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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诺盯着凌恒看了半晌，面沉如水，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又过了一会，他才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再说了，小余只是说发现了可疑车辆，并不代表真是他带走了伯母。”
凌恒叹了口气，说：“再等等看吧，明天还找不到人我就报警了。”
闻言，殷诺本想说如果他都找不到人的话，那报警了也没什么用，但沉思片刻后，抬头却是问的另外一句话，“你很爱她？”
对于这世界上大多数人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都非常简单，可是凌恒却被问住了。他想或许殷诺应该问“你恨她吗？”更加合适。
然而其实不管是哪个问题，凌恒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些年来，凌恒过得并不轻松快乐，自从凌父死后，那个所谓的“家”便如同虚设，而且后来反倒成为他的负担。但或许是因为传说中“血浓于水”的羁绊，又或许是因为骨子里的“责任感”，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抛下自家母亲。
人的心思本就复杂，爱和恨这两种孑然不同的强烈情感，或许只在一念之间。
凌恒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淡淡回了一句，“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殷诺望见凌恒稍显落寞的神色，心里也不太好受，他张了张口，像是有话要说，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45章（）
“恩，那麻烦你帮我查下这两件事了，有消息了通知我。”
“对，就打这个电话。”
“好，再见。”
殷诺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听见凌恒正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但因为两人的距离隔得有些远，殷诺只模糊地听见了最后几句。
他一边胡乱地擦了几下头发一边朝凌恒走去，“你刚在跟谁讲电话？”
凌恒走回沙发前坐下，随意地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扔，沉声道：“一个朋友，我让他帮忙查下我妈的消息。”
闻言，殷诺微微皱了皱眉，凌恒这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而且他直觉凌恒没有跟自己说实话，至少没有完全说实话，他还保留了许多重要内容。
殷诺心中有些不悦，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好发作，沉默半秒后，只得闷闷地说了一句，“你也别想太多了，伯母会没事的，早点休息吧。”说完，便转身朝卧室走去。
“等等！”殷诺走了几步后，凌恒又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叫住对方，皱眉道，“跟你说过多少次晚上在家洗完头后至少要把头皮吹干，特别是现在天气还这么冷。”
凌恒一脸不省心地望着眼前的人，冷声命令道：“去把吹风机拿来。”
殷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单薄睡衣，很想说家里有中央空调，常年恒温，他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冷。但一想到凌恒等下会帮自己吹头发，殷诺便什么都不想反驳了，只听话地把吹风机拿来，然后乖乖地坐到了对方面前。
看着殷诺如同小狗一般温顺的动作，凌恒没来由地心头一颤，虽说仍是紧抿着嘴唇，但他冷峻的表情却似乎有所缓和，连手上的动作也在不经意间变得异常轻柔。
殷诺的头发非常柔软，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护养的，再加上他刚洗过头，凌恒隐约能闻到一股洗发水的清香气味，熟悉的气味。
跟以前一样，凌恒只将殷诺的头发吹到半干，整个过程花了不到五分钟。接着他关掉吹风机放到一旁，用手指轻轻理顺了殷诺的发丝。望着殷诺幽黑的头发呆了片刻后，凌恒突然伸手将对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他肩头，靠在他耳边低低地喃：“让我抱一会……”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旁，殷诺的身子瞬间僵了半秒，反应过来后，才伸手轻轻握住凌恒的手掌，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殷诺很想转身回抱住凌恒，却又像是怕打破此刻的宁静，身体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连头都没有舍得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两人的身体都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凌恒才放开殷诺，缓缓起身道：“快去睡吧，不早了。”说完，便拿着睡衣朝浴室走去。
