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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一搭上,眼睛紧闭……半晌后,他叹了口气:“宝玉,你小小年纪,精气却已亏损!”
宝玉闻言心里一惊,他刚刚从未想过大老爷说他气色不好,是指这个——他顿时心里怕了。
昨日里在东府侄儿媳妇屋子……然后回来,和袭人又……
宝玉神色慌张,忙抽回还放在大老爷手掌里的小手,背过身去,一下子就要跑回贾母身边,贾政此时却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他。
“孽障!你说,你大伯说的可对?看你这样子——你、你——你小小年纪就——”贾政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们贾府的哥儿虽然未成婚前有几个通房丫鬟,但都是十四五岁的时候,顶多满十三,因为太早行房于男子身子无益,于将来的子嗣也不好,大家子里的男女都知道这事。
原想着有贾母和王氏成日里看着,却仍旧没想到有那心大奸佞的丫头——
贾政顿时气得面色胀红,贾母反应过来老大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心里不信,宝玉身边的都是她娘和自己安排的丫鬟,个个被她们敲打过,尤其是袭人最是体贴懂事,照顾的宝玉一丝不苟。
她看着宝玉,眼角余光却瞥见伸手的袭人身子颤着,额头沁着汗水,脸色苍白无血色,贾母心下顿时怔了怔。
她有了不好的联想。
“宝玉,你大伯可说的……对?”贾母问,“是哪个丫鬟勾引了你?”
宝玉摇头不语,见贾母和老爷都盯着自己不放,只好开口说没有这事,并不承认。
大老爷一定是乱猜的,作不得准的。宝玉极力镇定,他有几分狡黠,连忙否认绝对没有大老爷说的那事。
毕竟贾赦只是大伯,从未打过他,向来是老爷打自己板子,只要自己不承认,大老爷也没甚证据……
贾母视线再次落在贾赦身上,贾赦仍旧闭着双目,不用看他也知道众人对他并不相信,反而是对宝玉的话信了大半,贾赦也不动怒,他这活神仙的招牌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砸的,直接说道:“宝玉,撒谎可不好。”
宝玉扭头不看大老爷,哼,上回也不知是谁睁眼说瞎话,害得自己因为做胭脂的事情,挨了老爷的一通板子。
虽然,这回自己也……撒谎了。
宝玉看到了袭人,袭人眼含哀求,神色仓惶,宝玉心里软了一软,若是说出真相,袭人定然讨不了好,他心下一软。
贾政看不得宝玉和丫鬟们眉目传情,冷哼一声,问贾赦道:“大哥可是看出什么了,这个孽障越来越不像话了,撒谎成性!上次也是,犯了错,却还死犟嘴说是大哥你教他的……”
贾赦闻言心里尴尬了一瞬,那事好像是自己冤枉了宝玉,可当时他就是忘记了是自己鼓励宝玉做胭脂,造福全天下女子的……呵呵,贾赦甩开这个“朦胧”的记忆,开始说正事了:“丫鬟们破不破身,唤过来不就知道了。”
贾政闻言觉得有理,便吩咐人去把宝玉房里的所有梳头的丫鬟们叫过来。
晴雯等没随宝玉过来给老太太请安的丫鬟们过来站了两排,贾赦问道:“可齐整了?”
“老大,你闭着眼睛作甚?”贾母看不上眼,这个老大净出幺蛾子。
贾赦煞有介事,“这摸骨算命,只有天残才能算得准,我现在就是一个瞎子。”
啊——呸!贾母咽了口唾沫,忍着没骂大儿子。
有人在亲生母亲面前,埋汰自己是个瞎子的吗?
贾家怎么就出了一个这么个玩意儿,还以为他考上文武状元,是彻底的改过自新,走上正路了……结果现在又不着调起来。
贾母实在忧心贾赦如果上朝,在皇上跟前失了脸面,甚至失言或失于德行,被皇帝怪罪,那可是阖家阖族的祸事!
