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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靖啊的一声,指着乔衡说不出话来。
黄蓉也听郭靖说起过他与杨康的事,听了乔衡的话,她巧笑倩兮地说:“原来是靖哥哥一直挂在嘴上的义弟,怪不得靖哥哥觉得眼熟呢,靖哥哥之前不是还见过杨叔父吗?父子两人,能长得不相似吗?”
“不是他们两人长得不像的,也不对,的确有点像。”郭靖有些手足无措地说。
他听母亲和几位师父说起过包惜弱和杨铁心两人,他心底对他们也非常感念。之前他见过杨叔父,对他十分有好感。郭靖不由得也期盼起与他那位义弟的相见了,本以为他们两人的第一次会面,应该是在嘉兴比武时,没想到,他们两人居然会在此景此景下相认。
他想起对方手上还戴着铁镣,心中一股怒气涌出,他一把拽起这长链,道:“那些金国走狗怎么能这样对你!”
“兄长勿气,少庄主已经为我寻钥匙去了。”
乔衡忙安抚了一句,然后说:“还好见到了兄长,弟弟现在有事相求,还望兄长能听我几言。”
郭靖见他好好的兄弟,如今铁链锁腕,面色苍白,他心痛不已,当下就点头应肯。
黄蓉心细,她透过窗户向四周看了看,见没有闲杂人等,这才折回身来。
乔衡说:“我身份尴尬,当年完颜洪烈将还怀着孕的我母亲抢入王府,金国世子这个身份我一用十八年,直到前不久才得知我亲父未死,而我也带着母亲逃离了王府,如今我这副模样,就是因此而起。我之前对少庄主解说了一番,唯恐他不信,虽说可以写信到全真教求证,可这一来二去打个来回要浪费不少时日,现下有了兄长,还望兄长找上少庄主证实一下我的身份。弟弟先在此提前谢过兄长了!”
乔衡开口就是兄长,闭口就是弟弟,拉关系拉得毫不客气。
这一口一个的兄长,叫得心思单纯的郭靖跟被灌了**汤一样,心中软成一片。他说:“当日我母亲能侥幸逃得一命,多亏了杨叔父舍命相救!弟弟如今落到这种田地,也有我的一份责任,此事就放心交给为兄吧!”
当日郭靖和黄蓉是扮作不通武艺的普通人到归云庄做客的,如果要找上陆冠英证实乔衡说的话,少不得要暴露自己身负武艺的真相。
不过郭靖也顾不得尴尬与否了,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乔衡。
当两人离开后,黄蓉对郭靖说:“我瞧你那位义弟身子骨不怎么好。”
郭靖一听这话,又是一阵伤心,他心道:他这些年来一定吃了不少苦。
却说这陆冠英正在处理昨夜劫掠来的那一批财务,听到下人说郭靖要与他见面,连忙让人把他迎进来。
郭靖口笨,还是由黄蓉挑起了话题,把乔衡的事情挑拣了其中一部分,说给了陆冠英听。
陆冠英大呼:“郭兄瞒得我好苦!我还当真以为郭兄不通武艺!郭兄放心就是,我已吩咐人尽心招待杨兄弟,也让人向那金国走狗去要钥匙了。”
他虽然为人沉稳,但毕竟才二十来岁,还带着几分年轻人特有的脾性。以往只有戏曲话本里才有的情节,今日竟是一一上演,这等阴差阳错的情形,也算是让他听了个过瘾,大开眼界,并不由得生出几分同仇敌忾之意。
几人谈笑说话间,有人走进来,对着陆冠英说:“少庄主,那人怎么也不肯说出钥匙在哪。”
陆冠英长眉一挑,说:“这家伙倒是嘴硬!”
陆冠英寻思了会儿,直接让人把那位段指挥使给带到乔衡那里,他们几人也一同到他那里去,干脆来个“三堂会审”好了。
段天德踉踉跄跄着被人推搡进房间,一个趔趄,直接跪倒在地。
他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陆冠英坐在中间的座位上,旁边分别坐着小王爷,还有一个墨眉大眼的年轻人以及一个长相秀丽的少年。
陆冠英:“杨兄、郭兄、黄兄,这人被带过来了。”
乔衡对着两人道谢:“此番有劳少庄主和兄长了。”
段天德听小王爷叫那个年轻人为兄长,心中感到奇怪,这小王爷家里有几门亲戚他还能不熟吗?然后又意识到这人姓郭,一个念头忽地窜到心头。
他怔怔地看着郭靖,只希望自己猜到的那个答案是错的。
陆冠英见他跟见鬼似的看着郭靖,不由得也看了一眼郭靖。而郭靖同样是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乔衡却是悠悠地开口道:“兄长,你可知道这人是谁?”
