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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掉了尘世的喧扰,他坐在了床沿,痴痴地看着御赐龙,憔悴苍白的姜未晚,他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不可遏制的笑意,连肩都在微微颤抖着,眼眶中有着盈盈的水光在闪动着。
恼她!气她!
想不到她死的时候,竟是这般地心痛,宛如心口上被人恨恨地刺上一口子沉受着剐心之痛。如果她还活着,他也许还会被她气得咬牙切齿。
但是如果可以选择,他情愿那样。他轻闭上眼,一滴泪已缓缓地顺脸颊流下,落入心中沉甸甸的,一片苦涩宛如海洋。
突然觉得冷,他抱起了姜未晚,把她揽入怀中。
就这样旁无他顾的专注地抱着她冰冷尸体,晚膳送了进来,原封不动地端走。早膳送了进来,还是原封不动地端走。
次日午后,推门声再次响起。
“本王说了,给我滚下去。”秦烨的暴吼声再次响起。
“奴婢参见王爷!”
秦烨缓缓抬头,见来者是怜心,便不冷不热地问了句,“何事?”
“郡主已死,奴婢求王爷怜悯,让郡主入土入安。”怜心盈盈垂泪,硬咽道:“求王爷念及和郡主夫妻恩义上,为郡主做场简单的法事。”
秦烨不置可否。
怜心提起袖子拭了把泪,如果可以引回郡主的魂魄,了结郡主此生的宿愿,郡主下一世便可无牵无挂地投个好人家。
如果耽搁久了,尸身腐烂,郡主来生就难以转世为人。
“求王爷成全!”怜心匍匐于地重重地磕头。
“起来吧。这件事就由你去置办吧。”秦烨缓缓地闭上眼,神鬼之说在他看来不过是无稽之谈,但是此刻,他却变得犹为相信。
“王妃的后事,要大肆操办吗?”怜心缓缓问道。
“不必了,一切从简。”他轻叹了口气,姜未晚不喜欢张扬的。
“王妃入土为安的日子,要定在何日?”
“明早。”沉默了良久,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
怜心走后,秦烨唤来了侍女,让她们取来了备好热水。他亲自为姜未晚净身,让丫鬟取来笔墨、香粉,加入了特制的香料调匀后,笔锋在姜未晚肩颈上轻轻辗转流连一朵妖娆清华的芍药花绽放开来。
秦烨轻抚着自己亲手画上的芍药花,薄唇轻勾,凄然的笑声响起:“姜未晚,你别想逃,下辈子我必会寻得你。”他再次靠近,在她冰冷的唇瓣上烙下他深情的印记。
按秦烨的嘱咐一切从简,怜心和张嬷嬷对姜未晚的后事进行操办,请来了道士为姜未晚做法事。
在嗡嗡啼哭声和道士的诵经念佛声中,秦烨恋恋不舍地将姜未晚放入棺中,合盖而上。
王府上下都沉浸于肃然哀伤的气氛中,人们开始记起姜未晚的种种好,姜未晚一向与世无争,她没有责罚下人,反倒是为下人挺身而出,少了这样的一个主子,岂不让人叹息。
冷漠的右侍卫北冥闻得姜未晚死讯,刚毅的容颜都变得生硬,目光也变得更加深沉难测,剑眉都皱起了川字形。
西厢阁的床蹋上,谭蝶儿心情却大为舒畅,全王府里的人都跑去哭姜未晚,她反倒笑了起来,有什么好哭的,不过是死了个懦弱的废物而已。
“真是看走眼了,姜未晚那么柔弱的一个人,怎么配成为对手。真让人失望,早知道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心思去对住,真是高看了她。”
谭蝶儿觉得有些困意,她便缓缓闭眼,开始睡她的大觉。不知睡了多久,她从恶梦中惊醒才发觉自己竟睡了一个下午。
“人都死哪里去了?”谭蝶儿吼着。
小菊疾跑进来,“王妃我在这儿。”
“叫你呢?人都死哪里去了。”谭蝶儿抱怨着。
“都为王妃守夜呢?”
“守夜,守个屁夜,人都死了,难不成还有人偷尸?”谭蝶儿火冒三丈,“不就是死个人吗,还把她东屋的人都叫去守夜,死得又不是皇帝,用得着举府上下劳师动众吗?”
