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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很快落入江老爷耳朵里,他连早饭也未吃,亲自跑到停放道士的地方一看,顿时气愤地一把拍在桌子上,怒喊道:“道人与我家有救命之恩,我怎能放任道人惨死不顾!”
有人便凑上前说道:“江老爷心善,不过我们一介草民,怎么能跟妖魔争斗?”
江老爷神色一变,问道:“昨日那动静,确是妖魔?”
那人略一思忖,说道:“王家小子胆子大,捅破了窗户纸往外面看了一眼,见到一只狐狸从外面跑过去。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狐狸呢?想来定是狐妖去而复返,找道士寻仇来了!”
江老爷这才觉得后怕,可又想到江富也是因为妖精的缘故才险些丢了性命,便又愤愤起来。
可生气归生气,江老爷也是凡人一个,自然不会想直接跟妖怪硬碰硬。不过他与狐妖的仇,全是结下了。
他添了钱财,让人给道士打了个上好的棺木,良心里才算稍稍安慰。
村里出了如此大的动静,家家户户都议论纷纷,但是除了江母。
江灵两天两夜未归,便是天马上要塌了,也不能再让心如死灰的江母表现出别的神色。
日光打在只糊了一层浆糊的窗纸上,江母枯坐了一晚上,这时偏转已经僵硬的脖子,看着窗纸上一片光华,暗暗落下泪来。
昨日那动静,让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那个喜欢与妖精打交道的女儿。
她现在如何?她与妖精在一处吗?
江母不敢想,一想就觉得心口似压了一块巨石,沉得她想说说不出,想吐吐不出。
她慢慢地从榻边站起来,揉一揉同样僵硬的膝盖,拖着颤颤巍巍的双腿,走到墙角处,开始解床角的帐子。
江灵已经遭了不测,她还要怎么苟活下去?
罢了罢了,不如梁上一吊,一了白了。
若是江灵心里惦记着她,只希望她不要急着过奈何桥。在桥下等一等,让她能再见一见女儿。
江母解了好半天,才将帐子解了下来。往梁上扔的时候,使足了力气,也没能将帐子搭在梁上。
她心里一阵阵发苦,又出门找了一根杆子,才将帐子搭在了梁上。
她搬来一个凳子,腿还在打着颤,想来一会儿不用再费力踢开凳子,就能如愿地吊在梁上了。
江母给帐子打了一个结,泪水如泉涌。
此刻她才懊恼,不该逼迫江灵与狐妖断了联系。
她还是个孩子,与她好好说理便是了,怎么能那样惩罚她呢,还要来搬家相逼!
她又恨了一遍道士,念了一遍女儿,最后又想了一遍抛下她们母女二人的负心汉,终于叹了口气,将脚一抬,凳子便自己翻倒,江母只觉得头上的帐子一紧,就觉得眼冒金花,再也不能视物。
第45章 古怪娃娃()
二娃娘进门时,便见到这样一幕人间惨剧。
女儿失踪,丈夫离家,寡母失望至极,只得悬梁自尽。
她赶紧抱住了江母瘦弱的身体,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举着江母往上一提,便将江母从套里解救下来。
她赶紧把江母放到塌上,便赶紧打发二娃将大夫叫来,又是揉。胸又是顺气,才将江母抢救了过来。
不过江母气息微弱,就算醒来,也不过剩了半口气。
“明秀啊!你怎么可以如此想不开!”二娃娘哭喊着,捶胸叹气,说道:“江灵没准还会回来啊!你别慌,我这就打发当家的再去寻一寻!”
江母倒真是微微动了动眼皮,手摸索着,抓上二娃娘的手,嗓子里咕哝着,却说不出话来。
二娃娘一声叹气,一叠声地说着:“你放心,江灵一定会找回来的,一定给你个交代!”
江母心里一痛,眼角便有泪水淌出,二娃娘一见,又是心疼又是惋惜。
再说江灵的去向,实在不难猜测。
自从白冰融入湖里,清流突然离去,江灵便待在湖边,像是失了主心骨一般,既不敢出湖,也不敢归家,只盼着清流快些带好消息回来,让她安心回家。
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了,她却不知道道士早就死了,不过清流因为齐照和红药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早就忘了跟她的约定。
她望天长叹,叹什么呢?自然是叹气没有吃食了。
到了第三日,她已经没有力气叹气了。
就是一个成年人两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会扛不住,更何况一个九岁的孩童呢?
