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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问道:“阿安,你手腕上是怎么回事?”
“年幼时不小心留的。”黎安语气平淡,也垂下眼睑看着那两道暗痕,“都是许久前的事了,说起来也没意思。”
“你把我当挚友,就不必瞒着我什么,我要是知道,我兴许”可以救你。季文渊说至此,猛然觉得自己的话讽刺可笑,这要是真是十年前留下来的伤,他那时即便是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他把余下的半句话化成了一声轻叹,用指尖上的薄茧抚过好友的伤痕,他想问阿安痛不痛,想问阿安是怎么活的下来,想问阿安在荒草中时有没有对他的恨意。
“文渊,”黎安看向眼中满是悲哀之色的挚友,仰头轻轻地用牙齿咬了咬季文渊的下唇,轻声道,“你不需要救我,我也不需要人救。我现在还在这里,和常人无异地活着只要你还在,我就会继续活着。”
季文渊紧紧地搂住黎安的背,他手下的力度大到快将黎安与自己融为一体,黎安一言不发,任凭季文渊带着几分决绝意味地吻着他,一直到两个人面色绯红才松开对方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吻情…欲的意味很淡,黎安甚至尝到了对方嘴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他能从挚友隐忍的神情中看出强烈的不安和愧疚,尽管他还是不明白季文渊有哪里对不住他。
以前的事跟季文渊没有丝毫关系,就算季文渊没出来帮他,后来十年的收留也已经可以抵消季文渊要产生的歉意。
黎衣为他续的命他会还,欠季文渊的,他也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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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貌俊逸的少年忍着眼泪趴在房间的床上,他裸着上身,后背都是被棍棒打出来的青青紫紫的痕迹。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少年仍是痛的入不了梦,每动一下都要倒吸一口冷气,可又不得不把快滚出眼眶的泪水憋回去。昏昏沉沉间少年觉得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痛处,消散了许多痛意。他咳了两声,挣扎着往身后看去,才发现给他上药的是好友黎安。
黎安身形很小,穿着不合身的衣衫跪坐在他身旁,一面替他抹着药膏,一面轻声地在念着些什么。
少年被好友吸引了心思,暂且忘了背上的痛楚,好奇道:“阿安,你在念什么?”
看起来比他年幼许多的孩子睁着清澈双眼,认真地答道:“我在说,要是能让季哥哥的痛转移到我身上,就好了。”
“怎么会这么想呀?”少年轻声笑道,心想这小孩细皮嫩肉的,哪能像他一样挨这么多打。
“因为我没有娘了,所以我痛也没关系。”小孩说,“但是季哥哥的娘还在,所以不能痛。”
少年抬手想摸摸黎安的脑袋,却被痛感压着只能保持原来趴着的动作,“阿安说错了,有人保护可以放心让自己痛,身边没有人的时候,才更要好好保护自己。”
小孩若有所思地停了上药的动作,喃喃道:“因为爹娘不在,就要自己保护自己。”
少年也跟着认真地想了会,许诺道:“阿安不用担心,季哥哥以后当了将军,就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
21。先生×20()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om
它体格娇小,趁车队在驿站停靠时钻进了运送的粮草,牛车往京城的路上都走得很平稳,它躲在暖烘烘的粮草里睡得也很安稳,结果就错过了从牛车里出来的最好时机,被人糊里糊涂地送进了宰相家里。
车队到黎府时明晃晃的太阳还悬在半空,但它醒来找机会爬出粮草已经临近黄昏,家丁们大多在休息吃饭,一时间就没发现府里多了一只窜来窜去的白狐狸。在府里窜了半个时辰,白狐狸忽然发觉自己并不知道这府宅的出门在哪个方位,这挂在书房的字匾它已经看了三遍,走的明明是相反方向,它却一直在这原地打转。
要不是活了几百年明明白白地知道一般常人没法像它一样下妖术,它铁定要以为这宅子里有什么阵法将它困在这里。
它舔了舔肉爪,想着留在这里等人过来,再耍些小把戏骗得出宅子的方法。
正想着,它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多久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便一面摇头一面叹气地快步走了进来,正好就挑了离它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跟在男子身后进来的还有一个秀气白净的孩子,孩子年纪不过十岁,也学着大人模样脸上满是严肃认真,进屋后没入座,就声音清脆地问男子:“爹,皇上还是不听您的劝谏吗?”