……她是不是应该让他辞官,还是待在家里,给他买个颜色好的混沌一生,兴许也未尝不好。
一时贾母对贾赦将来的前途,灰心丧气,忧心忡忡。
贾赦却不管那些,乐得其中,“你们过来,挨个把手伸过来——”
晴雯等人不知缘由,但大老爷从前好色的名声府内皆知,虽然大老爷自从剃了胡须后,看着年轻了许多,现在还是文武状元,但荣国府内暗地里早就流传了一条消息,说大老爷得来的这两个状元之名来路不正。
晴雯等人都不想被大老爷摸手占便宜。
她们动作磨蹭、迟缓,贾母看着也觉得不像样子,可没等她说算了吧,贾赦一句话堵了她那里。
“不过是些黄毛的丫头片子,老爷我连奴婢们的糙手都不能摸了?何况我现在是个算命瞎子哼。”贾赦怒道。“老爷我给你们摸骨,是你们的福分,哪个嫌弃站出来。”
大老爷这么一说,哪个也不敢出头,连最爱掐尖的晴雯都老老实实,贾政心里急于知道那个孽畜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也命令丫鬟们挨个过来让大老爷摸骨。
身为宝玉身边的一等丫鬟,晴雯只好第一个过来,想着老太太和二老爷在这里,想必大老爷不敢太过分。
贾赦摸了下,摇头道:“你这丫头不仅命不好,还活不久,短寿啊!”
晴雯一愣。
“下一个。”贾赦懒得解释,这回给丫鬟摸骨,也没银子领,没银子的服务定然和给银子的不一样的。
晴雯退下,虽然听了大老爷的话心里不舒服亦不服气,但实际上她很不以为然。
第二个被摸的是麝月,贾赦闭着眼,因为瞎子自带的异能,脑子里倒知道些这丫头的一些小事,加上女作者知道的红楼文,即使这麝月在红楼中并不出彩,贾赦对她也是了解一些的,便道:“你和之前的那个相比,倒是个好命的,是个姨娘命。”麝月是最后留下陪着宝玉走过余下光阴的,四大丫鬟也只剩下她一个侍候着宝玉的了。
“下一个。”贾赦继续。
秋纹就要上来,贾母却插言问:“老大,不是说看哪个不安分吗?又不是让你给小丫头们算命。”
贾赦“哦”了一声,道:“老太太,这事我记着呢。只要我没疑义的,现在都是完璧之身,尤其是那个叫晴雯的丫头,一身贞洁之气,可惜心气太高,性子不好,是个爱得罪人的。”
贾赦这一番点评,不仅让当事人晴雯“腾”的一下脸红,低头暗恨大老爷胡说八道,贾母等人听了,倒是觉得可能有些道理。尤其是贾母,晴雯的性子她知道一些,但这丫头绣工也好,人品也俊,只是性子还得磨一磨。
“你叫秋纹?”贾赦继续摸着第三个丫鬟的手,只摸了一下就放下了。“你这人媚上侮下,轻贱自己,素爱讨好别人。老爷我不喜欢你,是个早晚被二卖的命。”说罢,还摇头叹息。
秋纹尴尬的退下,对大老爷没甚好感,她好好的宝玉的贴身大丫鬟不做,怎么会被卖出去呢?除非是将来的主子奶奶……可还有宝二爷在呢,她们几个,顶多会被责骂几声,宝玉最重情分,哪里舍得卖她们。
贾赦接下来又摸了几个丫头的手,但都只是随意点评些,尤其是那个叫“坠儿”的,说她手脚不干净,素来爱小,贾母听了记在心里,那对坠儿被老大不客气的这么一说,目光确实让人看了感觉不清正,宝玉身旁可不能有这样品行不端的人在,至于大老爷说的是真是假,过后派个婆子去查查便是了。
“老大,你看了看完了,摸也摸了,总不能先前是胡说宝玉与身边的丫鬟……”贾母质疑。
贾赦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太太,你还忘记了一人。”
贾母一愣,扭头看旁边站着的袭人,“袭人,你怎的没去大老爷那里?”
袭人嘴唇一颤,她鼻尖不自觉地沁出一抹薄汗,只是眼神显露的还算镇定,慢慢地走到了大老爷跟前。
她本来是不信大老爷会算命摸骨的,可大老爷给宝玉身边的丫鬟们这么一算,袭人知道晴雯等人的性子,尤其是坠儿,她手脚确实有些不干净,爱小便宜,宝玉房里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哪个丫鬟的性子和家里的底细,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才对大老爷“随意”说的那些话,心里害怕起来。
大老爷好像真是有些门道,难道通过摸骨还能断出女子是不是处子之身?!
若是把脉,高明的太医也许会把出,但刚刚她看得清楚,大老爷确确实实只是摸骨,并没有把手指搭在寸关那里。
贾赦仍旧闭着双目,神态在袭人看来很是神秘,甚至有些威赫,她伸出手,被大老爷摸了一下,便仿佛被嫌弃般撂开,只听大老爷说道:“老太太,不用看了,我一搭手就知道,这个丫鬟心大,面憨心奸,竟是个憨面刁!”