江灵从石头里露出一个头来,翻翻这块石头,再翻翻那块石头,可怜石头旁边连一根草都没有,湖里的芦苇倒是尚能嚼一嚼果腹,可是她够不到啊!
江灵曾经打过湖水的主意。
她实在太渴了,便用手捧了一口水凑到嘴边,大口一喝,呸呸呸,这是什么水?又苦又涩!这怎么能喝?
虽然江灵吐得及时,但还是呛了一口湖水。当天下午,她便觉得眼冒金花,头一歪,便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了。
江灵还是觉得头晕眼花,不过这次纯粹是因为又渴又饿。
她扶着石头,抹黑走到洞口边,半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便下定主意,她要回家!
被道士发现是个死,饿死也是个死,既然如此,那她不如吃一顿饱饭再赴死!
既然拿定主意,江灵便再也没有犹豫,一脚迈过石缝,踩在了柔软的土地上。
外面又是另一番光景。
她不过在静湖里待了两天,原野上的雪便全融了,露出大片平整的黑色土壤来。
今年的土地吸收了不少雪水,一定能有个好收成!
她微微一笑,往家里走去。
启明星在鱼肚白的天空里闪烁,仿佛在调笑着在茫茫原野里行走的小人。
江灵什么也不理,只是半闭着眼睛,往家里走。
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拌,便趴在了地上。
江灵的脑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睁开眼睛看着手上擦破的皮里渗出的点点血迹,有气无力地哭了两声,竟然又爬起来,继续如行尸一般朝着家里走去。
她这一摔可不得了,惊醒了附近一个了不得人物。
原来,刚才在地上绊了江灵一脚的,便是蛇精陵游。
陵游从魔人那里吃了亏,便想着找个地方休养生息。他一见村西全是大片的原野,还未到春耕之时,应该不会有人去那里,便放心地往那里去了。
他走到一处荒草丛生的所在,看四野无人,便放心地停下来,打坐休息。
坐了两个时辰,觉得气息调理地差不多了,便以天为盖地为庐,躺下便睡着了。
绊倒江灵的正是陵游睡姿不雅的脚。
江灵半闭着眼睛,哪里知道自己往哪里走了。她渐渐偏离了大道,竟然走到荒地上了!
陵游猛然一睁眼,刚想大骂,突然瞧见了眼前这个走得摇摇晃晃,似刚刚学步的婴儿般的江灵。
陵游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快走几步,跟上了江灵的脚步。
江灵仍旧半闭半睁着眼睛,像是很困的样子,又像是很累。
她的脸颊上擦破一点皮,皮下红彤彤一小片,衬得她的小脸更加苍白。
“她是人是鬼还是妖?”陵游十分纳闷,便猛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气息。
“清新,应该是个凡人。”
陵游突然惊讶地发现,随着他吸了她一口气,这个女娃娃竟然斜了身子,她是如此柔弱!
更令人称奇的是,她被吸了以后,又很快调整回来,继续往前走。
陵游来了兴致,再次猛吸一口,江灵果然又被他吸得斜了身子。
陵游忍不住要哈哈大笑,却怕打扰了这个女娃娃,便只敢小声地笑着,跑到她前面后面,左面右边,前边吸一吸,后边吸一吸,玩得不亦乐乎。
可就在陵游吸了十几次后,江灵突然定住了脚步,脸色一黑,再次脸朝地倒了下去。
陵游吃了一惊,赶紧凑到她身边左看看右看看,这才发现,他吸了她太多精气,这才让她支持不住了。
陵游将江灵小小的身体抱了起来,想了一会儿,才从嘴里吐出一缕缕纯白的气息。这些气息从江灵的头顶钻了进去,不一会儿,江灵的脸色就不再发黑了。
他拨了拨她脸上的灰土,露出她本来的面目来。
啊,原来是个小美人。
陵游的嘴里啧啧有声,又将江灵放到地上,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见她眼皮一动,便赶紧化成蛇形,又敛了强大的妖力,将身躯缩成普通小蛇的大小,这才快速地钻进草丛里。
江灵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蓝汪汪的天空,又有暖烘烘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精神一震。
她咕咚一声,翻了个响亮的身,再抬眼一看,这是什么地方?她刚才不是正在往家里走了吗?