“王妃,莫乱说!我们要诚心悔过,才能获得救赎。”小菊目视前方,一脸的谦恭。
谭蝶儿冷冷地扫过去一记嘲讽的笑,轻轻一哼,“什么狗屁东西,救赎?那你就出家当尼姑去得了,更显得你的诚心。”
“王妃有所不知,道士说王妃生前怨气太重了死后冤魂不散,正集结在王府四周,恐冲撞了王府的安宁,正在施法呢?”小菊一脸的惊恐,压低了声音道:“她生前我没有好好对她,我好怕她来找我。不能不信,我回来时还跌了一摔,像是被人拌了一脚,可抬头一看,又怎么都没有。王妃,你说我该什么办?天灵灵,地灵灵,只要她姜五月的冤魂可以放过我,我必然天天给她烧高香,把她当菩萨供着。”
“胡说八道,全是胡说八道。”谭蝶儿焦急地跺脚,忽然问道:“盖棺了吗?”
“盖了,是王爷亲自把她送入棺材里的,道士说是一个时辰后要进行引魂。引了魂魄决别了众人就要下葬了。”
“引魂?”谭蝶儿轻蹙眉头,据说景国经常有法师弄引魂,请道士在人死后四十八个时辰内把死者的魂魄引出来,问问她生前可有未了遗愿,并协助她完成遗愿。
“王妃,你也知道引魂。你说怎么办?我生前欺负她,她的鬼魂是不是缠上我了。王爷的脸色好吓人,要是有人把这一切告诉王爷,那我怎么办?”
“没出息。”谭蝶儿狠狠瞪了小菊一眼,“还不快滚下去给我备膳,用完膳我们再去看看。”
小菊撅了撅嘴,不安地垂头退下。
谭蝶儿看小菊下去了,便拿了些首饰出来把玩。
突然窗外传来了一丝动静,谭蝶儿一惊,猛地坐起来,她惶恐不安地盯着窗棂方向,清冷的月光轻轻挥洒下,窗外树影婆娑地倒在窗棂上,像极了人的影子。
“谁?是谁在外面?”她惊恐地喊着,可没有人回答她,只有自己的声音回荡在屋子内。
兴许是幻觉,这两日子来,自己总是心神不定地,她收起首饰在床前躺下。
忽然一个黑影在纸窗棂前一闪,急速地横向飘过。
谭蝶儿吓得花容失色,她坐起身复问道:“谁……到底是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的,快给我出来。”
窗外没有人回应,四周寂静无声,她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忽然觉得困顿,不知过了多少,她开始慢慢全眼。
迷糊之间,忽然觉得有一阵风吹开了两扇门。
在那两扇门间,一袭白衣慢慢飘近。
“来人,快来人。”谭蝶儿猛地惊醒,看着四周觉出一身冷汗。
她慌里慌张地披上一件单衣下了床,刚穿上鞋——还未站起就看到一袭白衣飘至眼前。
“谭蝶儿,你还我命。”邪魅撕哑的嗓音传了开来。
谭蝶儿惨白着脸,慢慢抬头。
窗外朦胧的月光如水般地投在她白雪般的寒衣上,姜未晚安静而苍白的面孔上有丝很飘渺的笑意,越发显得诡异清冷。
确认自己看清她的面容时,谭蝶儿心中一震,她慌乱垂眼……女鬼果然是姜未晚。
“谭蝶儿,你还我命来。”姜未晚慢慢地飘进。
白色月光下未晚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狠凌厉笑意,面目扭曲在一起越发狰狞。
“不……不……你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不是我害你的——是你自己想不开。”谭蝶儿惊惧地往后退。
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被王爷嫌弃,更不会过着非人的生活。你还我命来。姜未晚再的手伸向了谭蝶儿的脖子。
“真的不关我的事。”谭蝶儿焦急地往前跑。
面前门倏地无人自关,嘭地合上。
谭蝶儿大惊换色,她踉跄地跌倒在地,“你……你真得是鬼。“”
“我生前怨气太重,上苍怜联悯,阎王怜我生前凄楚,放我魂魄回阳间一趟,了却了前生冤孽,好转世投胎去。”顿了口气,姜未晚接着道:“如果你没有自己撞桌,我何至于背负杀人的罪名,何至于走自缢的路。虎毒不食子,谭蝶儿你禽兽不如。今天该是你偿命的时候。”
“那是他活该……他该死。”谭蝶儿面目露凶光,“只是你刚好倒霉地到东屋来,这能怪谁。”
“杀害自己亲骨肉,你不后悔?”
