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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向默阳走了，她揉揉眼睛，转头跟周莉确认：“是叫我？”
“还不快去！”周莉又蹙起了粗直眉。
顾晴忙往总经理办公室跑，进门的时候向默阳正把椅子放到办公桌前，朝她招招手，顾晴赶紧过去坐下，紧接着一瓶依云就被放到她面前。她有点受宠若惊，呼一下又站了起来，忙不迭地道谢。
“别紧张，坐下，喝口水。”向默阳温和地笑，指指她的嘴，“你的嘴唇已经起皮了。”
老板如此温暖让她心中顿生无限感慨，感激涕零地拧开瓶盖喝了口。
“第一天工作，还算适应？”向默阳坐进老板椅里，解着西装外套的扣子问。
顾晴眨着发涩的眼皮陪着笑脸回答：“能，能，挺好，挺好。”
“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向默阳说。
“没有，没有，哪儿能有呢！真挺好，莉姐对我可好！”顾晴忙摇头。
虽说她入社会没几天，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懂。绕过周莉去找向默阳这种没品的事儿她干不来，何况周莉办事对事不对人，她今天挨的训全属应得。
“晚上有空吗？”向默阳突然问。
“有。要加班我无条件配合。”顾晴思维还停在工作平台，于是立刻做出回答。
向默阳笑，接着说：“我请你吃饭。”
“呃？”顾晴不自觉拔高了声音，惊讶地看着向默阳。
向默阳说：“兰姨是我妈的朋友，于情于理，我应该请你吃顿饭。”
第17章（）
这个理由听着挺无懈可击的，可顾晴还是犹豫。
其一，向默阳是上司，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不了解他的前提下跟他接近，她这半瓶子醋的水平怕会出糗；
其二，刚到公司就跟大老板出去吃饭，被人看见了岂不是自己亮招子树敌？
其三，晚上不回去，又得跟张美兰撒谎她自认是个诚实的人，这次为工作的事儿撒次谎，良心备受煎熬，如今谎言又要累加，她心累。
她正煎熬着，听见向默阳问：“不想去吗？”
顾晴抬起头看着向默阳，他靠在椅子里，指间玩弄着钢笔，脸上带笑，她从这笑里品出几丝不悦的味道。
月薪九千啊
大老板请吃饭连面子都不给是不是太吃里扒外，太不懂事儿了？
最终，在罪恶感跟月薪之间，顾晴选了后者。
她被向默阳领到了某家一看就不是她这种人能去得起的西餐厅。
本来她着急上火地累了一天，要是由着自己她会叫着姜小迟他们，一起去路边撸串，再配上一扎冰镇的啤酒。
如今路边摊换成了吊着水晶灯的餐厅，浓烟滚滚变成了香风阵阵，人声嘈杂吹牛打屁换成了小野丽莎的玫瑰人生，聊天内容也从“那混蛋真他妈欠揍”“那家酒吧妹子绝对够辣”变成了“你高中念哪个学校”“大学念哪个学校”“家里生意好吗”等等等等的社会普查，她厌食的症状愈发严重了。
加上对面坐着个阳总，她平时大嘴巴惯了说话没有遮拦，为这事豆儿教育了她无数次。今天她把豆儿的教训都搁在心尖儿上，说话句句斟酌，行动时时小心，真真地风声鹤唳了一把。
侍者上了牛排，顾晴一眼看过去就把它幻视成了烤炉上的羊肉串，正神游着肩膀上狠狠挨了一下。
“哎呦我去？你怎么来这儿吃饭？这是发达了？”
这逗比的声音此刻听来无比悦耳，顾晴惊喜地转头，看到姜小迟穿得人模狗样地站在跟前。而姜小迟身后站着宋宁远，也是一身西装。宋宁远臂弯里挽着个大美妞，腿长肤白貌美气质佳的那种，一双杏眼水光潋滟，弄得顾晴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多看几眼以后就觉得宋宁远跟大美妞的眉眼间有点相像。
“哟！阳总！没看到是您，您好您好，打扰了不好意思。”姜小迟朝着向默阳点头哈腰，一双贼眼滴溜乱转。
顾晴知道他心里在合计什么，在桌子底下踩住他的鞋尖扭了几扭，看着这厮疼又不敢喊出来的扭曲表情，她顿觉内火散了一半，身上松快些。
她正跟姜小迟暗潮汹涌着，大美妞朝向默阳打起了招呼。
