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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宝在府里闲得整天看书,别的没干,就想着宁昭的事,他在宫中行事的一切小细节,几乎都是她在闲时磨出来的,终於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大闲人喜宝迎来了一件大事——三姨娘生了。
大夫人王氏自然坐立不安,就怕她生出儿子来。
王氏虽然规矩了很久,但对於生孩子,有姚氏流胎在前,老夫人自然不敢把这种事交给她,客客气气地让媳妇别操劳,实际上却在此事上架空了她作为夫人的权力。
只是她再不甘,也不敢谋害这孩子,萧靖对她已经厌恶得快无夫妻之实,要是连老夫人也真的恨上她,就算有娘家撑腰,在府中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王氏烦躁地在产房外来回踱步,听着房内一声声的惨叫,硬是觉得她真作,不过是生个孩子而已,需要鬼哭狼嚎吗?不过若是让她有机会怀上,便是叫得再惨,她也是愿意的。
坐在一旁静候的老夫人不悦:“好了,你别走来走去的,走得我都心烦了。”
“我只是担心三娘。”
王氏勉强扯了扯唇角,她心情已经极坏,像是怕自己地位不保,她今天化的妆极为浓艳,掩饰了自己因为紧张而苍白的脸颊,配上大红嘴唇,她终於也被生不出儿子这事逼得魂不守舍。
“坐下罢!”对於这种辞令,老夫人显然不受用:“你便是再担心也无补於事,平日也不见你这样关心妾侍。”
王氏悻悻然坐下,在老夫人身旁坐着的喜宝自然一阵安抚,说了一大堆吉祥话才让老人家的眉头舒展开来。
这时,产房里呼出一声长长的尖啸,王氏心里一紧,恨不得三姨娘血崩死去,生下来的就归她了,毕竟她平日身子就弱,也不无可能……虽说王氏已铁了心,生下儿子就抱养到自己房里,但到底是去母留子比较让人安心。
片刻,就见接生婆子以锦帕捧着个粉团儿出来,血污被清洗过了,粉嫩嫩的一团皱皮猴子似的,说不上多可爱好看,老夫人连忙站出来,老鹰似的双目紧盯住稳婆,后者不负她望,满脸喜庆的恭贺:“恭喜老夫人!是个白胖孙子!”
老夫人喜形於色,一边说着赏,一边急不及待翻了下婴孩,看到该有的东西时,眼角都泛泪花了,不管这刚出生的孩子好看与否,只要是男丁,在她眼中都是宝贝金孙,至於产房里浑身乏0力的妾侍,已不在她的考虑范围里。
老夫人高兴了,一个产房的下人都得了赏,王氏脸色煞白,一直紧绷着不说话,直接恭贺的人潮稍为冷落,她才开口:“三姨娘膝下已有一女,既然是萧家长孙,不若抱到我院子里,让我好生教导。”
“嗯?”正乐呵呵抱着孙子,爱不释手的老夫人笑脸一凝,转头问:“三姨娘身子现在如何了?”
稳婆低眉顺眼应道:“三姨娘虽然身子骨较弱,但生产顺利,相信坐完月子很快可以恢复过来。”
王氏一听,顿时急了。
“她出身低,如何能当得教导萧家男孙的重任?便是生子有功……”她咬牙:“多赏几件衣物便是,老夫人万万不能把孩子交给她养。”
“我同意。”
喜宝适时插嘴,王氏大感意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堕冰窖:“弟弟是府中长子,虽然只是庶出,但也需要好好教养,恕四儿多嘴,祖母还年轻,不如就养在祖母院子里好了,四儿身为他亲姐,也能多加照拂,祖母又是最会教孩子的,不知这意见如何。”
老夫人意外,却也是深思,这时,王氏大为不悦,怒极:“家里重要事哪容得你这连管家都不曾学过的小丫头多嘴!说到底你还在替那贱婢说情而已,庶子养到嫡母里去是给他脸,你懂么什?”
“闭嘴!”老夫人呵斥:“养到我院里难道就丢份了吗?王氏,对小辈说话莫要这么刻薄。”
王氏悻悻:“三姨娘也曾答应过让媳妇抱养……”
“你不是说人家出身低脑子不清楚么?这样的人说话你也往心里去?”媳妇还敢顶嘴,老夫人不痛快了:“你又不是不能生了,咱们府上的嫡子还指望着你生呢,到时候这庶子何等尴尬?难道你就觉得自己不能生了?”