郭靖回答:“段指挥使啊。”这他知道,问他这个做什么?他奇怪地看着乔衡。
乔衡:“此人名为段天德,当年牛家村一事此人就参与其中,他奉完颜洪烈之名追杀你我父亲,而郭伯父正是被此人所杀。”
乔衡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郭靖本在椅子上好好的坐着,听到他这话脑袋里嗡的一下,嘴唇发颤,然后他蓦地站起身来,大步走上前,不声不响地看着段天德。
段天德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直接瘫倒在地,然后一把抱住他的腿:“郭大侠,绕小人一命!小人也是有苦衷的啊!当年小人一见老太爷就心中欢喜,老太爷生得那叫一个虎背熊腰、仪表不凡,小人本想与老太爷以武会友,交个朋友的,可是我身不由己啊,手下一时失了分寸,酿成了惨剧!可是比武这事本就没个准啊,求大侠饶小人一命、小人给您磕头,给大侠磕头!”
乔衡觉得这段天德太有意思,他开口说话一次,就能把事实给扭曲一次,这份指鹿为马的功力也就比赵高稍差点了。他说:“段天德啊段天德,我看你干脆改名叫段大嘴好了。”
郭靖就没见过比段天德还更能颠倒黑白的人,分明是他奉命领兵到牛家村追杀郭杨二人,到他嘴里居然成了以武会友!他胸中怒意蓬发,当即举起手掌,就要朝他天灵盖上拍去。
然而就在手掌即将接触到他头顶时,郭靖猛地停下了动作,他红着眼睛问:“铁镣的钥匙呢?”
段天德嗫嚅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郭靖怒道:“钥匙呢?”
段天德抱着头,飞快地说了两个字:“扔了。”
黄蓉啊呀了一声。
陆冠英几乎被他这个答案气了个仰到,怪不得他的手下怎么审问他都不说呢,原来是他已经把钥匙给扔了,这家伙早知道自己交不出来钥匙来,所以才什么都不肯说!
乔衡眼神阴冷地看着他。别人或许不明白,可他却是一清二楚的,这段天德绝对是刻意为之。
陆冠英急忙问:“你扔哪里了?”
段天德几乎把头埋到了地面上,众人只听到他极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就扔太湖里了。”
第49章 射雕英雄传(十二)()
黄蓉忍不住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坏!”
她心知靖哥哥有多么在乎他这个今日才相认的义弟,段天德这话一出,靖哥哥心底该有多难受。
太湖万顷,小小的钥匙沉入水底,任你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也找不到。
别说是靖哥哥了,就连她也忍不住有些难过了。
她自幼在桃花岛上长大,黄药师身为她的父亲自然是她最为熟悉的男性,他才貌无双,天文地理、周易八卦、经史典籍无一不通,他虽然武艺高强,却又常做文士打扮,她自小仰望着这样的成年男性长大,对这类人物总会在一开始就不期然的抱有一定好感。
那欧阳克虽也武艺非凡,文采斐然,爱穿一身白衣同样扮作文人模样,且生得风流倜傥,潇洒非凡,但他举止太过轻佻有失稳重,又生性好/色,为人奸诈,黄蓉对他实在提不起多少好感。
而乔衡就又不同了,即使他年龄比欧阳克要小上一些,但他的脾性却远比欧阳克持重,同时他又没有黄药师在黄蓉面前的威严,他的性子与黄药师比起来也要温和得多。
在段天德被带过来之前,黄蓉与他聊了一会,她本是气不过这家伙分走了靖哥哥的注意力,于是她故意在谈话间刁难他了一下,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根本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被为难住。她来了兴致,与乔衡又是好一阵你来我往,然后她发现靖哥哥的这个义弟竟然是个她父亲那样的全才,医学武道、奇门术数一样不落,诗词歌赋样样皆通。
自她离开桃花岛,她已经很少有机会能像今日这般聊得畅快了。她终日跟在靖哥哥身边,这木头自然不可能跟她聊这些。
黄蓉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一个聊得上来的朋友,心里高兴得很。接着她又想到他与靖哥哥之间还有一场赌约,他要是一直打不开这铁镣,靖哥哥是赢定了,如果是她还不认识他时,她一定高兴极了,可现在的她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只是觉得,这双手本该持笔题诗作画,兴致来时握鞭策马,一醉之下执剑而舞,闲来莳花弄草,而不该像现在这般被锁链束缚着。
鸟儿若被折断了羽翼,它就再也飞不起来了。猛虎若被磨平了利爪拔掉了尖牙,它也就再难捕捉到猎物。
这其中的遗憾,又岂是轻飘飘地道一句“可惜”就能概括了的?