“他一定得死,一定得死,我别无选择。”她笑的凄厉。
“为什么?母凭子贵,你大可以顺产下他。除非他不是你的骨肉。”姜未晚大惑,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他是个残疾,是个白痴儿。拿一个白痴儿,来换得你的失宠,王爷的怜悯,值得。哈哈……哈哈……”谭蝶儿阴阴的笑意邪肆了起来,不知不觉地,她竟笑出了泪。
姜未晚疑惑道:“尚未出生的孩子,何以说他是残障?”
“隔代相传,传子不传女,凡是儿子皆是智障儿。怨灵的诅咒,那是怨灵的诅咒。应验了整整四代了。”谭蝶儿哭了起来,哭得悲切。
“整整四代了。我亲爹就是智障儿。因为弱智的他,我才与姐姐倾城走散了。”
“谭蝶儿,这不能成为你杀死亲生儿子的理由。”姜未晚紧蹙的眉头勾画出冷冽宛如冰珠的气质,她又靠近了一步。
“如果杀一子,可以夺王爷怜惜、宠爱,我在所不惜。”谭蝶儿目露决绝,语声坚定有力。
“谭蝶儿,你死不悔改。”门嘭地一声,被人推开。
放眼望去,推门而入的是张嬷嬷。她正迈着小步子一步一步走近。
谭蝶儿大惊,眼中即时地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姜未晚,你不是鬼,你骗我。”
“若不是你平时用事太过阴毒,我也不会相信王妃一面之辞,前来作证。”肖嬷嬷叹了口气,她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得如此灭绝人性的女人。
“作证……作证又如何?谁知道你这老秃驴,是不是收了姜未晚怎么好处,来东屋撒泼的。”谭蝶儿狂笑了起来,就凭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死东西,敢来我东屋装神弄鬼。
“别忘了刚才是你亲口认罪的。”肖嬷嬷面露难色,这时才正视起眼前这个难缠的女人。
“我谭蝶儿可不是吃素的。我身犯何罪,几时认罪了?”谭蝶儿狂傲地上前一步,嚣张地逼近肖嬷嬷。
“王妃,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没有去请王爷,反倒自露了马脚,让她猖狂了起来。”肖嬷嬷脸露哀色,自责不安。
“不过请王妃放心,老奴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定会让王爷信服的。”
“老秃驴想以死明示吗?还是要再装回死人,演一出请君入瓮吗?哈哈……”谭蝶儿将张嬷嬷往后一推,“可一不可二,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妄你在王府混了这么多年。”
“谭蝶儿,你不要太嚣张了。”
“姜未晚,我倒是看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如果是本王呢?本王可以奈何你吗?”黑影如鬼魅,飞掠而下,跃入门中,负手而立于前,秦烨唇边勾起一丝残酷的冷笑。
不知他什么时候,他竟在屋顶上下来,屋内的人,皆大为震惊。
寂寂永夜孤月轮,清风恣意怜。
秦烨一袭黑衣,俊直傲然,浑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冷邪,俊逸的有如从天而降的天神,邪恶的又如暗夜中的催命邪王,散发着来自冥府的阴森气息。
肖嬷嬷大喜,姜未晚淡笑不言,谭蝶儿则是花容失色,吐不出一个字来。
谭蝶儿心中一凛,在秦烨如冰般冷冽的声音中,她的目光也慢慢收缩。
姜未晚折身跪拜,“妾身参见王爷,请王爷降罪。”
“老奴参见王爷!”张嬷嬷慌忙跪立于地。
谭蝶儿这才发现,自己忘了行礼,她忙跪地行大礼,“妾身参见王爷。”
“谭蝶儿,本王真是小瞧你了。”俊逸的脸庞满是厌恶的神色,站在她面前,他沉声道着。
谭蝶儿脸色煞白,苍白的脸颊上滑落两行清泪,“王爷,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虎毒不食子,你真是阴狠。”秦烨别过脸去,不再多看她一眼,阴狠冷洌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着。
“王爷,不是这样的,是她们合伙冤枉妾身,你要为妾身作主。”谭蝶儿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秦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
秦烨额上暴出青筋,握紧拳头,冷漠道:“死不悔改。”
谭蝶儿仰头死死地盯着秦烨,“王爷说过会好好照顾妾身一生一世的。王爷一定会饶了妾身,不计前嫌的,是不是?”
秦烨负手而立,俊眉微蹙,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一声不吭地,情绪异常纠结。
气氛一下子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