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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景府中的每一个人都对苏懿很客气,就连景湳城的父母也对她关爱有加。在景府的日子,苏懿可以做一切她想做的事,不会有人来干涉她,更不会有人责难她,苏懿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她还没有离开苏家的错觉。
对于这一切,苏懿一直以为是因为景湳城爱她,而景府中的所有人都只是爱屋及乌而已。苏懿也想过忘记那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去接受景湳城,但她到底还是没有做到。
转眼便是开春,景湳城受皇命征讨西疆。苏懿站在承天门上看着景湳城一袭银白铠甲渐行渐远,张了张唇,最终只是吐出四个字:“早去早回。”说完,便转身离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景湳城在的时候,苏懿一直觉得他可有可无。可当景湳城真的离开了,苏懿却又突然心里空落落的,整个人没精打采,呆在景府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冗长而又无聊起来。
所以某个没心没肺的人终于想起回了趟苏府。
苏父显然很开心,拉着苏懿一直聊到了月上中天,不知道是怎么开的头,苏父突然说起了那夜潜入苏家的刺客。
“我记得当时下人察觉进了贼时,是在咱们苏家的宗祠外,”苏父捻着有些花白的胡须,眯着眼睛,用一种深沉的语调道:“后来清点家产,又没有少一件贵重物品,这说明那贼绝不是普通的好财之徒,偏偏又是在宗祠外,我想着估计又是一个觊觎‘玉生花’的。恰巧当时你表哥也在,他那柄唤作‘月禅’的长剑你是见过的,凡是被伤的,没有一个伤口可以自然愈合,就算是愈合了,也会留下一道宛如新月般的疤,如同烙印一般。”
苏懿点点头,忽然记起了什么,但又生怕是自己记错了,于是求证般的问道:“父亲可还记得表哥伤了他哪里?”苏父想了想,搓着衣袍袖子道:“若是没记错,应该是肩膀吧。当时天黑着,又是在……,懿儿,懿儿……”苏父看着突然跳起来慌忙跑出门的苏懿,忍不住叹了口气:“懿儿,不要怪为父。”
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只有苏懿一个人奔跑的身影被寥落的月光拉展得无限长。她记得她曾经看见景湳城的肩膀上有一道月牙状的疤痕,她问他是怎么伤到的,景湳城却只是敷衍说,是小时候不小心被火烫伤的。
她还记得,她在翻东西的时候,看见在箱底有一个被锁住的檀木盒子,她觉得好奇于是捧在手上观看,可却被一脸紧张的景湳城劈手夺下,那是一向温和的景湳城头一回对她怒目相向。
太多值得仔细推敲的事在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答案。她或许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件事,一个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真相。
苏懿喘着粗气,却在重新将那个小小的檀木盒子捧在手里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内心早已不复平静。她费尽心思打开了那个制作精巧的千机锁,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张人皮面具。
两个月后,景湳城大胜西疆凯旋而归。
而他第一个看见的人便是一早候在了承天门外的苏懿。
景湳城微微有些吃惊,但旋即便笑了起来,利落地下马向苏懿而去,银色的铠甲在并不强烈的阳光下耀眼非常。
“夫人怎么……”
景湳城类似寒暄的话还未说完,苏懿已经倾身抱住了景湳城,“我很想你。”景湳城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人,“我也是。”耳边是不绝于耳的起哄声。
苏懿没有告诉景湳城她已然知道了她心心念念,不肯忘却的那个刺客就是他。她只是让景湳城以为,她已经放下了过去,准备接纳他。
景湳城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她说完,拥她入怀。苏懿感受到景湳城怀抱的温暖,闻见他身上淡淡的佛手柑香味,突然觉得无比安心。所幸她发现的还不算晚,她还来得及与他共度这今后的漫长岁月。
福利——短篇古风小说《玉生花》【中】下()
