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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然是他座下之徒,也是他一生唯一的徒弟,谨小慎微,心思不敏,因家穷投入佛门,对佛理缺乏领悟力,有些愚拙,好在心肠柔软,为人温和。
他思慕师父,却不敢开口,生怕玷污师父成佛之路;法空也将释然看入了眼内心中,却担心惊吓到他,只一味待他好,想护他一生平安喜乐。
直到在降妖时,释然替法空挡下一记致命攻击,不治而亡。
法空整理释然的遗物,方才在他的小书箱里找到记录着他思慕之心的手稿。
释然入山时,年方十六。
他的名字是法空亲取,但他却为此一生无法释然。
读完手稿,法空大笑三声,焚去稿件,将佛寺诸事交代给师兄,半月后,原地坐化,追魂而去。
他留下绝笔信,请师兄在自己死后,将他葬在释然的地宫旁。
因为你,我悟不了菩提,那我便做你的菩提,能为你遮风挡雨,也不差。
千年前的黑水河今日仍然奔腾不休,千年前的枫林迷宫如今更见枝繁叶茂,而千年前的旧人却早已化为泥中土灰,不见踪影。
静虚山初祖与其道侣感念挚友离世,便将这座葬有故友的塔林放入了三千世界中。
无论前五个阵法怎样轮换,第六阵,永远是塔林。
而通过第六阵的方法也是固定的:
以灵血替法空、释然二人描碑,便能成功抵达石中剑旁。
静虚剑会每隔30年举办一次,而二人也试图借助这些后辈之手,来缅怀昔日友人,缅怀一对痴儿。
此时,天色已近半黑。
池小池有些看不清手下的碑面了。
好在,草中潜伏的萤火虫纷纷而起,绕身而转,暖金色的光映亮了碑面,亦如同寥落的星光洒在他的肩上。
白衣小师叔已将伞收起,静静立于风中,远远地垂手站着,只怕吓着了他。
池小池割了几次手指,描完了两座碑。
他刚刚起身,眼前白光乍然一现,人已立在了一座通体幽紫的云母石前。
一截玄玉剑柄露在外面,剑柄尾端系有一只同心结,仔细查看,内里藏有两缕乌发,内中有两股灵力双重加持,维持同心结不散不灭。
好的,这口鱼粮喂得给满分。
池小池观察许久,却迟迟不碰剑柄,像是在等待什么。
不久,在他身后,又凭空踉跄着出现了一个宴金华。
眼见剑柄仍插;在石中,未曾拔出,他眼睛一亮,驭起体内全部灵力,疾奔而来!
一刻钟前。
宴金华裹着段书绝的薄衫,蹲在冷风和寒草中瑟瑟发抖。
他和他的吝啬系统讨价还价了许久,也不能免费申请到系统的外援,他又有心瞒着段书绝找到破阵之法,便打算再藏一会儿,偷偷翻一翻书,看有没有瞎猫撞到死耗子的机会。
谁想这一翻,竟误打误撞被他翻到了。
他不敢怠慢,在塔林中狂奔一阵,总算寻到了那两座一高一矮、对比鲜明的石塔。
看到那碑上已洇了血,宴金华顿时心急如焚。
段书绝已经进去了?!
他看过书,知道只要段书绝描碑完毕,就会被秒传至石中剑旁。
但碑上的血迹还温热,说不定还来得及!
宴金华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取血,手忙脚乱中,失了准头,直接一剑切到了骨头。
十指连心,宴金华痛得勃然变色,但他丝毫不敢再浪费时间。
书中写过,石中剑被拔出时,七阵动摇,阖山震动,现在还没有异动,那便证明他还有机会!
快,要快!
抱持着一丝希望,宴金华一边抽着冷气一边草草描着碑面,心中惊涛骇浪,懊悔不堪。
姓段的果然是主角命!这等好机缘简直是白白捡来的!
有那么一瞬,他脑中也掠过一些怀疑。
段书绝真有这么厉害?能马上注意到佛塔的规格不对,然后想到描碑?
这碑上铭文的凹槽内虽然绘有传送阵法,但气息极弱,不仔细辨识,也是难以发现的。
最重要的是,段书绝如果发现了线索,为什么不叫自己来看?