“这唉。”男子抚了抚长须,又摇了摇头,“皇上他是想听,也听不了。皇后的子嗣就算愚笨了些,好歹也是生性善良,即使以后做不成大事,身边有贤臣辅佐,也能成为一代明君可皇上偏要不按常法立贵姬的孩子做太子,那孩子倒是聪明,小小年纪就城府极深,皇位要是真让这种心性不正的人坐了去,那国家,唉,这可有什么法子好想?”
“爹,”孩子躬身拱手,“能坐上皇位绝不是因为皇帝有多宠爱贵姬,定是贵姬身后有人相助。om心性不好,可治国有方,对百姓无害,对国家有益,那他做不做皇帝,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中年男子眼神暗下,道:“若真是这点小事,爹又何苦去出头反对太子。现在朝廷只有少数是太子党,现在要是不换,以后怕是想换都你自小聪慧,爹对官场看的未必有你透彻,可这次不同,那贵姬是外族人,要是让这外族人的孩子登了帝位,不仅会让王姓更改,整个朝廷都会因此陷入内乱。那时候坐收渔利的,就是这些年在养精蓄锐的外族。”
孩子眨了眨眼睛,这才露出些这个年龄该有的迷茫和不解,许久后才轻声对男子道:“爹,您已经做了您能做的最大努力,阿安觉得您已经很厉害了。娘让阿安劝爹不要再去争换太子之事,还说要是事情真收拾不了,您向皇上乞骸骨去江南经商,趁早离开这趟浑水。”
白狐狸听得晕晕沉沉,再睁开眼睛时屋里就剩那孩子还怔怔地仰头看着墙上的字匾。
它累了一天,躲在木架下伸懒腰时不小心嗷了一声,本来在专注看字的孩子也吓的往后一跳,半晌后才壮着胆子弯腰瞧见缩成一团在木架下装死的白狐狸。
孩子睁着大眼睛看了会,就伸手把乖乖垂着耳朵的白狐狸抱在了怀里,见它没有反抗,就又轻轻地帮它顺了顺在粮草里弄乱的白毛。一般来说有点能力的妖都不会轻易让人随意摆布,可它修炼到现在接触人和同类的机会少之又少,以至于被孩子抱在怀里的时候能做出的反应就是收住所有敌意,摆出自己没有杀伤力人畜无害的模样。
“是哪来的狐狸呀?”孩子摸了摸狐狸收回利爪的小肉掌,眼睛亮亮的,“长这么好看,是不是要送给娘做狐裘?”
白狐狸心肝一颤,慌忙伸舌头舔了舔孩子抱着它的手,如绿玛瑙一般的眼睛漂亮到是个人都会心生喜爱之情。
“娘怕活狐狸,我养不了你”话是这么说,孩子眼里也满是不舍,还是想把狐狸偷偷藏在自己房里,“娘说狐狸是用来做软裘的,我又叫黎安,你要是没有名字,叫黎衣怎么样?黎衣多好听啊。”
其实狐狸也没听懂抱着它的人在说什么,它只知道它没名没姓活了几百年,突然就被人取了个名字,它心里有些麻酥酥的,可又说不了话,只好对着孩子又嗷了一声。它想它隔天就离开,但有机会就可以幻成人形回来看看这个孩子。
黎衣,黎衣。
确实是很好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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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可以入被下妖术之人的梦境。
少年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地上,后背的布料全被冷汗浸湿,他脸色苍白,本该是动人的半点朱唇也早无半点血色。不远处抱着长…剑入眠的黑衣男人也是眉头紧皱,额上蒙着一层薄汗,也是和少年一般被噩梦缠身的痛苦模样。
天还未亮,躺在角落的长岁睡得很死,根本没注意到房中其他两人的不太对劲的神情。
季文渊在梦境中看见什么,黎衣就在梦境中看见什么。
黎衣跟着季文渊跨过一路的尸体,他顺着长廊一点一点地往里走,熟悉的感觉也随着愈来愈浓。他心中忽的又升起不安的感觉,想强迫自己退出去,又被某种好奇和冲动驱赶着继续前行。
季文渊只顾着往前走,对周遭的情况都直接忽视不管,跟在后面的黎衣却是忧心忡忡地一扇一扇门地开过去,恍惚间原本就在前面的季文渊就失去了踪影。
