼前,最高层乃一空中楼阁,轻柔的垂幔束于立柱,垂摆随风而动,颇有几分仙气渺渺之感。
乔安拾级而上,只见楼阁正中摆放着一副棋盘,原来这里是园林的原主人用来下棋的地方。
这园林处处雕梁画柱,定然造价不菲。
她在心底略一估算,园林的主人身价绝不低,不是什么小人物。不过对方再高贵还能大过皇帝不成?宝马雕车、日食万钱的生活她都享受过,她还有什么需要在意的。
她坐了下来,玩乐般自己跟自己手谈了一局。
一盘棋下完,她又在原处坐了一会,手中把玩着折扇,百无聊赖的一下又一下地轻击在棋盘上。
过了一会儿后,她才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衣摆不小心勾刮到了棋盘的一角。霎时间,棋盘连带着棋子尽数掉落在地。
乔安半蹲下,耐心地把棋子一个个拾起来,装进棋盒里。然后又拿起了棋盘,准备把它放回原位。
然而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她的右手缓缓摩挲着棋盘地底部,指尖在一个浅浅的纹路上犹疑徘徊。她脸上的神情显而易见的淡了下来,她猛地把棋盘翻了过来,只见那是一个由弯月与大日组成的日月合璧图案。
第121章 《笑傲湖》(五)()
日月神教!
乔安绝不会认错这个图案象征着什么。
其实这个日月合璧的纹路雕刻得非常简陋,再加上这张棋盘看起来有些年份了,这使得这个纹路更加不显眼了。若非乔安对诗诗夫人曾经的身份相当敏感,她即使隐隐约约的摸到了,大概也只会将它忽略过去。
乔安发现自己跟日月神教真是命里犯冲,这真是惹也惹不起,躲也躲不过了。
那个红衣女子
之前诸多蛛丝马迹顷刻间在乔安的脑海内串联起来,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东方不败。
除了他,还能有谁?
第一次遇到他,应该是真正的巧合。
至于第二次
她刚来到济南府,就听到的龙凤刀掌门人一家遭遇的变故。想必这桩惨案,就是在东方不败的命令之下酿出的杰作。
想到这里,乔安把棋盘规规整整的重新摆好。
他认出自己来了吗?
乔安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被识破身份的可能性很低。她自认对假扮男装颇有心得,天衣无缝不敢当,但寻常不精通易容的江湖人,也休想看出什么破绽来。
况且以东方不败说一不二,唯我独尊的性格,再加上他在原著中连杀七房妾室的“丰功伟绩”,她不认为东方不败在识破自己的身份后,还会允许自己活着。
他只会猜测,她突然隐姓埋名逃离黑木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自宫的事情是不是已经暴露?旧日里他与诗诗夫人之间的恩爱,绝不会成为他对自己痛下下手的阻碍。
曾经同床共枕的夫妻,如今一个女扮男装,一个男扮女装,相逢不相识。大概这世上很难再找到比这更古怪的状况了吧。
东方不败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
乔安状若无事的原路走回书房。她只知道,再玩下去事情就要真玩大发了,一不小心变成杨莲亭2。0版本就不好笑了。
第二天清晨,那第一缕阳光如利剑斩破苍穹,映得整片天际都泛起了鱼肚白色。晨雾朦朦胧胧的笼罩着济南府,然后也像是被刚刚那道光剑斩伤一样,逐渐消融于阳光中,唯留下枝叶草蔓上带着的点点晨露。
早有婢女候在房间外,只等着乔安起床,好在第一时间进去为她更衣洗漱。然而她一直从晨光熹微,等到了天空彻底放明,都没能等房间的主人呼唤自己进去。
她有些懊恼地想道,那位公子又无法说话,他就是想叫自己也没法叫自己进去啊。
快巳时的时候,公子还是没有出来,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公子是还在睡觉,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前不久,龙凤刀派掌门人的千金及其夫婿被魔教中人斩下项上人头的事情,在济南府闹得沸沸扬扬。日月神教的名声,几乎能夜止小儿啼哭,每家每户凡是听到一点异常响动,都浑身紧张,总觉得下一瞬间,也许自己就会被魔教盯上似的。
婢女对此同样心有余悸。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通武艺,前不久才被采买进来,完全不知道这里这所宅邸属于日月神教,如此一来就难免多想了。
婢女敲了敲门,在门外轻声唤道:“公子可是已经醒来了?”
房间内没有人回话。
她迟疑了一下,略微提高音量说:“打扰了,奴婢要进来了。”她在门外行了一礼,然后就推门而入。
床上被褥整齐,房间里空无一人。
马道上出现三十来号人,其中有一部分人穿着一身统一的短打,或骑马,或坐在装载着箱子的驴车上,一副押镖的架势。剩下的人,虽穿着不一样,但看起来也是同路而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