“默阳，真巧，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
向默阳朝大美妞微笑，说：“确实巧。”
大美妞抿着嘴唇一笑，杏仁美目旋即转向顾晴，问道：“这位是”
向默阳坐着没动，往顾晴这边指一下，说：“我的新行政秘书，顾晴。”
大美妞朝顾晴伸出手，一笑露出八颗牙，笑容里热情的浓度调和得刚刚好，说：“你好，我叫宋画溪，默阳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她忙起身跟宋画溪握手，怪匆忙的碰掉了一把餐叉，姜小迟弯腰去捡。
她握着宋画溪的手，偷眼看旁边的宋宁远，这哥们朝她点了下头，扑克脸上纹丝不动。
宋画溪挽住宋宁远的胳膊，将他往前带了一步，对顾晴说：“这是我哥哥，宋宁远。”
她干巴巴地呵呵两声，看看宋宁远，不知道是该跟他说“幸会幸会”还是“巧啊哥们，怎么在这儿遇见了”。
顾晴以为，像荣霄跟宋宁远这样的人，跟他们这帮子鱼龙混杂的人玩玩可以，要扯到正事还得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今社会上人惯爱攀高踩低，人家俩防备着被黏糊上真没错处。
所以，今天碰到宋宁远的家人，她拿不准怎么做才对。
她正犹豫的时候，宋宁远低头对宋画溪说：“我们认识。”
宋画溪“哎”了一声，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宋宁远点点头，没再说话。宋画溪再看顾晴的眼神就很不一样起来。
有点冷场。
姜小迟把叉子放到桌上，打着哈哈说：“阳总，那不打搅了，我们到那边坐，您坐！有事儿您叫我！”
第18章（）
向默阳点点头，宋宁远携着宋画溪随姜小迟走了，顾晴才坐下，隔着老远望着那三人坐下了，她开始寻思姜小迟怎么跟宋宁远一起出来，因为这俩人平时没怎么热乎的。
她看得出神，听向默阳问：“你来面试的时候说的，在绿色快车的朋友，是姜小迟？”
顾晴眨巴着眼，老实点头。
向默阳又问：“你跟宋宁远也认识？”
顾晴又老实点头。
向默阳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说：“没想到你的人脉这么广。”
顾晴赶紧说：“哪有哪有，就是平时一块儿玩玩，我们这样的人哪儿配谈‘人脉’。”
她不知道向默阳问这句话的目的，可她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不悦。
虽然不知道他不悦个什么鬼，可豆儿说过领导不高兴的时候必须装孙子，豆儿从来不骗她，所以她必须装孙子。
继而转念想想今天来陪向默阳吃饭真划不来，吃不下喝不下，还跟着一晚上担惊受怕，弄得她快神经衰弱了，要有下次她打死不来。
这不都是月薪九千闹得？一世英雄为五斗米折腰，她容易吗她？！
向默阳垂着眼，拿起刀叉切牛排，边问：“可以问一下，你跟他们怎么认识的吗？”
顾晴没想到向默阳会问这个，心里掂量掂量就如实说：“是通过一个共同的朋友，大家玩了几次认识的。”
向默阳停下动作，抬眼看着顾晴，重复一遍：“共同的朋友？”
“哦。”顾晴点点头。
“荣霄吗？”
顾晴一愣，大脑一时没跟上嘴，张口就问：“你怎么知道？”
向默阳瞪了她一眼。
对，就是瞪！那感觉跟她小时候考试不及格张美兰瞪她的时候一样一样！
顾晴立刻就后悔了。人家不过是说了个荣霄，她就忙着承认了，忘了豆儿常嘱咐的最重要一点——谋定而后动。
现在好，看样子这位阳总对荣霄的态度很不怎么样的，光提个名字脸就臭得跟茅坑似的，她还腆着脸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哎呦她这张嘴啊！哪天她万劫不复了肯定就是这张臭嘴害得！天杀的没下次了，以后她见着向默阳肯定绕道走！
向默阳没再说话，继续切牛排。顾晴也不敢说话，也切牛排。猛地向默阳说话了，顾晴没听真切，手一抖叉子掉盘子里，叮一声脆响。她尴尬地盯着那杆叉子愣神。
“陪我吃饭这么难受？”向默阳的语气有些怅然。
