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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传出神经元的坏死,他的运动机能将逐步丧失,最后导致瘫痪、呼吸吞咽困难。与此同时,他的传入神经元也在消亡,他的五感将慢慢退化,感受不到外界刺激,包括味觉、嗅觉
然而他的大脑是正常的,所以他将全程感受这绝望的恶化,最终变成一个困在黑匣子的里的孤魂,无法表达,无法感知,孤独地滑向生命的终点。
任何人面对这样的命运,都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萧勤也是一样。但方卉慈不接受这样的现实,她始终认为还有希望,医学在进步,每一年都有新的绝症被攻克,只要活下去,就有奇迹会出现。
方卉慈哭着恳求萧勤坚持下去,为了自己,为了两个年幼的孩子。
萧勤答应了她。
整整三年,他从一个健康、聪慧、活力无限的英俊男人,变成了一个衰弱、枯寂、奄奄一息的骷髅。他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失去了作为人类最起码的尊严,最后连呼吸都无法自主,需要机器来维持。
最终,他食言了,爱情的力量终究抵不过残酷的命运,他在还有能力选择死亡的时候,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年我刚刚十四岁。”萧肃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淡淡说,“我爸自杀去世之后,我妈彻底崩溃了,她一直以为我爸会遵守自己的诺言,活下去,和她一起撑起这个家,她不相信他会丢下他一个人。那天她在卧室里嚎啕大哭,我从没见她那么绝望过比自己死去还要绝望。”
荣锐倚在窗边,慢慢伸手搭在他肩膀上,给他无言的安慰。萧肃拍拍他的手背,道:“我爸爸二十岁和我妈在一起,到三十五岁去世,从没和她红过一次脸,没有发过一次脾气。我小时候非常皮,每次惹是生非,都会选我妈在家的时候回家,因为我知道我爸只要看见我妈就会忍不住笑,脾气变得特别好。”
想起自己小时候反人类的样儿,萧肃叹息道:“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大人感情好不好,门儿清。我永远记得我爸看着我妈的样子,从眼睛到嘴角都带着笑,柔软得一塌糊涂——但其实他是个非常强势的,杀伐果决的男人,生意场上脾气硬得不得了。”
顿了下,他笃定地说:“别的都能怀疑,唯独这件事不用怀疑,小锐,我爸不可能出轨,他这辈子唯一做过的对不起我妈的事,就是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情有可原吧,我理解他。”
最后四个字说得很轻,但很冷,冷得荣锐的手都抖了一下。
“也许我妈有事瞒着我,但应该跟我爸无关。”萧肃说,“不必从这个思路找线索,会误入歧途的,我想还是从生意,或者我妈更早之前的社交圈入手吧,她年轻的时候朋友很多,现在正好是过年,我找机会联系一下他们。”
“也好。”荣锐道,这种事他选择相信萧肃的判断。
萧肃沉思片刻,又道:“关于阿泽,如果丁天一说的是真的,你的怀疑不无道理,但还是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动机是最大的问题,然而这问题荣锐也无法回答,毕竟方卉泽才回国一个月,他从前做过什么,在美国又经历过什么,谁也不知道。
“关于他的资料我手头很少,从头调查需要时间。”荣锐实事求是地说,“哥,我今天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给方卉泽定罪,只是给你提个醒,对他最好留个心眼。”
萧肃点了点头。
其实荣锐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如果这件事真是方卉泽策划的,那一切可能才刚刚开始,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他绝对不会停下来。
过去这半个多月里,荣锐重新整理了几个相关案件的细节,试图找到其中的关联,但始终不得要领。吕白、尤刚、张婵娟、方卉泽、周律师五个受害人,三件大案,全部和抗衰针有关,但无论怎么查,他们之间却完全没有特殊的联系。
整件事,似乎少了关键的一环,所以无法把它们扣起来。
如果扣起来,也许就能找到凶手真正的动机了。
荣锐看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便道:“回家吧,太晚了。”
萧肃习惯性地抬起左手看表,才想起已经被方卉泽拿走了,不自在地抻了抻衣袖,盖住手腕的伤痕:“嗯也不知道他们俩抢到头柱香没有。”
“抢到了,刚刚萧然在朋友圈发照片了。”荣锐关了大灯,打开夜灯,“雪下大了,当心感冒有发烧吗?”
