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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三步并两步来到乔衡面前,一手按在他肩膀上,郑重道:“为兄一定会找到解开这铁镣的方法的。”
乔衡自然明白郭靖说一不二的性子,他这样说,就是真的打算费尽全力为自己寻找解开锁链的方法。
他说:“多谢兄长的好意。其实诸位不必太过忧心,我已有方法解开这铁镣的方法,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少庄主的帮助。”
陆冠英生了一副侠义心肠,他立即接口道:“杨兄只管吩咐就是!”
乔衡没立即提出什么要求,而是问了一句:“不知这太湖附近可有道观?”
黄蓉说:“太湖风景秀丽,我一路游玩过来,可是看到这寺庙道观不知建了多少。”
乔衡又问:“这些道观里有哪家走的是外丹的路子?”
道门流派众多,期间又分化出诸多修行法门,他那个便宜师弟尹志平偏爱内丹流,丘处机为了这事差点没打断尹师弟的腿,内丹流对修习者的天赋资质要求极高,尹志平想在这上面有所成就实在是难上加难。而外丹术对修习者资质的要求相对而言就低了许多,当然,你也可以称其为炼丹术。
这些在古代专注外丹术的道士在炼丹的过程中,常常会制造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副产品,比如火/药,又比如绿矾油——如果有人觉得绿矾油这个名字不够直观,把它改名为稀硫酸也不是不可以。
陆冠英仔细想了想,还真想起一个以炼丹术闻名的道观来。
乔衡说:“麻烦少庄主派人过去问一问,他们那里有没有密封好的绿矾油,这绿矾油能腐蚀铁镣,如果有的话,直接买些过来。”
陆冠英奇道:“这绿矾油真有这奇效?”
乔衡点头,回复:“然也。”
郭靖见他真的有办法解开锁链,这才稍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乔衡顿了顿,又说:“如果这家道观里正好没有,就劳烦少庄主到药材铺里买点绿矾吧,我多费些功夫自己炼制也是一样的。”
陆冠英表示自己明白了,随机立即叫来了仆役,让他按照乔衡的吩咐办事。
事情也真被乔衡说到了,陆冠英的手下没能从那所道观里要来绿矾油,说来也巧,也不是对方不给,而是对方没有。一般人不知道绿矾油的用途,而它又不好保存,那家道观里本来还存放着一些的,后来嫌它占地方,就把之前炼丹时留下来的绿矾油直接倒了。
乔衡也没说什么,只得哀叹了一下自己的运气,然后开始自己制造稀硫酸。
在化学仪器短缺的情况下,制造调配稀硫酸容易不是一件容易事,不过他做这些事情非常有经验,也称得上是熟能生巧了。他先是勉强凑了一套装置,再以后世的知识为基础,结合现在的“炼石胆取精华法”,一连折腾了几天,终于成功制出了稀硫酸。
不过这样一来,终究是耽搁了几天。
乔衡抚摸着手腕,与铁镣接触的地方,已是被磨破了皮。一天下来手腕又酸又胀,严重时他连做一个抬手的动作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他一提臂,这沉重的锁链就压在他的腕上,疼痛难忍。若不是他内力已经恢复,可以给予他一定程度上的支撑,他连抬起手腕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蓉儿,我再去看看我那义弟。”郭靖叹道,“我算是发现了,我这个兄弟是个倔脾气的,你看他手腕都伤到那种地步了,也不知道休息,旁人想要帮忙,他嫌别人笨手笨脚。我如果不盯着点,他连饭都能忘了吃。”
黄蓉斜睨了他一眼:“我看你比他还倔,他不吃饭就算了,结果他不吃你也陪着他不吃。”
郭靖面露尴尬,说:“这不是蓉儿你教我的苦肉计吗?”
黄蓉说:“你还好意思说?我当初是这样教的吗?”
