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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了抓头发，突然一跃而起，走到江灵的坟前盯了半晌，道：“你不会白死的，我会找到你。”
说完，他竟然一句话都没交代，踏着流云靴跃上天空，往晋阳域的方向去了。
暗影猛地抬头看着清流，却只捕捉到他的袍角。
他恨恨地骂了一句，也跟了上去。
第303章 离心（）
“我要进去！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清流对着拦着他的魔人嚷道，眼中的怒火马上就要喷出来了。
两个魔人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抱拳道：“魔主有令，谁也不能进去。”
清流把脚在地上磨了磨，挑起眼皮看着他们，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地将流云靴穿在脚上，起身就要往里面冲。
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袖子。
暗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清流吓了一跳。
他将清流拉到身后，锐利的眼神扫过两个魔兵，慢慢地抽出腰间的软剑：”挡你路的人，无须多言“
“等一等！”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域里传来，身披斗篷的孙虎一边跑着一边喊道：“他们可以进去。”
他跑到清流面前，拱手道：“清公子，魔主请你进去。”
清流瞪了两个魔兵一眼，气呼呼地推开他们走了进去。暗影随后跟上。
孙虎跟魔兵交代一番后，小跑着追上了清流，问道：“清公子，你可知道江灵去哪里了？我和慧珠都在找她。”
清流的脚步猛地一顿，缓缓地回头看他。
孙虎跑得急，头上冒出一层薄汗，眼神却充满了坚毅的味道。他下巴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身体也结实了许多，腰间悬着一把长剑，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当初拿着一把钝刀就要救人的稚气莽撞。
清流讶异于他的变化，却因为他的话心里一痛。
他扭头看路，装作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问你们魔主去！”
孙虎拧着眉头，垂首道：“魔主也不知道。他虽然不说，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因为江灵不告而别很生气。”
“不告而别？”清流冷笑一声，捏紧了拳头，”亏他想的出来！“
他跺了跺脚，一路飞跃着，来到了域内唯一一座大殿前。
他猜的没错，白冰此刻确实正坐在大殿内，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手里一张薄薄的纸，是江灵留给他的信。
信上的字他几乎能倒背如流，无非就是劝他放下仇恨，还世间一个太平。他每看一次，都会忍不住想将它一掌击碎，可哪次都没能下得去手。
毕竟这是江灵留给他的东西。
他想了想，终究将纸塞到了怀中，心道：她早晚还会自己找回来的。
他舒了一口气，盯着跳动的灯焰，心中却仍是愤懑难消，突然一掌击向身边的石案，案台轰然倒地，成了替死鬼，灯也随之掉在地上，熄灭了。
忽然，有人高声道：“魔主好大的火气。”
清流走了进来，隔着空空的大殿看着他，眼睛里闪着光。
暗影随后也跟了进来，像条影子一样站在清流身后，也抬头看着白冰。
白冰抬起头来，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疲惫，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妖族那里如何了？”
清流抱起了胳膊：”我不干了，你爱找谁就找谁吧！“
闻言，白冰和暗影都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清流继续道：“这仗本来就不该打，你看看现在，哪里还有个能活命的地方。”
白冰眯起了眼睛，靠在椅背上，手搭在扶手上，慢慢说道：”就快结束了。“
“什么时候结束？已经打成这样了，你想结束就能结束？”
白冰看着他道：“我再给你几万魔兵，那些玄门的人，应该快抵抗不住了。”
“什么？”清流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的白冰，“玄门的人死绝了，还有那些凡人。你想让我们去跟他们打吗？那些没有法力，只有仇恨的人？嗯？”