郭靖可以说是被段天德的这个回答吓到了,他回过神来,提起段天德的衣领,质问道:“你真的把钥匙扔到太湖里了?”
段天德浑身打着颤,他蚊子哼哼似的说:“是是真的。”
郭靖呆住了,他倏地松开握着他衣领的手,段天德极狼狈地倒在地面上,哎呦了一声。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到了自己面前才说出实话。乔衡默不作声地看着段天德的滑稽举止,那冷静的模样,就像是在旁观着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在他眼里,这世上真正的小人与真正的君子的数量其实差不多,更多的是夹杂在两者中间的普通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今日见到了一个难得一见的真小人。
乔衡敢肯定,段天德是真的扔了钥匙,而且就是在陆冠英将他抓住即将押往归云庄的时候扔的。
段天德不敢笃定自己那一番混淆视听的说辞能否一定能瞒得过陆冠英,但不管陆冠英信不信他的话,只要乔衡这个“小王爷”能跟着他一起倒霉,他也就值了。
损人利己的事段天德做得出,损人不利己的事他也做得出。
郭靖有些不敢回头去看乔衡的表情。
郭靖是个老实人,他这种老实人往往都都有事说事,轻易不钻牛角尖,然而当这种实诚人想岔了路,钻起牛角尖来,那是八匹马也拉不住。
他在还未见到这个义弟前,他就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兄弟,而在他见到乔衡后,这个念头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加沉重,逐渐扎根在心中。他几乎是将乔衡与杨铁心父子分离十八年不得相认的全部过错都背到了自己身上,在他得知段天德将打开铁镣的钥匙扔到太湖里后,他更是往死胡同里一钻到底了。
义弟他在太湖附近被段天德抓住,而那个时候,自己和蓉儿也在太湖附近,义弟在陷入困境时,他却在游玩,他原是能救到他的,可却没有做到。
郭靖越想越难过。
陆冠英嫌恶地看了一眼段天德,对郭靖说:“这人残害忠良、搜刮民脂民膏,我瞧着这人就恶心,郭兄还留着这人做什么?”
郭靖低下头看了眼身上沾满尘土,满身狼藉的段天德,心中恨死了这人。
段天德口中哀嚎不已,不断地求饶。
其实他在船上被陆冠英抓住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自己凶多吉少。段天德这人只容许自己好过,如今他自己都不好过了,当然也不希望他人可以在他自己倒霉之后,还能快快乐乐着,于是他在下船时,趁着众人不在意,把能够打开乔衡铁镣的钥匙给扔了。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心底还是抱着一丝期望的,说不定陆冠英就信了他那番颠倒是非的话呢?即使后来陆冠英派人向他要钥匙,他也仍然怀着点能够安然出去的念头。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怎么会在这遇到了郭啸天之子。
这下新愁旧怨加在一起了。
段天德当然后悔,你说他当初为什么非要接了完颜洪烈的命令,前来抓小王爷,如果他没来,不久没这一出事了。他又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在搜刮财务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如果早点和金国钦使接上头,不也没这些麻烦。
乔衡只当看跳梁小丑一般望向段天德遍布涕泪,已经扭曲了的脸。
郭靖对着段天德说:“你当日害我父亲惨死,又使我义弟一家夫妻、父子不得相间,如今又不思悔改加害我义弟,你这种人死了也是应该。”
他说完,也不等段天德继续求饶,一掌打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