“没有,最近很好。”萧肃任由他试了自己额头,将围巾给他围上,“走吧。”
外面雪果然下大了,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穿过花园,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平静而美好。
荣锐低头走在他身侧,犹豫了很久,终于问道:“哥,你那天,是故意的吗?”
萧肃脚步一顿,只一刻便明白他在问什么,黑暗中轻轻笑了一下,说:“是的。”
他们站在浓黑的夜色里,雪花绵密,扑簌簌落在他们肩头、脚下。良久,萧肃说:“很意外,是吗?想不到我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竟然敢杀人?”
荣锐不语。萧肃幽幽叹了口气,说:“荣锐,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小时候,我爸恨不得把我绑起来用皮带抽,那时候我人憎鬼厌,每个月都要被老师叫家长。”
“我十四岁那年,我爸自杀了,他的死几乎毁掉了我妈。”萧肃低声说,“她把自己和我爸的尸体关在卧室里,谁都不让进,在里面疯了似的嚎啕大哭。我那天就站在她门外,我从不知道一个人,会因为另一个人的死而那样痛苦,那样绝望。他们就像共栖体,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成。”
十三年前的情景浮现在眼前,黑暗中萧肃看见十四岁的自己,那个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少年,站在父母的卧室门口,拖着妹妹的手,一脸倔强地沉默着。
外公外婆拼命拍打着卧室的门,所有人都在哭喊,只有他眼睛通红,不发一言。
最后,他们终于把门弄开了,所有人都涌了进去,萧肃在纷乱的空隙中看到崩溃的母亲。方卉慈倒在床前的地毯里,面孔像死人一样苍白,眼睛直直的,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外婆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想要把母亲抱起来,然而力不从心。萧肃拖着萧然走过去,拨开人群,慢慢跪在方卉慈身边,抱住她僵直的身体。
“别难过,妈。”他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爸爸背弃了誓言,我不会,我不会像他一样做个懦夫,我会活下去妈,求你和我在一起,陪着我,好吗?我不想一个人一个人去死。”
方卉慈空洞的目光慢慢聚焦在他脸上,一大颗眼泪从干涸的眼眶里滚出来,良久,终于叫了他一声“阿肃”。
那一刻,萧肃彻底认了命,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他得活下去,为了母亲,活下去。
萧勤把方卉慈一多半的命带走了,如果他敢再动一次这种念头,那等于带走了她另外一小半的命。
他的生命本就短暂,轻如鸿毛,如果能支撑母亲,支撑这个家,也算是没有枉来这世间一场。
“我对我妈发誓,要坚持活下去,绝不像我爸那样做个懦夫。可是,活着真的很难啊。”萧肃在黑夜里淡淡地叹气,转身慢慢往停车场走,“不管怎么暗示自己,我还是会害怕,会恐惧所以,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我了,我强迫自己变得平静,变得淡泊,没有奢求,没有欲望我变成了现在的我。”
荣锐悄然跟在他身后,与他错开半步的距离。萧肃说:“我以为我会一直这么下去,但那天,看到我妈躺在床上,毫无知觉,丁天一却跑来医院闹事,还打了萧然我忽然觉得解脱了,我再也不用遵守承诺,不用无欲无求,不用强迫自己扮演完美的萧老师我已经发病快一年了,最多再有一两年的活头,我还怕什么呢?”
他侧头看一眼荣锐,嘴角一勾,温润的眉眼在暗淡的天光下猛然流露出锋利的颜色:“所以,那一刀,是故意的。”
停车场到了,他们站在车前,却谁也不上车。
“后来我想过很久,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萧肃扶着车门,低沉地说,“也许我从骨子里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狂徒,只是因为这场病,因为对我妈的承诺,才一直扮演着普通人的角色。”
“你没有扮演,你就是你自己。”荣锐终于开口,清冷的声音在雪夜里听来分外笃定,“因为这场病,你压抑自己,改变自己,但你还是你,你并没有从坏人变成好人,你本来就是好人。”
萧肃喉结滚了一下,低头,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头上、身上
“你不是什么无法无天的狂徒,只是那一刻的血性,冲动了。”荣锐一字一句地说,“哥,以后别这么做,也别给自己这种暗示,嗯?”
