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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满奇一直在留神倾听神婆跟毕洛巴的对话,到此时禁不住满脸惊惧,压低了声音跟孟响说道:“孟科长,怕是有些不好!”
“怎么啦?”孟响忙问。
“这个毕洛巴,好像对孟科长一见钟情了!他问神婆能不能娶你,神婆说你既是圣女转世,倘若真能娶了你,本族一定能够兴旺昌盛!”
孟响大惊失色,但跟神婆语言不通,她就算想大声抗辩,神婆也不会理会。
偏是那毕洛巴从地上站起身来,喜色满脸,大声吩咐。
孟响当然听不懂他吩咐的是什么话,但跪伏地上的一众族民中有几个很壮实的男人,却立刻爬起身来,向着孟响等人逼近。
“你们想干什么?我不是什么圣女,你们”
孟响吵吵嚷嚷,但几个男人根本对她不加理会,而是两人一个,分别将刘满奇、何辉、再加上姜新的胳膊扭住。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姜新大叫大嚷,何辉也奋力挣扎。
刘满奇赶忙说道:“他们暂时没准备把我们怎么样,你们越挣扎,只会自讨苦吃!”
姜新跟何辉相互一望,这才安静下来,任由几个男人扭住他三人手臂。
姜新心里大是不忿,难免嘀咕两句:“你们不是警察吗?怎么也怕这些野人?”
幸亏他的嘀咕毕洛巴没有听见,其他族民就算听见也不懂。
但孟响眼睁睁看着刘满奇等三人就要被几个男人扭送离开,忍无可忍冲上前去左挡右拦,连连叫道:“你们要把他们带哪儿去?喂喂喂,你们住手!”
毕洛巴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孟响的胳膊,依旧用那别别扭扭的汉语跟孟响说道:“放心,他们既然是你同伴,我们自然会好生相待!你是圣女转世,我们更不敢把你怎样!”
“什么圣女转世?简直是莫名其妙!喂喂喂!你要把我往哪儿拉?”
孟响口中叫嚷,不得不奋力挣扎。
她也是练过几天拳脚的,同科室的男警员,没有几个能是她对手。
但那毕洛巴却竟力大无穷,一手紧抓住孟响的胳膊,简直就跟个铁箍一样,任凭孟响如何挣扎,仍被他连拉带拖带向草棚正中间的那座竹楼。
那竹楼其实并不全是竹子搭成,孟响就看见好几根粗大的木柱,支撑着竹楼各个关键部位。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竹楼里,同样是一身黑衣,也同样露胳膊露腿,但衣服整洁,神态威武,孟响一眼可以看出,这人必定是族长无疑。
果然毕洛巴一手拉着孟响,一边语气恭敬跟那男子说着什么话。
眼瞅那男子脸上现出惊疑之色,向着孟响脸上一望,孟响开口就叫:“你是族长对不对?我可不是什么圣女,我是大山外边襄阳市的公安警员!你们赶紧放了我,要不然公安局肯定要派人进来搜山的!”
但那男子看来并不理解什么叫做“公安局”,而且也没说话,只是向着毕洛巴点一点头。
毕洛巴立刻又拖着孟响走向一道竹木编成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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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逼嫁()
竹楼的楼梯并不十分宽敞,毕洛巴干脆将孟响横抱起来,踩着楼梯径到楼上。
那楼毕竟是竹木造就,虽然结实,但人行其上,依旧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孟响竭力挣扎!
但毕洛巴当真是个大力士,她的挣扎根本像是蚍蜉撼树。
“你这个混蛋,快放我下来!你这么欺负一个女人,你还是男人吗?”
到最后孟响不得不破口大骂,几乎是生平第一次,她不能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容易被欺负的女人家。
但毕洛巴既不理会她的挣扎,更不理会她的叫骂,只是双手紧紧抱着她,一直抱进竹楼上的一间小屋。
之后毕洛巴随手将孟响往楼面上一放,别别扭扭说道:“你在这儿住着,一会儿我会让人来服侍你吃饭换衣服,神婆说了,三天之后,让我们成亲!”