进入浴室前，凌恒顺便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却略微惊讶地发现……刚才他以为时间过去了很久，然而事实上，只有十几分钟而已。
——他的感觉欺骗了自己。
就像那个他以为的温顺无害的殷诺，从来都不是真的。
凌恒洗完澡出来，犹豫片刻后，还是朝两人的卧室走去。都是一起睡过这么多回的人了，矫情个什么劲？
打开卧室门后，凌恒正准备开灯，却略微惊讶地发现殷诺已经睡了，于是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低叹一声后，轻轻关上房门，摸黑上了床。
谁知刚一躺下，凌恒就感觉到某人的手不安分地搭在了自己的腰上。
凌恒知道殷诺睡觉时有些不好的习惯，比方说喜欢往有人的地方靠，然而他不也会蠢到相信对方真的已经睡着。
凌恒的脸色黑了几分，他抓住殷诺的手掌，压低声音道：“别乱动。”
“你也让我抱一会。”殷诺半张脸都缩在被窝里，瓮声瓮气地答道。
凌恒：“……”
所以这算是礼尚往来吗？
感受到殷诺有些冰凉的手心，凌恒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得知自家母亲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后，凌恒立马报了警。哪怕知道没什么用，他也必须这么做，好似寻求一个心理安慰。
这天殷诺也没有去上班，他见凌恒又要出门，便换好了衣服跟在他身后，连去哪儿也不问，只说：“我跟你一起。”等了片刻没得到回应，又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都收拾好了才来问这种问题，他现在拒绝还有用吗？
凌恒面无表情地答道：“随便你。”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种时候有人陪在身边，心里总会感觉更暖一些。
从警局出来后，凌恒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给王三打了个电话。
“喂，王三吗？”这个号码是凌恒早上让小方帮忙查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那头传来王三懒洋洋的声音，“谁啊？”
“我凌恒。”
“哟，大明星，找我有事？”
“中午有空吗，出来吃个饭吧。”凌恒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两人好似认识多年的好友。
闻言，王三沉默了一下，随即爽快地答道：“行啊。”
凌恒也没料到王三会这么爽快地答应，愣了半秒后，才报出了一个地名。凌恒找的餐厅离他们目前所在位置不远，两人到了一会后，王三才慢悠悠地赶来。
王三一进包间便随手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根烟后，望着凌恒吊儿郎当地问道：“说吧，是不是你妈又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开门声再次响起，是殷诺从洗手间回来。王三闻声望过去，认清来人后，“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大写的懵逼，“殷、殷少……？”
殷诺点了点头，也没拿正眼看王三，径自坐回凌恒身旁。
王三暗自把烟掐灭，怒目瞪向凌恒：卧槽你怎么没告诉我殷诺要来？
凌恒淡定回望：我也没说他不会来啊。
王三默默在心里为对方竖了个中指：行，你狠。
王三当然不会忘记之前是自己告诉凌恒关于殷诺做过的某些事的，不过看这样子，两人的感情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嘛？或者是吵架后又合好了？
王三一边猜测对面两人现在的关系，一边偷偷观察了下殷诺的表情，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看样子殷大少爷不是来找自己的麻烦的。
事实证明，王三的预感并没有出错，两人是为了凌母的事而来。
凌恒也懒得跟王三扯些有的没的，直接开口问道：“我妈最近来过你那吗？”
“你昨个儿不是已经派人来查过了吗？”王三的表情已经恢复镇定。
言下之意便是，并没有。
这个答案凌恒早已猜到，昨天殷诺说他派人去找凌母时，凌恒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不是自己原来的家，而是皇朝。如果凌母真的去过那里，哪还会像现在一样毫无线索。
凌恒沉默了一下，又才缓缓开口道：“我妈失踪了。”