这话是万万不能应下来的,王氏只得忍气吞声:“是媳妇想差了。”
“知道便好。”
老夫人冷哼,这孩子养在她院子里的建议的确诱人,她沉吟半晌,终是决定等萧靖回来再说,但王氏这会也没指望了,夫君有多厌恶她,她心里明白得很。
喜宝也高兴,以后要是这弟弟有出息了,就多了一大助力。
晚上萧靖回来,果然也很同意四丫头的建议,既能膈应王氏,又不会误了自己儿子的前途,即起名为云飞,原本对三姨娘怀里的孩子不大有兴趣的他看着自己第一个儿子,也生出了微妙的情感来,喜宝一一看在眼里,王氏却是恨得回房后就连砸了三个茶杯。
“这家里,怕是没我的地位了!”
待下人战战竞竞地收拾了茶杯的残骸,王氏愤然坐下,画意在旁不知如何安慰,只看得娘亲发泄完脾气后,眼泪簌簌而下,她连忙坐过去:“娘亲,你是名媒正娶的大夫人,如何能说是没地位呢?”
“你爹不来我院子里,我真的能生下嫡子么?”王氏委屈得向女儿大吐苦水:“这四丫头也是个贱的!待她婚嫁时,我要让她知道什么人不能开罪!”
“这……”画意犹豫:“她在老夫人跟前很得宠……”
“那老虔婆当她个乐子耍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长相平庸,就是嫁得不好,也怪不到我头上来!”王氏恨恨道:“不能让她高嫁了,不然那贱种到时……还不翻了天去!”
画意连连安抚娘亲,心中却是暗叹,娘亲坚强了一辈子,可惜这要强的性格,拴不住一个男人。
第022章()
自从三姨娘分娩后,王氏就彻底恨上了喜宝。
无论是请安还是平常言谈间,都不会有好说话听,不过是个庶女,虽说住在婆婆院子里,难在吃穿用度上苛待,但平日遇到,都可劲儿的刻薄挖苦。
喜宝一切左耳入,右耳出。
一个当家主母歇斯底里地为难小辈,可见她心里的确苦,精神状态如紧绷的弦,她不会去触这霉头,日子该咋过就咋过。
王氏倒还惦记着三姨娘,好几次都想逼她自己去跟老夫人说道说道,为的就是把云飞给抱养过来,然而三姨娘还在月子里,安静地当一只缩头乌龟,任大夫人如何跳脚,都不肯见人。
府上新宠自然是新生儿萧云飞,老夫人乐得走路都带风的,一天要看他好几遍,精挑细选的奶娘连平日吃食都监控着。喜宝闲时无聊,也爱去看看这个弟弟,虽然她无甚爱心,但能打发时间又能培养姐弟感情,何乐而不为?
三姨娘身子病弱,但生下来的孩儿却彷佛与王氏的祈求作对,异常白胖健康,哭声宏亮,喝起奶来也有劲,一副很好养活的样子。
十几天过去了,婴儿不再是红通通皱巴巴的一团,居然也透出几分玉雪可爱来,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人时把人瞧得心都软了,骤眼看去,同一个爹娘出的种,比喜宝还好看几分,实在让她这个当姐姐的郁闷。
“你看你,男孩子长这么好看干吗呢?”
她坐在床缘,对着萌哒哒的小包子叹气,包子现在清醒的时刻还不多,抬了抬眼皮澄亮澄亮地望向声源,半晌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不知人间愁肠百结,亦不知自己的降生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宝郁闷,老夫人却是开心得很,说起小少爷来,都说像当年的萧靖。
像不像她不知道,不过只要一个劲地附和准没错。
“咱们家云飞长得可秀气了,一看就与靖儿相像。”早上请安,老夫人话也多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线:“这天儿冷,我就不抱出来让你们看了,要是想看,回头到我别间里,可招人疼了。”
“真的有这么好看?”琴意不以为然,也有几分好奇:“有我好看吗?”