“谁答应嫁给你了?你”
孟响一边骂一边冲向毕洛巴。
但毕洛巴身手敏捷,很快退出房门,并且将一道竹子编成的房门关上。
孟响用手拉了一拉房门,好像是从外边闩上了。
不过那毕竟只是竹子编制,孟响倘若用力拉扯,应该可以将竹门损毁。
但孟响在摇晃了几下竹门之后,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像这种落后到接近原始的部族,一定会有很多不可触碰的禁忌,一旦她在无意中越过红线,她自个儿固然难保性命,连刘满奇等人,恐怕也要遭受牵连。
她当然不可能嫁给这莫名其妙的毕洛巴,但是现在,她一味发怒无济于事,还是得想办法去跟这些野蛮的族民沟通。就算不能让他们明白,外边的世界早就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最起码,可以赢得转圜的余地。
所以孟响尽力吸气,让自己渐渐心平气和,开始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那屋子甚是狭窄,一张竹床就占了一半面积。
另外屋里还有一张竹几,一把竹椅。房门对面的竹墙上,还有一扇小窗户。
孟响推开窗户往下看,下边居然是一片小花园,开着几丛红色黄色的小花。
而以这竹楼的高度,孟响轻而易举就能跃窗跳出。
不过她必须先确定刘满奇他们被关在哪儿了,就算要逃,也不能丢下刘满奇等人。
她耐着性子打量着窗外的环境,起码在她目力所及,并没有看见有人巡逻防守。
她回到床前坐下,胡思乱想了一阵。随着竹门轻动,一长一幼两个女子推开竹门进来。长的三十多岁,幼的只有十五六岁。
年长女子手上端着一个竹子编成的托盘,盘上放着两只挺古朴的陶碗。一只碗里装着一只油汪汪的烤鸡,另一只碗里却是一碗白米饭。
年幼的那个女孩儿手上捧着一个陶罐,从那罐口冒出的热气可知,那是一罐肉汤之类。
孟响确实饿了,等两个女子将饭菜放上竹几,她不客气地立刻搬了竹椅过去坐下。
年幼女孩儿递上一双筷子,又拿个陶碗帮孟响舀了大半碗肉汤。
孟响尝不出来是什么肉炖的汤,只是感觉喝在嘴里,甚是美味。
但是她忽然想起,这汤里是有咸味的。
这些土人就算能够自己纺棉织布,自己烧制陶碗陶盆,总不会连盐都能自己生产吧?
所以她脱口一问:“你们如果从来都不出山,这盐是从哪儿来的?”
一问落音,她却突然想起,这些人根本就不懂汉语。
她苦笑一下,只能默默喝汤吃饭。
那一长一幼两个女子相互一望,年长女子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剩下年幼女子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瞅着孟响,瞅得孟响不得不抬起脸来,向着她展颜一笑。
那女孩儿也向着孟响一笑。孟响发现她虽然头发蓬乱,皮肤也粗糙,但眉目五官,却颇显清秀。
“你好漂亮!可惜是在这山里,要是到了大城市,一定会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孟响说,出自真心。
她以为那女孩儿听不懂汉语,却不料她一言方落,女孩儿忽儿一笑,居然回了一句:“姐姐才真的是美人!”
孟响先是一惊,遂又大喜。
“你你你会说汉语?”
“会一点!”女孩儿回答。
她何止是会一点,起码就孟响听来,感觉她的吐齿与口音,比那个霸道野蛮的族长儿子毕洛巴还要更加标准。
“你的汉语是谁教的,为什么说得如此流利?”孟响又问。
“是我爷爷教我的。”那女孩儿羞涩一笑。
“你爷爷为什么能够说汉语?难道”孟响眼神一亮,“你爷爷是汉人?”
她很为这个揣测而高兴,因为如果女孩儿的爷爷是汉人,那么她就多了一个可以帮他们沟通、为他们讲情之人。
只可惜女孩儿立刻摇头。
“不,我们这里没有汉人!”
“那为什么你爷爷会说流利汉语?”孟响追问。
“因为我们家是”那女孩儿停了口,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发音很古怪的词汇,“日西卡?”