江灵站了起来,举目四望,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她喃喃道:“我走错路了吗?这是哪里?”
荒草随风舞动,她在风中凌乱了。
第46章 妖邪附体()
江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回村的大路。
陵游跟了她半路,看到她的目的地就是明山村时,就住了脚步。
有意思的小娃娃!
他遥望着江灵离去的背影,喃喃道:“等我有了机会,再找你吧!”
他将目光从明山村移到了村子旁边的大山上,只见此山灵力充沛,树木繁茂,实在是个养伤休息的好地方!
陵游便将身子一摆,向着山上游去。
再说江灵得了陵游的几口精气,这才得以支撑着回到了村中。
不过她走在村里的街道上时,总觉得村人看她的眼光有些奇怪。
她摆摆无力的小手,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喊道:“李叔叔好,王伯伯好。”
被叫到的人却像是踩了鞭炮一样,脸色一变,跑得离江灵几丈远。
江灵十分纳闷。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好容易走到家门口时,却突然发现,家门口早就聚了一堆人。
大家听闻江灵竟然自己回来了,忍不住要来看看热闹。可又觉得江灵身上发生的事实在邪乎,人人便都不敢靠近她。
江灵不顾乡邻的目光,照旧推了家门,却发现,原本一推就开的门竟然如此重,她推了好几下都没有推开。
她搓搓手,打算再推一把时,二娃娘已经听了消息,飞奔了出来。
二娃娘会在自己家里出现,江灵一点都不奇怪。
自己离家多时,娘亲指不定担心成什么样子了,有二娃的娘亲照顾,她总算可以稍稍**。
可二娃娘脸上的神色,也绝对不是欢喜。
她有些惊恐地指着江灵说道:“你,是人还是鬼?”
这一声问得江灵脑子里冒起了问号。
她激动地再次推了推门,却发现门仍旧推不开。
她只得无力地说道:“婶娘,我是灵儿啊,快些帮我开门,我快要饿死了。”
二娃娘的脸上更加不好了,她问道:“你开不了门?”
江灵只得点点头,觉得眼前又开始冒金花了。
“婶娘,快帮灵儿开门,灵儿快饿死了。”
江灵虚弱地往门上一撞,想要把门撞开,哪知道这个举动吓了众人一跳。
“妖怪!她肯定是被妖怪附体了!“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然后人群里立刻四散开,却又躲在角落里打量着这里的动静。
江灵一头雾水,正纳闷时,突然瞥见眼前的门上挂了一张黄符。
再往篱笆上看去,竟然也贴了两张黄符。
江灵不免有些生气地说道:“这是为何?把我当妖怪了?我是灵儿啊!”
二娃娘却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被附身的人。
江灵叹一口气,说道:“婶娘,我真的是灵儿啊,我娘呢,我走了这许多天,她一定担心坏了。”
二娃娘不敢应,只是呆呆地看着门上的黄符,盼着这张从道士的屋子里找到的黄符,能拦住被邪灵附体的江灵。
江灵察觉到二娃娘的目光,不由得来了气性。
她伸出小手,将黄符握在手里,一扯,黄符便在她手里化成了两半。
“灵儿还灵儿,不是妖怪。快让灵儿进去吧!”
江灵实在累得站不住了,她坐下来,靠在门上,大口地喘息着。
二娃娘早被江灵拽符的举动吓破了胆子,她哭喊着跑进屋里去,再也不肯出来。
二娃的爹却出来了。
不消说,往门上贴符的决定,就是他的馊主意。
二娃娘托他再打听江灵的下落,他便先在村里打听一番。
不出一顿饭的时间,他就打听清楚了,江灵这几日没有在村里露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