七
八月十七中元节,也是苏懿嫁入景府恰满一年的日子。
琉璃彩灯彩色的光芒下,景府美丽的犹如天上宫阙,在万家灯火中格外璀璨夺目,仿佛沧海之珠,光芒万丈。
苏懿牵着景湳城的手站在已凋零了花瓣的六瓣紫花树下,看着漫天绚烂的烟花,笑弯了眼睫。她仰头看着身旁的景湳城,忽的踮起脚尖凑到景湳城耳边道:“妾身有三愿:一愿此生平安身长健;二愿花开永年无谢时;三愿与君共偕老,岁岁长相见。”
景湳城一愣,低眉看向身边浅笑安然的苏懿,烟火照耀在她脸上,投下斑斓迷离的彩光,让人不禁心生温暖。景湳城只觉得心头一紧,下一刻,苏懿已经吻上了他的唇角,轻轻的一个吻,甚至带着六瓣紫浅淡的香气,让景湳城不禁心驰神往。
苏懿从手腕上解下一个镯子,递到了景湳城手上,镯子的样式极其普通,毫不起眼,但景湳城却是眼前一亮。
苏懿道:“这便是‘玉生花’,我们苏家一脉沿传至于今日,从未出过差错。我今日将它交予你,希望你可以用生命守护它,就像……”
就像守护我一般……
苏懿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没有说出口,她想她是不需要说的,因为她相信景湳城,就像她愿意将代表生命的“玉生花”交给他一样。
但事实证明,苏懿做错了。
不久,景湳城再次受皇命前去安抚已经受降的西疆军民。
苏懿又一次登上了承天门。但与第一次不同,这次苏懿心里已经不再平静,而是被浓浓的不舍与艰涩填满。她有预感,这次景湳城出门,定会有大事发生。
而就在景湳城走后的第六天,苏懿便染病去世了。
景湳城归来时,承天门下早已没了那抹娇小的绿色身影。而他的身边却多出了一个一袭红衣的女子,眉端眼角全是一派张扬的姿态,与苏懿截然不同的个性,但笑时却是同样的明媚温暖。
景湳城听闻苏懿去世的消息,只是愣愣的在灵堂前站了一天一夜,没有落一滴泪,但同样没有与任何人说一句话,包括谢红宵。
谢红宵就是那个与景湳城同乘一骑回北陵的女子,也是景湳城的青梅竹马和曾经的未婚妻。
“你爱她吗?”谢红宵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惨白的月光下,朦胧了神色。景湳城回身看向她,不知为何竟觉得那站在月光下的不是他爱慕了十几年,费尽心思想要救活的红宵,而是那个他不过只相识相处了短短一年零七个月的苏懿。
他惨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笑自己痴惘,又像是在笑自己的奢望。这世上有几个“玉生花”,又有几个两年够他筹谋?他为了从苏懿手上取得“玉生花”,花了整整两年时间,而如今那些无数个精心谋划的日日夜夜却因为苏懿的骤然离世而显得那么苍白空洞。
谢红宵面色一白,转而问道:“那我呢?你爱我吗?”景湳城一顿,抬眼看向面前身体摇摇欲坠的谢红宵,沉默了许久,最终不忍道:“我会娶你,但……不是现在……”
时光就此安静下来,谢红宵听完景湳城的话,只是露出了一个冷笑,森冷地入人心魄。
八
谢红宵与景湳城相遇那年才四岁,那时,景湳城的父亲刚刚升迁,举家搬入北陵城,谢红宵便是他的邻居,也是高他父亲一级官阶的将军的女儿。
谢红宵确实如她的名字一般,从来都是一身大红的衣裙,就连性子也颇为急躁直爽。景湳城刚见她时,便吃惊于一个才四岁的女孩子便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不喊一声苦,不叫一声累。
红宵看见长得白白嫩嫩的景湳城,微微簇起眉头,喊道:“这样白净的孩子,受到了军营的脏苦吗?我们谢家军不要废物!”明明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偏偏语气锋利,神色间全是一派大人的风姿。景湳城一瞬间脸涨得通红,良久才憋出一句“我会努力不拖大家后腿的!”谢红宵愣了愣,良久,只撂下一句,“随你!”便转身离去。
景湳城也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做了,在军营里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愿意下功夫,刻苦的人,以至于连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谢红宵都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十年时间匆匆而过,而红宵与景湳城也已经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伙伴。他们在一起研究战术,切磋武功,偶尔也会策马在无边无际的蓝天下奔腾,享受难得的空闲时光。