白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后，看着他血迹斑斑的衣服，和沾满泥土和血痕的脸，道：“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没怎么了！”
清流跨着大步走到他面前，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低头看着他道：“白冰，你做这些事我从来没问过原因。但是今天这种情况，我不得不问。你和仙界，到底有什么仇？为什么非要拉上这么多人陪葬？你忍心看着”
“不要教训我！”
白冰睁开眼睛，目光已然染上了怒色。
清流一愣，直起身来，后退几步，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
他叹了一口气，压着嗓子道：”江灵那个时候说的对，冤有头债有主，妖族和修真界是无辜的，他们不该为了你的恩怨喊打喊杀。我们发起战争，受苦的还有凡人们，江灵也是凡人“
“别再提她！”白冰霍然起身，背着手转过身子去，不想再看到清流，“你今天要是为了这件事，我成全你，你现在就可以走”
“白冰！不要执迷不悟了！”清流攥紧了拳头，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就当是为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白冰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凡人，凡人才是最可恶的，说话从来不算数。她许过的诺言，转身就扔在身后，”他从怀里摸出那张皱皱巴巴的信纸，“趁着我中毒”
清流哑然失语，盯着白冰手里的信纸，喃喃道：“你在说什么？江灵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整个大殿都晃了晃。
白冰慢慢地将信纸放回怀里，冷言道：“你走吧。”
清流一手捂住了脸，忽然大笑起来。
白冰已经坐回椅子上，对他的发疯置之不理。暗影听着清流放肆的大笑，渐渐地皱起了眉头，他刚刚迈出一只脚，想要将清流拉回来，眼前却忽然刮起了一阵风，清流竟然朝着白冰冲过去了！
他提起黑魔斩，刺向白冰的胸膛。
白冰一手握住黑魔斩的刀锋，拦住了他，鲜血如同小溪一样从掌心流淌下去。
清流又悲又气，抽回刀又是一刺，道：“我早该知道你不会悔改！”
白冰一手运足灵气卡住他的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打不过我。”
“那又如何！”
清流大怒，抽刀连续刺了五六下，却都刺了个空。
他满眼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恨恨道：“江灵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个无情的人！”
白冰避开他的刀，目光瞥了暗影一眼，道：“带他走。”
暗影却一动不动。
白冰的怒火又涨高了一倍。
他再次运气，打算将清流打飞出去，却忽然觉得体内气力一滞，一种浓浓的无力感从丹田升起，让他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一步。清流的刀就在此刻划过他的胸口，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这番变故让两人都是一惊。
清流后退了几步，看着白冰胸前的刀口，握刀的手喀喀作响，“我不需要你让着我！”
他再次提刀抵住白冰的喉咙，白冰却只是看着自己的手。
清流咬牙吼道：“你动手！”
白冰抬眼看他，目光中有些惊讶和茫然。
清流一下子想起江灵来，手上一松，黑魔斩哐当砸地。
他的表情说不上是哭还是笑，一手指着白冰，快把舌尖咬破了，才忍住痛骂白冰的冲动。
最后，他大吼一声，跑了出去。
暗影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走到白冰身边捡起黑魔斩，刚要离开，忽然听到白冰说道：“他不愿意做，你就是下一个妖王。”
暗影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头也不回道：“我也不稀罕。”
第304章 力衰（1）（）
清流和暗影先后走出大殿以后很久，孙虎才敢进来。
他站在大殿门口，身后是通天大道上业火惨白的光芒，他的脸也跟这光一样没有什么血色。
他满目仓皇地问：“魔主，我们真得要打这个仗吗？”
白冰感觉胸口那团火又在慢慢地燃烧起来。
