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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幸会。鄙人是爱德华·赫德森，也正是布里莎的教区长。”
卡特里娜微微仰起头，仔细的辨认了一下这位先生的表情，凭直觉可以确定，他的笑容就算不是真得代表对她欢迎，也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且表现出一种特别纯粹的活力与风度。
而他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也显得炯炯有神，还呈现出普通人绝对不会有的金色。
这说明他是一个真正会使用神术的牧师，虽然看元素外溢的程度，这位教区长的水平说不准还抵不上伊文斯公学的一个十年级学生。
“幸会。”她简单的回答，同时伸出手，轻轻的和他握了一下。
他们一起走向咖啡桌，教区长先生这次坐到了靠门的一边，将内侧自己刚坐着的椅子留给了卡特里娜。等到两人都坐下，这位在猎狐节上笑口常开的先生开口寒暄到：“德列斯特小姐，艾米莉·韦伯小姐最近还好吗？”
“艾米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卡特里娜委婉的说，“她是个有人生目标的孩子，而且在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
言外之意，艾米莉总会从姐姐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的。
自从乔治·格兰特谋杀案告破后，艾米莉就搬离了韦伯家，入住了森兰德庄园，开始一心一意的和卡特里娜学起了魔法，以期成为一个真正的魔法师，好掌握自己的命运。
经历过先被亲姐姐释放杀气，转眼姐姐又死于非命，最后还知道了姐姐所遇非人的艾米莉似乎是成熟了很多，出于对掌握命运的渴望，她学习魔法特别的认真，认真到卡特里娜都不喜欢她这种突如其来的成熟。
而韦伯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之余，韦伯先生痛定思痛，特意重新订立了遗嘱，决定自己百年之后，将财产平分给二女儿和小女儿，有生之年不会购置任何地产，以免自家再出现兄弟阋墙的事情。
虽然以安娜·韦伯懦弱善良的性格，和艾米莉眼里魔法最重的事实，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可能再次发生。
韦伯一家不算豪富之家，但在这个绝大多数财产都由长子继承，女儿通常只能得到一小部分作为嫁妆的时代，韦伯先生一半的财富对于一位未婚少女而言可谓是最顶级的美颜工具，虽然不比某些贵族小姐，但也完全坐实了安娜·韦伯在布里莎附近一代第一美人的地位。
在嗤笑之余，卡特里娜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艾米莉住进森兰德庄园，又是个魔法学徒，一般人不会想也没机会打她的主意。那么成为这附近大部分未婚男士唯一目标的安娜·韦伯，不会不堪其扰然后黑化吧？
“那就再好不过了，”赫德森教区长用一种轻快的语调说，微笑进一步爬上他的眉梢，“愿天父保佑她，让她的未来和顺安康。”
卡特里娜扯了扯嘴角，到底还是没能礼貌的笑出来：“恕我直言，赫德森先生，艾米莉现在是我的学徒，未来会成为一个魔法师，她不需要，也不可能被神灵所护佑。”
而且要拜也是拜丽嘉娜啊，被丽嘉娜大神忽悠一下还差不多。
“天父一定会保佑她的，”教区长仍然微笑着，这种纯真而刺眼的微笑，让卡特里娜难得的想起来了一定程度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那位特殊安全部队中尉，汤姆·苏。
“艾米莉·韦伯小姐是个善良的人，只要是向善的人，哪怕是魔法师、异教徒甚至异族，天父都会保佑他的。”
你们牧师都是这么自我主义的吗？
卡特里娜皱了皱眉，觉得有点无力。最终她还是说：“艾米莉随父母，她之前一直信奉菲波吕克。”
按照她查阅的魔法时代古籍，从菲波吕克跳槽到丽嘉娜应该没什么，但是天父来抢人什么的，那是要被打脸的啊！
“您想要和我谈什么？”她现在想快点儿进入正题。
“信仰之心。”
第156章 向善（）
“我想和您谈论信仰之心。”
赫德森牧师笑眯眯的说。