这到底是主角的天运,还是
在胡思乱想中,宴金华被带入了第七阵中。
就在身后响起奔跑声的瞬间,池小池问061:“他来了?”
061忍笑:“来了。”
池小池再不犹豫,用沾血的手一把握住近在咫尺的剑柄。
——看见这把剑了吗。
——看清了吗。
——好的,它现在归我了。
宴金华眼睁睁看段书绝握上剑,登时睚眦尽裂,一时竟起了杀心,可根本未能近旁,他便被腾起的气浪足足掀出数十丈远。
石崩玉摧,剑鸣溅溅,如蛟龙吟,如鲛人泣。
来自千年前的鲛人语直接传入了池小池脑中,与此同时,湃流的千年剑意直涌入体,将他的经髓伐洗一新。
池小池,或者说段书绝,完全能听得懂脑中传入的声音在说些什么。
那是初祖的鲛人道侣,在轻声诵念着他当年与初祖共创的剑诀。
对他来说,这该是比那千年剑意要更珍贵的馈赠。
宴金华被弹开来时,满心都是恶毒的脏话。
——他的剑!本来该属于他的气运!!
他滚翻在地,周身疼痛,心内发焦,脑中轰轰响着,气怒交加,竟是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该怎么办?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他白白养了姓段的这么久,就落了这么个结局,送他灵泉,送他灵果,送他秘籍,送他参加剑会,还牵累得自己丢了宝珠,现在又把剑拱手让人?!
天道何其不公!
其实他还漏算了一样。
池小池从他身上赚取了10点悔意值,并立即兑换到了一张名为“高光时刻”的中级卡。
名称:高光时刻(中级)
持续时间:3分钟
件数:1
品质:精良
类型:一次性使用品
所需兑换点:10点悔意值
介绍:蒸香米上的秃黄油,炖火腿里的清鸡汤,老火锅配的冷蒜泥,豆腐丝浇的热卤汁,此时美味,高光无限。
该卡片的功用,和美颜光环大致类同,但论表现出的效果,要比美颜光环更加强大且抽象。
若论起来,大概是一种走路自带bgm、压制全场的气势。
但在看到兑换到的卡片文案时,池小池略失神了一瞬,想起了那个负责写文案的009,以及与季作山那通突然断开的那通宇宙长途。
好在池小池向来擅长收整情绪。
炸裂开来、熊熊焚烧的石中剑光焰渐息,回归本相。
那剑柄乃古玉所制,剑鞘则是浑然一体的天然紫云母石,然而,其形态与段书绝印象中,宴金华曾拿到手的水照白刃却所有不同。
段书绝手中的石中剑,只有一鞘,一柄,却无刃。
然而,若是拔出剑,便能隐约见到剑柄之上有透明水波流动,凝作无形的水状软剑,剑身可化长变短,长可至半丈,短可至三寸,机变无限,由心而动。
石中剑,唯有由鲛人所持时,才是真正的石中剑。
石中剑出石,全山震动。
七大阵阵法本就是一道幻阵,石中剑被拔出后,法阵暂时失效,重叠起来的众多空间破碎融合,归为一峰。
一少年怀剑,自山麓缓缓而下,身边跟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宴金华。
宴金华败得一塌涂地。
他极力想掩饰自己的存在,甚至想干脆昏过去算了,但一想可能会被段书绝直接拖下去,那场景定然更难看,只能硬着头皮,随着段书绝一道下山。
他脸皮热辣,垂着头,希望旁人注意不到他。
的确,最开始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池小池向来秉承取之于渣,用之于民的基本原则,动用了刚刚兑换的卡片。
但用卡片也是要讲基本法的。
在场均是见多识广的仙道,若是他跟个花孔雀似的又开屏又旋转跳跃地蹦跶下来,聚光灯倒是打足了,风头也是出够了,就是有点丢人。
因此,他怀抱石中剑,微微低头,像平时的段书绝一般,沉沉静静地走出,在赤云子面前撩袍跪下,清朗道:“弟子忝受天恩,石中剑已出,请赤云君观视。”
从他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全场便是一片寂然,直到他开了口,众人方才回神,议论纷纷。
得知石中剑被拔出,赤云子先是震愕,如今见到段书绝态度温和,又身着静
虚峰弟子服饰,心中便生了几分喜欢和得意。
拔剑者既是他静虚峰人,那就不算便宜了他人。
他和颜悦色地询问:“你是何人?”