两家父母见他们如此亲近,便定下了婚约,婚期便是一年后的八月十七。
但谁都没有想到,婚礼前夕,西疆会突然举兵来犯,谢红宵的父亲临危受命,带领谢家军匆匆赶往西疆战场。
战报每日一封的传来,情况却每况愈下,直到谢将军受伏被俘的消息传来,谢红宵终于坐不住了,当夜便带领三千谢家死士离开了北陵,不顾昼夜赶往西疆。
而三天后便是八月十七。
景湳城知道,家国面前,不容私情。所以他不怪红宵,他能做的只是带上他能运用的所有兵力,支援红宵。
在那场与西疆的背水一战中,景湳城与谢红宵用不过区区五千兵马击退了西疆二万大军,但却被剩余的西疆残兵围困在渺无人烟的清水滩整整十天。就在景湳城以为自己会亡命清水滩时,是谢红宵用自己的性命拼死一搏,换了景湳城一命。
景湳城最终活了下来,甚至因为击退西疆军队有功被拜为大将军,成为北陵城的一段佳话。
九
苏懿去世,景湳城也同样大病一场。
病好后,景湳城更是辞去了在朝中的一切职务,赋闲在家。一切都好像跟苏懿在时一样,岁月依旧过得缓慢,生活也仍旧沉浸在苦乐悲喜里,不断重复。
但终究是不一样了。
就在苏懿去世的一个月后,苏父终于听到了风声。
景湳城似乎无意隐瞒,带着苏父直接去了景家宗祠。
曾经活蹦乱跳的女儿如今却成了一块冷冰冰的牌位,对于苏父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不过三十多岁的苏父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泣不成声。
而当巨大的悲痛过后,强烈的的愤怒席卷而来,将苏父重重包裹。苏父不管不顾地冲到景湳城面前,大声斥责道:“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信誓旦旦的保证的吗?那可是老夫唯一的女儿,老夫视如珍宝的呵护了整整十六年,在你眼中难道不过是屐下之泥,可以任意踩踏吗?!”
景湳城敛下眉眼,始终不发一言。苏父说到悲痛处,更是哑了嗓子,“你还记得那夜你来找老夫是为什么吗?你来求老夫,让老夫帮你,老夫以为你是真心爱护懿儿,所以帮你骗了懿儿,让她以为……以为你就是那夜的盗贼……可是……你骗了老夫,你骗了老夫……”
苏父最后反复呢喃的只有那么一句“你骗了老夫……”,然后被景湳城的母亲轰出了景府。
“母亲……”景湳城的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玉生花’所谓的起死回生,其实是以命换命?是我亲手杀了苏懿是不是?”
景母愣了愣,转而轻笑一声道:“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罢了,城儿何必太过在意?如今红宵已得重生,我会亲自为你们操办婚礼。你要知道,这个世上,能配得上你的只有红宵一人。”
景湳城摇了摇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来,“苏懿可真是可悲。我娶她,待她千般万般好,只是为了她手中的‘玉生花’,而你……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将‘玉生花’交予我……她从踏入我家门的那一刻起,得到便都是欺骗!”他说完,便失魂落魄地走开了,留下景母一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宗祠后的一角,谢红宵转身离去。
福利——短篇古风小说《玉生花》【下】()
十
自从那天过后,景湳城不知为何夜夜都会梦见苏懿,时而是苏懿坐在六瓣紫的花树下对他低眉浅笑;时而又是苏懿满身带血的拽住他的衣袍袖子,眼神怨毒可怖……但无疑,无论是何种情景,于景湳城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景湳城突然就憔悴下去了,谢红宵日日守在一旁,照顾得无微不至。
“红宵,”景湳城半躺在榻上,突然伸手拉住了准备为他端药的谢红宵,笑着说:“我想知道在苏懿的记忆里都有些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谢红宵愣了愣,但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托盘,坐在了床侧,她想了半晌,启唇道:“妾身有三愿:一愿此生平安身长健;二愿花开永年无谢时;三愿与君共偕老,岁岁长相见。”谢红宵顿了顿才接着道:“这句话已经盘旋在我脑海里很多天了,我想这大概就是她最深的执念吧,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