直到开到长廊最后一扇门,黎衣才木然地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被人拆下来扔在地上的字匾。房里没人,不知是谁的血涂在落款处,隐没了写字人的姓名。他浑身颤抖,记忆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好像是欣喜的事,又像是悲伤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不该记起,也不该再看下去。
字匾上是狂草书写的四个大字。
'岂曰无衣'
他捂着脸痛苦地蹲下身,耳畔孩子的哭声清晰地响起。
这不是季文渊的恐惧之物,是他的。
在这里看到的所有,都不是凭空捏造的幻境,而是他的,他的记忆。
22。先生×21(略增内容)()
黎安回草房时已是傍晚,季文渊在山上打了些野味,混着上山采的野菜炒了两盘黄黄绿绿的东西,味道倒还过得去,就是卖相差了点。黎安动了动筷子,忍不住在暗下猜是谁下的厨。
屋里四个人都安静地往嘴里塞饭,长岁原想问先生什么,但看季将军和那黎衣都脸色阴沉,只好垂下头继续扒饭。
也不清楚季文渊他们做了什么事的黎安依稀察觉出屋里气氛不对,一向喜欢挨着他坐的黎衣今天反倒选了最远的位置,眼睛红通通的,像刚哭过。
季文渊不会因为一时气恼就跟黎衣掐起来,黎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开口问问他们两个出了什么事。
黎安话还没问出口,旁边的季文渊就先他一步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阿安,朝廷来了密令。”
“这次是为了何事,”黎安侧头看向季文渊,蹙起眉问,“上一次和西戎的战离今日不过半年,怎么又要召你过去?”
季文渊摇摇头,道:“不是,是商讨巩固帝位的方法。”
黎安不自觉地咬了下手下的木筷,嗯了一声,想的却是季文渊很少过问政事,当的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哪能真正坐下来和那些巧舌如簧的文官商讨什么替圣上巩固帝位的方法。也幸好朝廷换了新血,新上来的都是些只会耍嘴皮子功夫不敢做大事的年轻人,季将军不擅交际,但好歹有钱有权,也没人敢真来招惹他。
要真是和文武百官耍耍嘴皮子倒没什么,季文渊最多也就是被人明里暗里地刺两句,其他什么事都没有。但朝中商讨的人万一不是那些年轻草包,而是北蛮官员,此行就未必能安全返回了。
“阿安,你回不回京城?”季文渊顿了很久,才沉声问道。om他盯着黎安还未消肿的唇,心思涌动,像有什么东西在搔着他心底,可又解不了暗处的痒意。
要他怎么说出口?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骑上马带黎安回京,然后用八抬大轿把黎安送进季府。外人怎么看又与他何干?他就是心悦这个同他一起长大的好友,袖断了便断了,他从不后悔。
“我还不能走。”黎安假装自己并不清楚好友话中的意思,也没有去看季文渊黯然下来的神情,“你在京城等我便好。”
“先生”一直沉默不语的黎衣突然细着声音喊了一声,他脸色仍然苍白,如同大病初愈,“京城不好。”
长岁这才找着机会嗤了黎衣一声,十分坚定地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怎么就不好了?”黎安问。
少年咬着唇把两只手叠在一起,看了眼黎安,又看了眼黑着脸的季文渊,才又轻声道:“京城有恶人,会害了先生。”
黎衣的神情很是委屈,要是别人做这般模样肯定会招人嫌恶,可因为他长得眉清目秀,哪怕说的话不尽人意,都不会有人能狠心真的去讨厌他。
“先生在京城过了十几年,不还是好好的?”黎安面上无奈,却还是同以往一样语调温和地安抚面前委屈的少年。
黎衣被这一安抚,眼泪却又要掉下来。先生总是一副令人心安的模样,可先生的模样越让人心安,他就越是不安,以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他可以再替黎安续一次命,可他没办法再等十年了。
他以为躲避天劫的方法是江湖道士的邪术,如今才知道那不过是因为黎安为他补齐了残缺的妖丹,他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