闻言，王三猛地抬头望向凌恒，面上神情是他少有的严肃，语气中更是真心实意的担心，“你说什么？这又是什么个情况？”
“我也不清楚。”凌恒摇了摇头，低叹一声后，简单地将事情经过向王三转述了一遍。说完，他认真地看向对方，“你仔细回想一下，以前我妈在皇朝的时候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我怀疑她是被人绑架了。”
听到最后一句，一直沉默的殷诺突然转头看了眼凌恒，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
“她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王三倒是没有发现殷诺的异样，只皱着眉道：“这样吧，回去后我叫手下的弟兄帮忙找找，如果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再告诉你。”
闻言，凌恒正要开口拒绝，却被王三嗤笑着打断道：“别想太多，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为了你妈，怎么说我跟你妈也算是……”话说到一半，王三却猛地顿住，他喵了眼殷诺，然后硬生生地把自己本来想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干笑着补充道：“老相识了……老相识，呵呵。”
“……”凌恒无语片刻，却没有反驳对方什么。经此一事，他也看出王三这人对自家母亲还是有几分真心的，于是沉默半晌后，正色道：“那，多谢了。”
说完正事后，王三连饭都没吃，便胡编了个理由遁了。既然殷大少爷在这，他又怎么敢留下来当个闪闪发光的电灯泡？
殷诺顿时觉得王三这人还算会看事，当然，如果他知道害得自己跟凌恒冷战好几天的罪魁祸首也是刚才这位的话，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午饭后，凌恒边朝停车场走去边对殷诺说道：“等下我还要去一个地方。”不等殷诺提出任何疑问，他又立马补充道，“你如果没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吧。”
殷诺也没问凌恒还要去哪，只轻轻“恩”了一声。
凌恒开车，殷诺就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就睡着了。目的地似乎很远，殷诺一觉醒来后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郊区，然而车子还在继续前进。
殷诺环顾了下四周，略微惊讶地发现这条路不是去医院的那条，但也有几分熟悉。
所以这是去哪……？
正在疑惑的同时，殷诺便发现前方的路标上写着四个大字，他猛地反应过来。
那也是殷诺每年都会去的地方——城北公墓。
第46章（）
这天并非什么特殊节日，公墓的人少得可怜，再加上天空灰蒙蒙的，原本就死气沉沉的地方更是阴寒得诡异。
殷诺一下车就感觉到阵阵寒气迎面扑来，渗入骨髓的冷。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面色凝重的凌恒，本想开口问问他们来这里干嘛，但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大概凌恒的父亲也是葬在了这里。
公墓入口旁就有卖纸钱鲜花的小店，凌恒进去后，快速地挑选了两束花和几捆纸钱。正准备付钱，却听见殷诺补充道：“再多拿两束花。”
“恩？”闻言，凌恒疑惑地望了殷诺一眼。
殷诺平静地解释道：“顺便去看看我妈。”
凌恒没料到殷诺的母亲也是葬在了这里，他微微一怔，却没再多说什么，只默默地将各项东西都多添了一份。
大概是受了周围环境的影响，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沉默得压抑。很快，他们便抵达凌父的墓碑前。
凌父的墓碑很是简陋，属于城北公墓最低档的那个等级，而且碑前空无一物，明显是许久没人来祭拜过了。
虽然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但凌恒仍是忍不住有些失望。他沉默地点燃香烛，跪在碑前恭敬地磕了几个头。接着殷诺也跟在他身后，同他做了一样的动作。
又过了一会，烧完纸钱后，两人才收拾好东西朝殷母的墓园走去。
城北公墓很大，虽然地处c市郊区，但这里的地皮并不便宜。而且从风水学上讲，这儿还是一块宝地。
陈梦初的墓，就占据了宝地中最好的位置，面积宽广，设计独特，再加上四周有草木环绕……甚至能称得上一句环境幽美。
看到眼前的场景，凌恒突然回想起自家父亲去世那一年，别说其它什么了，连殡葬的钱都是辛辛苦苦凑出来的……他不禁自嘲一笑，“有钱就是好，死都要死得风光一些。”
殷诺漠然道：“人都死了，还会在乎这些？”
凌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抬头看向远方，目光游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等我妈死后，我就把他跟我爸合葬，再换个好点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