郭靖说不过黄蓉,只得逃之夭夭了。
郭靖很是哀怜他这位刚相认的义弟,可他这想法又不能跟对方说,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要是把这话说出来了,义弟他必然会不高兴。
义弟他这段时日以来,因着手腕上的铁镣的缘故一直未曾练武,即使这锁链被拆除掉,想来他也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可他们在三月廿四于嘉兴还有一场比武。
就这样对上义弟,郭靖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胜之不武。郭靖并不是一个喜好争强斗胜的人,他想着,自己干脆认输好了。可他又明白,自己这样做太对不起自己的那几位师父了。
实诚人一旦钻了死胡同,那就别想着他能主动倒退回来。
郭靖甚至觉得,义弟他不眠不休地调配绿矾油的原因,很有可能也是因为自己,他一定还记挂着那场比武。
郭靖难得露出一抹苦笑,想要劝劝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来到乔衡在归云庄内的住处,开口询问:“弟弟近日身体如何?”
正站在院内的青年穿着单薄春衫,接连几日受这铁镣的折磨,双目中的明亮稍减,双睫开阖间,带上了几分令人心悸的清寒。
乔衡刚要让人去找郭靖,没想到他正巧过来了。
他已用绿矾油腐蚀掉这副铁镣的关键处,如果陆冠英再向当初那样给它来一记狠的,它的下场绝对与之前不一样。
“有劳兄长记挂,弟弟正有事要找兄长。”
郭靖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就被对方塞过来一柄刀。
乔衡指了指自己腕间的铁镣,说:“兄长只管砍这锁链一刀就是。”
郭靖拿着乔衡递过来的刀柄,也不知道义弟是要干什么,难道是那绿矾油起作用了?他不是多话之人,只是顺着义弟的意思,手稳稳地持着刀,在对方指定的位置运上内力砍了这铁镣一下。
只听到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又是啪啦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面上。
郭靖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副铁镣被他一刀砍成两半。
129 心病不可医()
一开始时,乔衡并没有在太湖停留的打算,若不是被段天德逼到走投无路给抓了个正着,他大概连路径此地的意图都没有。
只是事到如今,经过这一折腾,他在这耗费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于是在解开铁镣后,乔衡就不顾郭靖与陆冠英的挽留,向几人纷纷道了谢,找了个借口准离开备归云庄。
陆冠英很喜欢这个谈吐举止从容文雅、落落大方的小兄弟,见他去意已决,也只好满是失落的送他离去。
可这却差点急坏了郭靖。
他口中“康弟”来,“义弟”去,满口的“弟弟”唤个不停,不断地劝说乔衡,想要几人结伴同行。在郭靖看来,既然那完颜洪烈还在派人捉拿义弟,而义弟他还带着腕伤,放任义弟一人独行,他根本放不下心来。更何况,他总觉得义弟落到如今这种局面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所以在听闻乔衡打算独自上路后,他实在是急得满头大汗。
“你且听为兄一言,弟弟想要去何处,为兄陪你去就是,那完颜洪烈”郭靖急忙住口,怕自己提到义弟的伤心事。义弟与完颜洪烈以父子名义相处了这么多年,如今骤然得知非自己亲父,而完颜洪烈说翻脸就翻脸,下手狠辣无情,这种感觉想想就难受。
他小心地瞧了面前的青年一眼,只见对方眼神幽静,不起一丝波澜。青年站在太湖边,身后水波浩荡,晴空万里,他套着一件碧色长衫,碧水、碧衣相交映,映得青年眼里都仿佛染上了一层浅翠色,他身上犹带着点治疗伤势的草药清气,显得他整个人都一片平和。
看上去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般未曾在对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旁人哪会看得出他身上遭受了怎样的磨难。
郭靖不知道义弟这副平静的外表下,究竟潜藏了多少痛苦。但他明白,这绝对是常人难以承受的。
“兄长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乔衡推辞了郭靖的好意。
他一脚踏上湖边停靠的小船,站在船头看向郭靖,带着水汽的湖风吹得他衣摆清扬,“只盼与兄长嘉兴醉仙楼再会!”
郭靖沉默了一小会儿,这醉仙楼正是当年江南七怪与丘处机相约的地点,再次相见,他们兄弟二人却是要刀剑相向了,可义弟他的腕伤也不知能不能好的了。
郭靖叹息一声,在岸边向乔衡拱了下手以作告别。
乔衡对着船家吩咐道:“老翁,开船吧!”
船翁拿起船桨在水中一抄,口中喊道:“好嘞,公子坐好喽!”