卡特里娜的第一反应是：开玩笑呢？
即使名义上魔法也有个女神丽嘉娜掌管，但魔法师真的是出了名的无信者。或许不能说他们是真的没有信仰，但在加西利亚这个一定程度上没有脱离愚昧的国度，没有信奉某一个神灵的话，在一般人眼里就是无信者。
和魔法师谈论信仰之心，exm？
卡特里娜也的确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她做了个“哇哦——”的口型，然后夸张的向后仰了一下，侧过头用“请说人话”的眼神看了赫德森牧师足足十秒钟，才说：“您在开玩笑吧！”
如果不是还没有来得及点单，那么她肯定要表演一下一口咖啡喷出来。
赫德森牧师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不过眼神有点僵。他坐在那里似乎是稍微思考了一下，直截了当的说：“没有。”
“德列斯特小姐，我没有在开玩笑。”
卡特里娜维持着自己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该问问“是你疯了还是我幻听了”。
咖啡馆的服务员恰到好处的推开门进来，手里拿着酒水单。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一头长发盘起来，戴着装饰性的迷你款女帽，穿着长及脚踝处的浅色裙子，裙子外面套着一条非常具有专业性的花边白色围裙。
总的来说，换掉裙子的颜色，简直就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经典女仆装。
女服务生犹豫了一下，目光在脱下了大衣、露出魔法袍的卡特里娜和赫德森牧师之间逡巡了两次，还是犹豫着优先将酒水单递给了女魔法师。
“冬夜热巧克力，双倍奶油双倍糖浆。”
这个甜度似乎惊吓到了女服务生，她稍微愣了一下，才将卡特里娜的要求记录下来，然后很有职业素养的问卡特里娜要不要蛋糕。
“不了谢谢。”卡特里娜摇了摇头。
虽然她是很想在大冬天来一份糖分十足的榛子巧克力蛋糕，不过显然一会儿聊起来了她不可能真的有功夫去吃这个。
有杯热巧克力暖手就不错了。她一边腹诽着自己干嘛要在大冷天的跑到外面和一个牧师谈天说地，一边把酒水单递给那位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先生动作非常利落，他略微浏览了一下，说：“香料热巧克力，双倍糖浆。”
可怜的女服务生似乎又被惊讶到了，她写下赫德森先生的要求，然后犹豫了一下，没敢问他要不要吃蛋糕，微微欠身，离开了这间雅座。
加西利亚的绅士们普遍注意自己的形象，一般来说对甜食的需求不会表露太多，以免给别人留下一个软弱幼稚的印象——虽然说实话甜党人和软弱幼稚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像赫德森牧师这样甜的率真甜的彻底的，实在是稀有生物。
倒是魔法师对赫德森牧师稍微改观了一点点：原来这位也是甜党中人。
卡特里娜顺便让玛丽·苏也一并出去，到楼下去喝点咖啡，费用找自己报销。
“其实‘一棵枣树’的饮料并不是都这么昂贵。”等到女服务生和玛丽·苏都出去之后，赫德森先生突兀的说，“只有热巧克力和奶油咖啡才普遍高价，普通的茶和咖啡，甚至牛奶咖啡，就算是下层人民也都付得起。”
“但是付得起不代表舍得花。”卡特里娜耸耸肩，顺口抬杠，“大部分穷人，我是说，一般的人，都倾向于储蓄。我总不能让我的女仆在万寿菊之月的月末出去到大街上闲逛吧？”
消费能力不代表消费水平，她做过种花人，可清楚了。
赫德森牧师显然没料到卡特里娜能够抬杠抬的这么顺畅，他愣了一下，才说：“我没有想到，您竟然也会关心普通人的生活。”
“诚实是美德，先生，不过您应该诚实的委婉一点。”卡特里娜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摆出了漫不经心的施法手势，“我好歹是个魔法师，拥有你们所说的，呃，邪恶的智慧。”
“我并不关心普通人的生活，可是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并不需要我关心才能知道。”
赫德森牧师笑了笑，诚挚的暖意出现在他脸上。
“您在否定自己的善意，德列斯特小姐。”他完全没有接受“委婉一点”的建议，“您为什么要否定自己的善意呢？只是因为教会传扬向善吗？”