萧肃一动不动,单薄的身体仿佛被寒冷冻住了。
“一切有我。”荣锐道,“我不会让咱妈就这么躺在医院里的,我是警察,你相信我,好吗?”
萧肃呼了口气,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荣锐替他打开车门:“回家吧。”
越野车行驶在茫茫雪夜里,荣锐开了暖气,又开了音响,fm调频播放着轻快欢乐的拜年歌,慢慢冲淡了沉郁的气氛。
忽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荣思寰”。
“你爸?”萧肃见他皱着眉头不接,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果然荣锐点了点头。
“不接?萧肃问,“今天大年初一。”
“开车不好接。”荣锐说,顿了一下,才道,“回家再打给他。”
“好。”
音响里继续唱着欢乐的拜年歌,隔了很久,萧肃忽道:“你还在怨他,怨他那天没有去救你妈妈?”
荣锐不语,萧肃摸到烟,点了一根给他,说:“小锐,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荣锐叼着烟,眼神微微怔了一下。
萧肃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低声说:“你说,你是警察,可你爸,也是军人。”
“其实你们俩是一样的人。”他说,“换了你,也会和他一样的。”
第69章 s2()
69;
方卉泽和萧然抢到了积善寺的新年头柱香;萧肃四大皆空一个人;这次也不禁心中安慰,暗暗祈祷母亲吉人天相。
二十八万一炷的香;主持买一送二;送了他们俩一人一支灵签。萧然摇出一个“秦叔宝临潼救驾”,午宫上签,寓意贵人相助、逢凶化吉。方卉泽却摇出个“霸王垓下被困”;卯宫下签;凡事船破下滩,险阻难防。
大过年求出个下签;未免晦气,方卉泽添了两万块功德;问主持破解之法。主持却并不收,只送他两个字——放下。
萧然不解其意,方卉泽倒像是明白了什么;淡笑一声;告辞离去。
后来萧肃问他求的是什么,方卉泽说是生意;怕这次游戏上线不如预期,可能要赔钱。
“真要是赔掉底裤;你和然然可得收留我;别把我赶街上去啊。”他半开玩笑地说;“我这次为了这个项目;连美国那边的房产都抵押了,到时候破产清算,我可就是真正的无产阶级了。”
他说得调笑,眼底却氤氲着一种极淡的阴郁。萧肃不知为何一点也不信他说的话,荣锐年三十那番分析就像一粒怀疑的种子,在他心中慢慢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他始终在想,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方卉泽,到底想干什么?
大年初三,大荒正式上线,首日用户就突破了两百万,创下ar网游新纪录。
方卉泽心情极好,给萧肃和萧然一人发了五个vip账户,附带全套ar装具,一副挥金如土的土豪模样,说:“看来舅舅我是当不了无产阶级了,不过你们也别赶我走,这十个vip就算是我交的房租吧。”
其实碧月湖的房子严格来讲也有他一半,就算他把文森接来,萧肃和萧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不过显然文森一点和他们交流的意愿都没有,如方卉泽所说,他回国之后一直深居简出,连大年初三晚上的庆功会都只露了个面就闪了,前后到场不过十几分钟。
萧然受邀去了庆功宴,回来跟萧肃八卦文森,说:“原来小舅的审美是这个样子,我以前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阳光健气受,没想到最后竟然找了一个呆萌小弱受。”
萧肃看了她偷拍的照片,文森小小一只,一米七出头的样子,瘦瘦白白,穿一身休闲西装,表情淡漠,站在人群中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突兀。
不过他是聋哑人,萧肃完全理解他在健全人中间那种局促不安的感觉:“还好吧,高智商人群是这样,总有点儿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