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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他天生就该如此，而不是初见自己时无力又无奈的样子。
风波暂定，顾惜也到了该回家一趟的时候。
那日夜里，他们路过一片茫茫冰原。
他们行了很久，空气中充满了冷冽的味道，却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梅花香味。
白冰僵硬了多日的脸，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他近乎痴迷地找到了香味的来处——一棵瘦巴巴的梅树。
他单膝跪在梅树前，俯身轻轻地嗅着梅花的香气。
看到这样的白冰，顾惜脸上绽放出比花还要娇好的笑容。
她笑着凑到白冰身边，也学着他的模样轻嗅梅花，笑道：“好香。”
白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他看看自己身上的玄衣，忽然挥手一扫，乌衣变成了梅花衣。
娇艳的梅花，疏斜的花枝，填满胸口和衣襟。袍角上独有一朵梅花，仿佛是猎猎北风将它从花枝吹落。
白冰凝视着顾惜，目光温柔，饱含着缱绻之意。
银发翩翩起舞，掩映着他绝好的容颜，看得顾惜心神震荡，无酒自醉。
她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柔声道：“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白冰眼中划过一抹痛色，不言。
他的手在顾惜身上挥了挥，她的衣服也变成了同样的梅花衣。
顾惜提起自己的裙摆，兴奋地看来看去，道：“好漂亮！”
白冰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拉着她往冰原深处走去。
第326章 临别（）
“我们要去哪里？”顾惜被他拉着，无言地走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道。
白冰松开她的手，垂首道：“送你回家。”
顾惜美目怒睁，大声质问道：“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将我推开！你心里有喜欢的人，所以看不上我是不是？”
白冰露出受伤的神情，顾惜却已经愤然后退，道：“我根本不在乎，让我跟着你我就很满足了！”
白冰道：“不是”
顾惜道：“不是什么？”
白冰叹息道：“没有别人，都是你。”
顾惜仿佛被雷劈了一样震惊，却听白冰道：“前世我们就已相识。但是因为这份相遇，给你的命运平添了多少苦涩。”
他垂着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声道：“这一世，我不可再负你。”
顾惜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你喜欢我？你以前就喜欢我？什么上一世这一世的，我不管。你只要现在喜欢我，就足够了！”
她高兴地抱住白冰的胳膊，“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怎么会辜负我呢？”
白冰摇摇头，竟是想要将顾惜推开，顾惜怎么会放手，反而将他抓得更紧。
白冰涩声道：“我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为了净化怨灵，我必须用自己的魂魄作为交换。等我死了，你必会日日伤心。”
顾惜脸色骤变，她松开了白冰的胳膊，踉跄着后退几步，却忽然踩到凸起的冰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不要扶我！”顾惜挥开白冰欲要扶她的手，她抱着头，坐在冰冷的冰面上，浑身都在发抖。
“非得是你吗？没有别的办法吗？我不想你死，你不要走！”她的手铁爪一样抱住了白冰的腿，哽咽道，“别走。”
白冰眼中闪过痛色，无奈地摇摇头道：“放开我，忘了我，回去吧！”
“不要！你不能走！”顾惜满眼泪水，恳求的目光望着白冰，让他的心一点一点地软了下去。
忽然，他将顾惜拉了起来按在怀中。
他的声音满是悲意：“除了我，没有别人，没有别的办法。世人都有命运，若是我想打破自己的命运，想保护更多的人，就必须将怨灵净化。”
顾惜呜咽出声：“不行，你不能去，管他天崩地裂，世间毁灭，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我不能，顾惜。”