“哪儿能啊，哪儿能哪！我就是白天太累了不对，我也不是累，莉姐对我可好我，那个我就是困了嗯！其实我一般睡得早，这不过点儿了我就熬不住，想睡觉。我这个习惯从上学就有，所以到了复习的时候特吃亏，人家加班背书我就只能睡觉，我也想改，就是改不了，呵呵。”顾晴越编越溜，编到后来自己都有点信了，忘了前天还跟姜小迟玩了通宵的使命召唤。
编完了顾晴眨巴着眼睛看着向默阳，摆出一脸真诚的神色。
向默阳用手背挡住嘴巴轻咳一声，慢慢说：“早睡这个习惯很好，不过像你这么年轻的，八点就睡的我倒第一次遇见。”
顾晴哑然。
“吃吧，凉了口感不好。”向默阳用叉子指了指顾晴盘里的牛排说。
“哎”了声，顾晴忙把牛肉送到嘴里，嚼蜡似的。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向默阳又阴转晴了，顾晴小心翼翼地陪他结束了这顿难捱的晚餐。离开餐厅的时候向默阳要送她回家，她哪有那个胆子！一则向默阳是大老板，二则她怕被张美兰看见，一害怕连说了十几个“不用谢谢”，向默阳没逼她，自己开车走了。顾晴这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看看时间不算晚，顾晴合计着找个大排档喝一杯，解解乏再回家。看了看地形，记得有家还不错的烧烤店离这儿不远，她就溜达着往那边走。走半路上被宋宁远的车子拦下了，他示意她上车。
顾晴上车后问宋画溪跟姜小迟去哪儿了，宋宁远说那两人换地方谈生意去了，顾晴问宋宁远怎么没跟着去，宋宁远说不感兴趣。顾晴没往深里问，再多问就有违她的交友原则，可难得宋宁远主动说：“我家有些跟嘉禾合作的生意，姜小迟想掺进来，搞点汤水喝。”
顾晴没怎么在意，忙着指挥宋宁远右拐。宋宁远打着方向盘，车子稳稳地转弯，那家烧烤店出现在百米开外，招牌已经清晰可见了。
第19章（）
“你去嘉禾，是做向默阳的秘书？”宋宁远问。
“是啊，嘉禾是房地产公司，我一个学法学的也干不了工程设计不是？人家让干个行政秘书就算我祖上积德了。”顾晴随口一说，只顾着伸着脖子往烧烤店那边看。这家店生意好，不给留座，她担心他们这个时间点来没座位。
两人存好车，进到店里一看，果然客满。好在跟店老板比较熟，让他们先去选串，一会儿有人走了就把她安排过去。
顾晴跑到菜台那儿，点了一堆牛羊肉大肠蚕蛹鸡翅外加蔬菜蘑菇之类的串串，点菜的小伙子刚要走被宋宁远叫住了，宋宁远吩咐他把鸡翅跟羊肉串全去掉，加了二十串猪里脊肉。
顾晴知道宋宁远做事自有道理，就没吱声。
等有位子坐下了，她偷偷问他：“有什么猫腻？”
宋宁远喝了口茶水，低声说：“肉有问题。”
顾晴左右看一下，小声问：“什么问题？”
“貂肉加羊肉精。”宋宁远说。
“那鸡翅呢？”
“像是僵尸肉。”
顾晴竖起大拇指，钦佩地说：“不愧是学医的，厉害！”
宋宁远搁下茶杯，轻飘飘一句：“学医的熟悉的是人肉。”
顾晴咧咧嘴，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串上得很快，宋宁远不喝酒只喝茶。顾晴知道他还要开车，就没劝酒，自己一人颇大快朵颐了一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扎啤酒下肚顾晴有点大了，挥舞着筷子开始吐槽。
“标题一定要用一号字吗？必须是仿宋体吗？还必须加粗吗？负数就一定要用红色字体吗？谁他妈规定表格一定要用2磅线条？‘个别’跟‘各别’有差吗？！不会用五笔输入法就是废物吗？谁取名字会用个‘龘’字！‘龘’你知道吗？三个龙凑一堆，谁他妈能认识啊！”
宋宁远喝茶。
顾晴忽然冷笑两声，扔了筷子，指着宋宁远就嚷：“别以为我认怂了！小爷我什么没经历过，还会怕一个娘们？别以为我做不到！我就非做给你们看了！让你们知道知道我顾晴到底有几把刷子！”
宋宁远仍然喝茶。顾晴气呼呼地靠到椅背上，又是咬牙又是切齿。
店里服务的小哥过来添水，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个东西。
“姐，你手机掉了。”小哥说。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