“在下段书绝。”池小池字正腔圆,并转向宴金华,字字掷地有声,“宴金华之徒。”
这下,真真是全场哗然了。
宴金华?那宴金华是什么材质?不学无术,顽劣成性,怎么教得出这样的徒弟?
宴金华:“”
他面皮一阵青一阵白,几乎疑心段书绝是在故意给他难堪了。
可他根本无从辩驳!
段书绝现如今确实是他的挂名徒弟,方才自己也带他见过苏云等师叔了,段书绝这么说,是一丁点儿错漏都找不到的。
“胡闹!”赤云子也吃惊不小,略略整肃了面容,转向宴金华,皱起眉头,“你是何时收徒?我这个师父竟都不知?”
宴金华暗自叫苦不迭,慌忙跪下,支支吾吾。
他倒是打好了谎言的腹稿,但只怕段书绝是个直肠子,万一拆穿了他,那可不是万事休矣?
好在,段书绝似是看出了他的为难,轻叩一记,说自己的父母早亡,自己流落在外,颇受冷遇,而宴大哥于他有救命之恩,所以自己才拜入他门下,图报恩情。
他甚至主动掩去了宴金华曾经偷偷将他养在渔光潭中十年的事实,以免他受罚。
段书绝说得句句都对,言语中还有回护之意,宴金华只能听着,口里发苦,心中已有了不妙的预感。
赤云子见他说话有条有理,心中更生喜爱,再与他旁边的宴金华一对比,心中愈堵。
好好一个孩子,给宴金华带,能带出什么来?
宴金华岂会想不到这一层,余光瞟见赤云子张口欲言,马上冒出一个主意。
姓段的可是鲛人!是非人之物,谁晓得他心性如何?
这石中剑让他得去,万一他拿去作恶,又该如何?
事不宜迟,宴金华立即开口:“师”
孰料,他才刚发出一个声母,便听段书绝清越的声音在身前不远处响起:“赤云子容禀,弟子有要事,想告知于您。”
赤云子:“何事?”
段书绝恭敬捧剑,一拜到底:“事关石中剑之秘,可否请诸位前辈暂避?”
他把谦恭的姿态摆了个十足十,为其他在场的剑修们做足了面子。而这些剑修们也心知此剑乃静虚峰传承之物,若石中剑中当真藏有什么不传之秘,他们在场,也确是不妥,于是便纷纷自请离去,不在话下。
宴金华脑子高速转动一阵,猜想到了段书绝的意图,心中微松了一口气,决意不去拦阻。
原文里也有这么一段。
段书绝拿到石中剑,不敢擅专,只好向赤云子提出请求,屏退他人,告知此剑原主是一名鲛人,同时承认自己也是鲛人。
鲛人,终究非人,文中的赤云子也是经历了多番利益权衡,才决意收段书绝为徒。
毕竟,收一头吉凶不明的灵兽为徒,既要担忧他身份外泄可能引起的舆论之争,又要担忧自己能否驾驭怀有千年剑意的段书绝,着实难做。
而自己于段书绝有恩,又先有了师父的名头,赤云子若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有极大可能会让他继续做自己的便宜徒弟。
到那时,占了师父的名号,段书绝那些气运、际遇,也是唾手可得。
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
果不其然,听过少年的自白,赤云子的眉头便皱了起来,静虚峰诸位仙君亦是沉默。
鲛人?
初祖道侣是鲛人?拔剑者也是一名鲛人?
赤云子方才的喜悦去了大半,一面觉得这姓段的孩子恳诚,值得褒扬,一面又如宴金华所料,犯起了难。
宴金华也跟着假模假式地沉默了一会儿,抓紧时机,开口道:“师“
然而这次他连声母都没发出,话头就被再度截胡。
“师兄。”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赤云子身旁响起:“若师兄不知如何做才妥当,不如将此子暂且寄在我名下教养,我会好好教导他,您看如何?”
宴金华微微睁大了眼睛,往上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