“日西卡?那是什么?”孟响莫名其妙。
“就是”女孩儿着急地抓一抓脸,“刚姐姐说,我们如果从不出山,盐从哪里来的,其实我们并不是从不出山,每年春天秋天,都会有日西卡装扮成你们汉人,到山外边去买东西。”
她再次说出“日西卡”三个音节,想必是他们本族一个专门的词汇,她不知道该如何翻译。
不过经她这么一说,孟响已经能够理解,所谓的“日西卡”,应该是族中专门负责采买的一个职务。
只不过这个职务并不单指一个人,而是指的整个家庭。
所以孟响又问她:“那是不是你也到山外买过东西?”
“女人是不能出去的,只有日西卡的男人能出去。”女孩儿回答。
以孟响揣测,“日西卡”的男人们虽然能够出山采买,但其实并没有真正走出过大山,只不过是跟靠近公路的一些小村镇发生交易而已。
要不然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有任何人报道过这个部族的存在。更不可能大山外边日新月异,这个部族却始终保持着如此古老而原始的生产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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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遗毒()
女孩儿名叫“别罗娜”,孟响实在是咬不准音节,干脆就叫她“娜娜”。
既然娜娜能说汉语,孟响自然而然跟她攀谈起来。
只可惜娜娜的汉语水平本来就有限,加上常年隐居在大山之中,很多现代词汇娜娜都不太明白,所以从她那儿得到的讯息,其实并不太多。
更有某些事情可能牵涉到族内禁忌,就算孟响开口发问,娜娜也不肯、或者说不敢多说。
比如孟响问她,为什么神婆要把眼皮缝合起来,娜娜踌躇了半天,就只说了一句:“那是天神的模样,天神是没有眼睛的!”
之后任凭孟响怎么盘问,娜娜也不肯再做解释。
一下午的沟通交流,孟响只是弄明白了这些族民的来历,以及他们为什么会对汉人如此敌视。
原来他们这一族是在一百多年前,为躲避朝廷迫害,迁入到这里的一片大山之中。
他们本来就是长居深山的土家族人,而当初他们先祖会选择这块宝地,正是因为这里群山环绕,地势复杂,外人很难走得进来。
以至整整一百几十年的时间,外部世界已经经历了清代、民国、再到现在的新中国,但这些人却始终固守在大山之中,从来不与外人交往,外边也绝少有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但为了不使族内缺乏必需的日常用品,他们指定某一家地位颇高的族民为“日西卡”,担负起每年两次出山采买的重任。
而一旦出山采买,必定要跟汉人沟通,所以这一家“日西卡”相互之间,平时总会以汉语交流,以保证出山采买的时候,能够说流利汉语。
——这也是娜娜的汉语水平,比之毕洛巴更好的原因。
但在二十年前,娜娜的一个叔叔,在出山采买的过程中,结识到一个汉人,跟那汉人结成生死之交,并将那汉人带回族内。
当时的族长本来想将这个汉人即刻赶走,偏偏族长的女儿看上了这个汉人,执意要嫁给汉人为妻。
当时的族长拗不过女儿,最终招了汉人为婿。
却不料婚后一年,族长的女儿已经有孕在身,那汉人却狼心狗肺,不仅撇下妻子悄悄离开,还擅自潜入本族神洞,盗走了供奉在洞内的一件本族至高无上的圣物。
族长盛怒之下,不仅将娜娜的叔叔处死,更将娜娜父亲的舌头割掉。
同时定下规矩,“日西卡”家族继续传承汉语,负责族内采买,但家里的男人在第一次出山采买之前,先要被割掉舌头。以便在出山采买的过程中,能够听懂汉人说话,却无法泄露本族隐秘。
族长的女儿比“日西卡”的男人们更惨,在生下一个男孩儿之后,神婆说这个孩子体内流着汉人的血,日后必定会给本族招来灭族大祸。
族长本来就恨意未消,因将那刚出生的男孩儿处死。
族长的女儿丢了丈夫,死了儿子,实在受不了这般打击,竟而成了一个疯婆子。
早些年老族长活着的时候,还将这女儿留在族内照管,但近几年新族长接任,实在是烦了妹子日日疯闹,对她也就懒得理会。
以至先族长的女儿、现族长的妹子流落山中,到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