“哈哈,这能与姑娘比吗?不过我瞧着,云飞长大了必定是位面如冠玉的儒生。”
谈及孙子,老夫人脾气好了许多,连三姐不屑的语气也没让她皱眉,她笑着转脸看向王氏:“你也多去瞧瞧云飞,说不定能沾沾喜气,给咱萧家生个白胖嫡孙。”
男丁与姑娘不同,因着关乎继承家业与爵位,嫡庶之分更严明,王氏也知道自己生的儿子比这劳什子云飞要尊贵许多,但问题是,她得能生——而且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得叫贱婢的种哥哥,她就厌恶得想杀了他,长得多招人疼都不好使。
王氏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媳妇自会努力的。”
老夫人宽慰几句,两人一应一和的,气氛还算和谐,这会儿喜宝不像往日,很是安静,就让两位姐姐说话,让画意投来了几抹惊讶的眼神——毕竟这四妹往常是最爱凑趣哄老夫人开心的。喜宝想的却是,她已经自带王氏声望仇恨了,再在这些小事上多嘴,就怕这心里苦的妇人撕破脸。
喜宝没想差,王氏想跟她撕逼的程度,简直到了日思夜想,为伊消得人憔悴。
要不是这丫头多嘴,云飞抱养到自己院子里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姐弟俩都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王氏恨不得赶紧把她嫁出去,免得处久了,真处出什么姐弟感情来,到时候庶子厌恶自己,要是她还生不出嫡子来……后果堪忧。
照大燕律例,只要双方父母首肯,再找个媒人从中牵线,女子在何时都可定亲,成亲却需等十五周岁。
四丫头现在年仅十一,已经这般能说会道了,就像是王氏的肉中刺,想赶紧把她嫁出去,奈何这小妖精还真是小,只能让她继续碍在跟前,王氏每每想来,均想捶胸顿足,早就不该给她请大夫的,病死作数。
“真是气煞我也!”
从老夫人的院子里请安回来,王氏关上房门,又是对着闺女大吐苦水:“天天听她说话,尽是云飞云飞的,不过是一个庶子罢了,她真当我生不出来,想以庶代嫡么!”
“娘亲莫气。”
画意柔柔劝道,手轻拍娘亲的背替她顺气:“娘亲不是说过,无论这孩子是谁生的,都得喊你一声娘么?若弟弟是个聪明人,也应该知道与嫡母作对没有好处才是,娘亲又何必杞人忧天?”
“唉!”
王氏长吁一口气,叹道:“你不懂,这养孩子的事,最是看头几年,四丫头要是在他跟前说三道四的,免不了在幼子心上落下对我的坏印象。”
“还有四年四妹就得成亲了,到时候弟弟不过四岁出头,懂什么呢,娘亲与我再待他好些,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分享给他,这小孩儿呀,怕是连亲姐姐是圆是扁都不记得了。”
“……也只能盼着是个没记性的。”
王氏闷闷不乐,更是坚定了赶紧把喜宝嫁出去,以及往低嫁的想法。
她不知道的是,远在深宫里,也有一人与她持相同想法。
一碟精莹水嫩的桂花糕放在眼前,换了以往,宁昭肯定会忙不迭的全部吃掉,口中仍有淡淡余香就奔去找嬷嬷索要更多,然而今天只动了一块就放下,只觉味如嚼蜡,转身就说要回房里去,明安一路跟上,探看了门外无人才关上门。
“哎呦,殿下,你又在烦心什么了?”
明安苦着脸:“你连点心都不吃,让娘娘知道了,肯定要发作0我们伺候不周,到时候殿下也得与娘娘解释,这是何苦呢?”
宁昭在房里来回踱步,身穿华服,无忧无虑的他却在唉声叹气,听见明安如此说道,他顿住脚步,转头说教:“你这小太监,如何能懂我为情所困之苦呢?”
“我的殿下啊,你在宫里就别老想宝姑娘了。”明安急了,凑上前低声道:“这宫里不比外头,殿下就是不在意我们这些奴才的贱命,也得念着宝姑娘的人头啊!”
他闷闷不乐地抿起唇角,也晓得当中利害关系,压低了声音:“我今天上课时趁着先生不觉,仔细算过了,她至少还有四年才能嫁人。”
“照大燕律例来说,的确如此呀。”
敢情殿下上课就干这个呀?明安不敢取笑主子,便如实应道,宁昭的眉皱得更深:“就是如此!四年!四年,我如何等得了?我现在就想见到她,天天都见到!”
这情不情,见不见的,明安不懂。
他净身入宫就是为穷苦的家里搏点希望,因长得白净秀气,又听话,被提拔当大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已是他三生之幸,哪里还会多想这情爱之事,不过为人奴才,为主子排忧也是责任之一,当下他便劝说:“殿下不是与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