袭人闻言想喊“大老爷你为何污蔑自己”?可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只是委屈的眼眶红了,“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对贾母说起自己十分尽心侍候着宝玉,绝不敢心里有不好的念头。
嘿,这不就是说老爷他刚刚冤枉了她?是在胡言乱语吗?贾赦起身了,放松了下身体,摸了半天骨头,他累了。遂他睁开了眼,让儿子贾琏给自己端茶递水,他翘起二郎腿,开始看戏起来。
老爷他现在玩够了算命摸骨的瘾头了,也不知为何,有时就是想过过手瘾给他人摸骨算命……贾赦喝口茶,心里想着,脸色噙着幸灾乐祸的笑。
宝玉早就对贾赦说自己丫鬟们的那些“污蔑”和“诅咒”的不满,有非常大的异议,此时见袭人跪下流泪,心痛的不得了,愤恨地问道:“大老爷何必为难一个小丫鬟?”
“混帐!你大伯是你能指摘的吗?”贾政闻言不干了,好个宝玉,就算长辈冤枉了他,哪里有他小辈的嚣张质询的。
宝玉不服气,却只好低头。
贾赦笑眯眯,抖动着二郎腿,喝了两口茶水,“呸”了一声,道:“宝玉,你可别被你那丫鬟给哄住了?你大伯我见识过多少粉头——”贾母咳嗽一声,脸色阴沉的坐在上首,她人老成精,自然发现袭人好像在心虚。
如果这丫头真的辜负了自己,胆敢勾引了宝玉,毁了爷们的身子,她非得打死她不成!
贾赦吧嗒一下嘴,改了词:“老爷我见识过太多的红粉佳人了,哪个没点儿小心思,宝玉啊,你年纪小,风月之事还不懂……大伯教教你……”贾赦这就要开说,满嘴胡咧咧,贾母和贾政见他实在不像样子,都赶紧岔开话题。
贾政问:“大哥,你说这丫头可又不妥?”
贾赦讥嘲地看了贾政一眼,“老二,你治家不严啊。”然后也不等贾政辩驳,他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袭人道:“你这奸诈的丫头也别说老爷我冤枉你,你这身子是不是完璧,自然有婆子们会查看。”
言罢,他似瞧着笑话般悠哉的继续喝起茶来,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看戏。
贾政早就坐不住了,站起身,上前就要一脚踹向宝玉,至于憨面刁的丫鬟自然有人处置,贾母护着宝玉:“你这个做老子的就知道打打杀杀,老大说的也不一定准,还没验身呢。去——鸳鸯,去叫于婆子过来,给她看看。”贾母目光射向跪在地上的袭人。
老大的话她向来不怎么看重,可看这丫头的表现,老大未必是无的放矢。
果然,袭人听贾母说要找婆子给自己验身,浑身颤抖,贾母此时更是让她抬头,袭人脸色煞白,汗珠滚脸躺下……
“算了,鸳鸯。你回来。”贾母已经心知肚明了。
她失望地看着宝玉,宝玉此时也被此时此景吓着了,他怯怯地喊道:“老祖宗?”
“宝玉,你和袭人——你们——”贾母紧盯着宝玉的双目。
宝玉避开她的眼神,贾母心中微痛,她不是痛惜宝玉的不听话,她是痛惜宝玉的身子骨。他小小年纪,怎么就被这贱丫头坏了身子!
贾母虽然伤心失望,可这袭人还得处置,让婆子们进来,拉走袭人,袭人直喊道:“宝玉——宝玉——宝二爷——救救她!老太太饶命!”脸色泪水直流,还使劲地要磕头,若不是被婆子们架着,说不准就要扑过来抱着宝玉的大腿了。
可宝玉只是流泪看她,但对上自己的视线,却又马上低头沉默不语。
“还不赶紧拉下去!”贾政厌恶喝斥道。
……
贾母叹息,屋内半晌无言,贾政瞪着宝玉,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想找个棍子打死这个孽障,还是贾母看他情绪不对,忙喊道:“宝玉年纪小不懂事,都是那丫头坏的事,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她竟天生是个下贱胚子!”
说罢,贾母哀叹不已,贾政忙安慰,一时放过了打宝玉的心思。
贾赦伴着贾琏看戏看的来劲儿,现在戏已落幕,他也该功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