“我没有。”卡特里娜直视着教区长那特别有亲和力的面容，也不知道是在否定“在否定自己的善意”，还是否定“因为教会传扬向善而否定自己的善意”。
教区长还想说点儿什么，不过她提前就打断了：“您不是说，要和我谈谈您的信仰之心吗？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入正题呢？”
“毕竟我下午还有个实验要做。”
似乎很习惯魔法师“天大地大实验最大”的观点，赫德森先生点了点头，但是点头到一半又改为了摇头，显得有些滑稽，不过他诚挚的表情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最后他说：“我声明一下，我想讨论的是‘信仰之心’，不是‘我的信仰之心’。”
虽然很想抬杠一句说“这里的牧师只有你”，但卡特里娜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决定旁听。
“现在有太多人都失去信仰之心了。”
赫德森牧师语出惊人。
他看了看卡特里娜平静无波的面色，继续说：“很多人，虽然名义上，还是天父的子女，但实际上他们并不真的在践行天父的信义。每个礼拜日做着祷告，背地里却做些小人行径。比如，乔治·格兰特，他就是个彻底的败类。”
卡特里娜点了点头，她对乔治·格兰特是个败类这一点还是完全同意的。
“天父只会庇护善人，”赫德森牧师继续说，语调平稳语气平缓，完全是娓娓道来，一点看不出来愤怒的感觉，“当他们背弃了天父的信义，就不会再有神迹降临在他们的头上，而作为牧师的我们，也将不再得到神力，不能再行使天父的权柄。”
第157章 神术力量的衰弱（）
卡特里娜平静的看着似乎是希望她能说点什么的赫德森牧师，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加西利亚现在正在飞速工业化，她知道的。
这种飞速工业化的时代往往伴随着封建力量和新兴资产阶级的互撕，这个她也知道的。
某位伟大的导师曾经说过，“它把宗教虔诚、骑士热忱、小市民伤感这些神圣感情的发作，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冰水之中”，这个她当然也知道。
但是赫德森牧师您真的好像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
人类不信天父了，天父就不给人类庇护了，没有那么多人类要庇护了，作为人间代理人的牧师们拿到的神术力量资源就少了，因为没有那么多人要用到神术力量了。
她在脑子里反复推敲了好几遍，真的没发现这个过程有什么逻辑上的问题。
或许是魔法师的理性思考能力都太差了吧。她一边腹诽自己一边放弃了思考，长长的出了口气，对赫德森牧师说：“您这么一说，我现在更加崇拜阿梅莉娅大帝了。”
前辈赛高！
直接用推广科技的方式干掉了神术市场不说，引发的革命还直接挖掉了教会在人间的核心力量，这一通操作简直是斩草之前先除根啊！
虽然他们魔法师好像也是被干掉的部分，但是同为曾经的种花人，与有荣焉！
前辈赛高！
赫德森牧师明显没有get到卡特里娜的兴奋点，他皱了皱眉：“您认为这样很好吗？”
“不好吗？”卡特里娜的语气明显轻快了很多，“现在加西利亚的科技很发达，几乎所有人都受了惠，能活下来的人越来越多，如果继续发展下去的话，以后普通人也不会舍不得喝咖啡了，而且手边的枪支比别人手里的神术更加让人安心。”
“人类用自己的智慧和劳动让自己获得了幸福，而且还免去卑躬屈膝，这难道不好吗？”
她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可能就该高歌两句“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了。
赫德森牧师似乎不太适应这种魔法师的惯常思路加上为科技侧说话的搭配，好在敲门声及时响了起来，刚才离开的女服务生走了进来。她端着的托盘里，有两个装在绘有加西利亚当下流行的缠枝蔷薇图案的白瓷饮料杯。它们不像常见的茶杯或者咖啡杯一样带有把手，大体上呈倒圆台形，很适合冬天暖手。
杯子一样，但饮料很好区别——香料热巧克力上面没有一层厚厚的打发奶油。
“您的饮料。”
“谢谢。”卡特里娜捧起杯子，暖着自己一直放在外面，有点僵硬的手指。她先抿了一小口鲜甜的奶油，然后缓缓的喝下一大口热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