白冰捧着顾惜的脸，轻轻地擦去脸颊的泪水，轻声道：“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换世间一个安稳。让你和清流这样的人，都能好好活着。”
“不！”顾惜一头扎在白冰怀里，不住地说着不，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沉默而压抑。顾惜不敢看白冰，也不敢和他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流下泪水。
白冰却更加疏远了她，仿佛要将她当做不存在一样，独自行走。某个早上顾惜醒来的时候，发现白冰不见了，惊慌地找了半日，才发现白冰独自一人出发找怨灵去了。
顾惜满心都是悲哀，他还是再次抛下了她。
白冰站在结了冰的湖面上，抬头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心知怨灵必在附近了。
他松了一口气，多日的找寻终于即将迎来了最后的结果。
顾惜站在湖边上，久久地凝视着他，见他迟迟不回头，心里绝望地想到，若是我不追，他怕是不会再理我了。
脸上的泪已经被冷风吹干了，她惨然一笑，压住颤抖的声线，高声道：“阿萤！”
白冰回头，在望见顾惜的一瞬间，所有坦然面对死亡的勇气，一下子土崩瓦解。
他对这世间还有牵挂。
顾惜缓步走到他身边，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抛下我了，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白冰抬起忧郁的眼睛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
顾惜故作洒脱，背着手绕着白冰走了两圈，撅着嘴道：“我怎么就遇上你了呢，总惹我生气。”
白冰垂首不语，衣袖下的手慢慢地蜷了起来。
忽然，顾惜往地上一坐，也不顾冰面凉寒，竟然打起滚来。
她道：“你惹我生气，一次一次抛下我，你得哄哄我，我才能安心地离开。”
虽是这么说，可是泪水却不住地淌下来，砸在冰面上。
白冰半喜半悲地一笑，有些无措道：“是我的错，可是我不会哄人。”
顾惜含泪而笑，她使劲抽了抽鼻涕，沉思一会儿后，道：“你给我跳个舞吧！”
白冰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然而只是一瞬，他的目光就又坚定起来。
他看着顾惜，慢慢地向后退，手中化出一把雪亮的长剑。
顾惜一下子坐了起来，她本是淘气才说出这样的要求，并没有打算让白冰真的跳舞。
白冰抬起剑，晶莹的冰面上映着鲜妍的梅花衣，和他美好的脸庞。
他在冰面上起舞。
身姿如风，容颜如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每一次挥剑，每一次翻转，每一次疾行，都是这世间最好的风景。
清泠的剑光铺满整个湖面，晶莹如冰，闪亮如星，他踏着满湖的星光，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他的嘴角一直勾着一抹柔和的笑意，时不时朝顾惜看一眼。若是一眼能看穿万年，那仅凭这几眼，顾惜就能陪他经历那些孤独又彷徨的独行岁月，该多好。
忽然，剑锋一转，竟是又舞出了一曲春回大地。冰面缓缓地融化，化为满池静水，安安静静地横陈在他脚下。
他的脚尖踏过水面，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走，扬起的水花和耀眼的剑光看花了顾惜的眼。
得此一人，即使不能终老，此生已该无憾。
温热的泪水从眼眶溢出，缓缓流下。顾惜的心情却忽然轻松起来，喃喃道：“我不会忘记你的。”
她释然地拍拍已经快要冻僵的脸颊，含笑道：“我要走了，谢谢你，阿萤。”
闻言，刚刚还在起舞的剑尖蓦地垂入水中，再也无力抬起。
白冰踩在水面上，衣衫半湿，衬得梅花更鲜艳了。
他远远地凝望着顾惜，半晌才道：“嗯。”
顾惜点点头，慢慢地站起来，咬牙转身，走出一步，忽然大声道：“我不会忘记你的！”
白冰眼中已有水光，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叹息道：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第327章 千秋（）
白冰又是一个人了。
他目光平平望向前方，一步一步向前走。
若是问他和几万年前有所不同，那应是他的脚步更坚定了吧。
不再迷茫前路，不再懊恼对错，不再牵肠挂肚。
行了半里，他终于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恶心的味道，心里却忽的欢喜起来。