之前郭靖接触的大多是草原上那些性子直来直去的人物,离开草原行走江湖后,他遇见的诸人,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鲁莽之徒,也有行事诡谲的险恶之辈,更有义盖云天的大侠,也有像像蓉儿这般心思纤巧、古灵精怪的人,可是像义弟这般客客气气的文雅人,他却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郭靖一直注视着乔衡离去,他看着这条小船在水中荡起涟漪,越行越远,直到对方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这才往回走去。
“这位姑娘,要不要买个泥人玩?”
“公子买幅画吧?”
“客官小心烫,您要的蒸包来了,刚出炉的!”
乔衡一步入嘉兴的地界,别的事物都还没来得及顾及,就首先见到这街道上的小贩、店铺明显比别处多了不少,再加上此地位于南方,此时又已过了一年中最冷的时节,街道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乍一看下此地与金朝都城的热闹景象相比起来竟也平分秋色。
他也不感到奇怪,毕竟嘉兴位属南宋两浙西路,经济繁荣,港口林立,也算得上南宋的赋税要地之一,嘉兴的商业自然要比其他城市要繁荣许多。时人范成大有言“天上天堂,地下苏杭”,可若仅论富庶的话,这嘉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虽然此时宋朝积弱,正与金对峙,在未来又要受到元朝的压迫,可嘉兴却是能保持“百工技艺与苏杭等”。
可与此相对的是,嘉兴的物价也比大多地方高了不少。
乔衡一路无事,又因为段天德一事断了浏览途中景色的兴致,一路快马简行,到了嘉兴时,比约定好的时间还要早上很多。他不愿住在鱼龙混杂的客栈里,就干脆找牙子租了一套小院住了下来,这价钱真是一点也不便宜。
别看他当了十八年的世子,但现在手头上能动用的银钱其实算不得多。
金国的银票在这几年都快成笑话了,兑也兑不出来,他拿都没拿。
他离开王府时倒是带着不少现银,就算他分与了包惜弱一部分,剩下的也完全够用。再加上后来又得陆冠英相助,这些钱他就算豪掷一笔包个当红妓子花天酒地,两人闲得没事把银子一个个全扔水里听响玩,也够他大大的痛快一场了。
然而他规划得是很好,可是他被段天德这一折腾,这钱居然大半都消耗在药材上了。他原以为开个好方子,再养几个时日,手腕上的伤就算无法全好,也能好个七七八八,然而痊愈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慢了许多,而这也是他最在意的事情。终归是这具不契合的身体拖累了伤势。
他估摸着,等他和郭靖比完武,身上的银两大概也被自己这两双手给耗干净了。他就当是老天爷也在费尽周折的想赶他回终南山了。
此外,他还拜托醉仙楼掌柜给丘处机留了个口信,假若他到了,自然知道该如何找到自己。
晨光清清,春雨蒙蒙。
细密的牛毛雨打在乌瓦上,带出一片朦胧。
一袭白衣的青年站在院落中,一手持剑,细雨迷蒙下,舞出一片剑光。全真剑法中正平和,不偏不倚,朴实无华,自有一股名门大气暗含其中。
衣袂翻飞间,手中的利剑配合着带出一道道冷厉的光华。
他正在练习的是全真剑法中的第二剑,先是一招“春意阑珊”,他平静中透着几分冷漠的双眼,无由来的让这一式中的凄凉之意凸现出来。然后是一式“斜风细雨”,灵巧的舞剑时产生道道剑风,细密缠绵地缠绕穿梭在牛毛雨中,纠扰不休。
紧接着,他却是不按常理的来了第六剑中的“杏花疏影”,一剑指向身侧的老树,枝桠上仅剩下的一朵鲜嫩粉白的杏花被剑风削下来,悠悠地掉落在甫被细雨打湿了的地面上。最后,他用同为第六剑中的“聚万落千”来收尾,剑光澔澔涆涆,接连不绝。
这一人一剑,竟比这春意朦胧的美景还要烂漫上三分。
他手腕扭动间带动剑柄,霎时间剑刃翻飞,就在这最后一式“聚万落千”即将彻底结束时——
“当啷”一声,在院落内响起。
乔衡手中的剑毫无预兆地掉落在地面上,剑身犹自清颤嗡鸣着。
正站在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