他的指尖跳出一团火焰，像是灯烛一样的火苗，看到这团小小的火焰，他好像又看到了希望，明白不管别人如何质疑他都是徒劳。想着这些，他的怒气慢慢地平复。
他站起身来，看着孙虎，道：”你知道上次上仙界的魔兵死了多少吗？“
孙虎心口一跳，目光黯然道：“四万六千余人。”
白冰微微一笑：“这么多人，你觉得我们还打不打？”
孙虎声音低沉，垂下头，半晌才道：“魔主，那江灵”
“不用管她！”白冰突然喊道，空荡荡的大殿里久久回荡着他的话。
孙虎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悲戚之色。
忽然，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魔主，我想去找她。我，慧珠，江灵，我们三个是一起的，她不能这么不告而别。魔主对孙虎的栽培之恩，他日孙虎必以死相报求魔主成全。”
白冰的身子一僵，看了他一眼后，手慢慢地蜷起又松开，挥了挥手，声音却些发颤，“去吧！”
孙虎郑重地磕了几个头，从地上爬起来，就在他快要迈出大殿时，突然回头道：“魔主，无论如何，在孙虎心中，你都是大英雄。”
他说完后，松了一口气，释然地走出大殿，慢慢地朝着清水域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脱掉身上的斗篷，魔域的风穿透他的衣服，魔气萦绕在他身边，他的脚步却走得非常坚定，就像他第一次走入魔域时一样义无反顾。
白冰看着孙虎的背影，回味他最后说的那句话，突然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大英雄。
千年之前，他没有护住身边的人。千年之后，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了他。
白冰从大殿里走出来，看着远处冲天而起的通天大道，喃喃道：“罢了，我根本就不在乎。我从来就是孤独的，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他闭上眼睛，缓缓吐出胸中的浊气，再睁开眼睛时，眼睛里又是一片冷肃和平静。
他唤过一个魔兵，嘱咐道：“点齐三万魔兵，跟我去仙界看看。”
那个魔兵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赶忙跑去召集人手了。
白冰率先站到通天大道内，随着他的消失，剩下的魔兵都争先恐后地钻进通天大道。
他们已经忘记了上次被仙界绞杀的噩梦，这次是他们伟大的魔主，最后一个神带领他们，还有何惧！
果不其然，魔兵们先后达到仙界时，那些仙兵都畏缩地站在离他足足有一里的地方，手里拿着银枪，身子却在颤抖。
白冰负手站在魔兵和仙兵中间，神情自若，歪着脑袋看着远处一座苍翠的高山，说：“真好，下面都乱套了，你们还能安稳度日。怪不得世人都说成仙好。”
他说完后，露出一个美好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仙兵中间却像是突然炸开了一团火药，人群轰然散开，后退。
这些人中，有不少是千年之前神仙混战的幸存者，他们一看到白冰的脸就已经快吓破了胆子。
他们早就知道白冰已经出来了，还听说他搅得下届风起云涌。可是此刻看到了这一幕，才发现事实更加可怕。
白冰不仅没有因为被镇压而沮丧颓废，他站在那里的样子，除了没有那身鲜妍的梅花衣，其他的一如千年前的杀神！
他又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出，他们就没有了抵抗之心，纷纷溃散逃开，一直退到了烽火台。
六十四根金碧辉煌的柱子矗立在宽广的广场上，他们惊慌失措地站在场中，忽然觉得这个庄严肃穆的地方，似乎变成了斗兽场。他们每个人都成了其中的困兽。
白冰带着魔兵压了过来，冷眼看着场中的仙兵。
他抬起手，刚要下令攻击，忽然见到远方的云头上飞来一条人影。
他握拳回手，看着那人由远及近，眼睛里忽然散发出别样的神采。
玄机来了。
白冰那颗快要被人世的琐事耗干的心灵，突然又淌出了热血。
他的手立刻蠢蠢欲动，业火自发地冒了出来，萦绕在他手上。
玄机稳稳地落在烽火台上，站在那面绘有巨大的高山祥云图腾的石壁前，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
他的目光依旧带着恨意，他说的话依旧是“布阵！”，可是白冰却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因为玄机老了。
他的头发染上了岁月的风霜，他的表情虽然强硬，有些皱纹却还是能打破他的防线，爬上他的眼角。
这一刻，白冰忽然想起一句话，“凡人的性命不过短短几十载”，他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