他抬起头，果然看到正要往西方飞去的怨灵，脚下顿时生风，他化为一道流光，迅速地赶到怨灵面前。
看到他的一刻，怨灵巨大的身体骤然止步，千万张慌乱的脸拼命地往回缩，调转方向，就要往回奔。
白冰微微一笑，并不急于追赶。
他的身体忽然开始拉长，很快就长得如树一样高。这还不够，他还在长。
他的脚变得如同高山一样坚固，胳膊和腿如同擎天的巨柱。他像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一样，一步跨过百里之地，再次站在了怨灵面前。
怨灵脸色的惊恐已经变成了诧异。他们全都睁大了空洞洞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巨人。
白冰伸出了手，张开一个宽广的胸怀，柔声道：“过来，不要害怕。我知道你们都没有错，都是我的错。我会用灵魂温暖你们，安抚你们。到我这里来吧。”
他的笑容和蔼可亲，他的声音温良亲切，怨灵上的脸全都惊呆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身不由己地投入到那个巨大的怀抱中。
这个怀抱温暖而有力，就如同他承诺的一样，让人感觉到踏实安定。
怨灵轻轻地颤抖着，无数张脸全都挂着委屈和可怜巴巴的神情。
他们看起来依旧丑陋可怖，可是白冰看向他们的目光却是抚慰的，理解的。
他将它们拥入怀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神魂从他身体里慢慢抽出，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白冰正将怨灵抱入怀中。怨灵身上浓重的颜色缓缓变淡，与白冰的魂魄逐渐融为一体，消弭在天地之间。
随着魂魄离体，白冰巨大的身体轰然落下，天地为之一震，可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倒下后，他的身体迅速地僵硬石化，起伏的曲线勾勒出大山的形状，骨骼构成了绵延坚挺的山脊，银色的头发化成了漫山雪莲。
他的血液变成了小溪，潺潺清水自身下缓缓流出，蜿蜒曲行千万里，滋润了干渴已久的大地。
忽然，天空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人们期盼已久的大雨终于来了。
不是灰色的、闻着发酸的雨，而是清凉又甘甜的雨水。
大雨下了整整三天，将大地浇得湿润松软，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独属于土地的味道。
躲在地下的人们，饱受伤痛折磨的人们，失去了家人的人们，都纷纷走到雨中，尽情地呼吸着。
大雨过后，地上奇迹般得冒出了鲜草的嫩芽，不过短短一日，荒芜的平原就变成了绿意盎然的草地。
山峦重新长满了树木花草，河道里重新灌满了甘甜的水，一年后大地已经基本恢复了灾祸发生前的模样。
谁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们只顾着欢呼庆祝，将往日的恩怨和是非全都抛到脑后，高高兴兴地重建家园。
只是三年以后，一个传说渐渐地从人群中散播出来。
这个传说的主角非人、非仙、非魔、非妖、更非鬼，而是一座绵延千里的山脉，名唤昆仑。
有人说，这座山是上古时代的神所化。他初次入世，爱上一个叫顾惜的姑娘，可是姑娘不喜欢他，他就伤心地坐在地上，等待姑娘回心转意。
可是他等了千年，却等来了顾惜嫁人的消息。
神心灰意冷，对世间再无眷恋，便将魂魄归于大地润泽万物，身躯却化成了大山，这山就被后世的人们叫做昆仑山。
对于这个传说，许多人都心存疑虑。
因为昆仑山出现在人们眼前，不过是几年前的事。那个时候的人们可不曾听说过世间有什么神，他们只记得无尽的战乱，担惊受怕的日子，以及莫名的刻在心里，不敢违背的誓言。
以此看来，传说不过是传说罢了。
正文完。
第328章 番外一 等（）
咕噜噜
一粒圆滚滚的石子滚到清流脚下。
他抬眼一瞧，一个模样颇为清秀的男孩站在他面前，脸急得通红，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清流放下酒坛子，轻轻将石子捡起来，在手里抛了抛，含笑道：“这是你的吗？”
孩子点点头，却看着酒坛子舔了舔嘴唇。
清流摇摇头，将酒坛子踢到一边，吐字不清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举着小石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