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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小姑娘该有的天真稚气:“姝姐儿你该被我吓到了吧?我是在边疆长大的,我爹老说我这人是狗肉扶不上墙,不管怎么调。教都跟个假小子似的,所以要我平时尽量就少说少做,免得吓着别人,要是有冒犯到姝姐儿你的地方,我在这里先给你赔个不是。”她伸了伸懒腰,“不过能把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给说出来,我是真觉得舒服多啦!”
萧静姝看着她如释重负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下终于笑了出来。
尉迟晓之前在宫中一开口就能噎死人,只不过看在她爹面上,公主她们绝对不跟她计较罢了,原来这样,还是尉迟晓已经着意克制了的结果啊!
她拍了拍尉迟晓的背,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亲昵的动作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们平时的亲密度,只笑道:“尉迟啊,其实我完全赞同你的每一句话。”
尉迟晓张大了眼睛。
萧静姝左右看了一看,确定了旁边没人,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勿谓我言之不预,此次突厥可汗亲自入京,只要他肯在名份上对圣人稍稍相让,譬如口称为臣,又或者尊称圣人为叔之类,圣人必然大大的加之以赏赐。”
尉迟晓瞪大了眼睛。
萧静姝的话却还没完:“到时候我们没有在战场上输掉的东西,圣人就会以赏赐的形式赏赐过去,包括子女财帛。而没有趁机把突厥可汗抓起来杀掉,也正是为了威震四夷,流芳后世。朝廷上的大人们一定会引经据典的给这种行为戴上一个又一个的高帽子,给这种其实特别……愚蠢的行为脸上贴金。但其实,在放他们入关的那一个刹那,我们就已经输了这场战争。这是我们整一个帝国的悲哀,但很可惜,也只是我们两个女子口中‘妇人之仁’的悲哀而已。”
她也想说:你们给我们带来的是刀剑,我们也该给你们带来灭绝。若是非要和平,那也该是大打一场打的对方口服心服之后的融合,而不是这种以子女财帛,以和亲血泪来换的和平!
可她和尉迟晓就算再不甘再愤恨,她们依旧只不过是两个力量不足够影响大局的小女子,这种不甘和愤恨……也似乎做不了什么。
萧静姝和尉迟晓对了对眼睛,最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但不知为什么,这种笑里,却又带上了几分晶莹。
最后萧静姝拍了拍尉迟晓的肩膀,劝她:“你说你看不起李信李将军,我倒觉得你的这个说法,是偏颇了一些呢。你爹尉迟老将军的名号,我也是听说过的,他可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也是出了名的喜欢提携后辈,重要的是,尉迟老将军的眼光也是有名的啊。他提拔起来的那批青年将军们,哪个如今不是我大梁熠熠生辉的将星?你爹既然看好李信将军,那我想,他肯定不是,最少不只是一个会卑躬屈膝的小人。再说护送那批突厥人入京,既可以说是护送他们,也可以说是护送他们免得祸害沿路的百姓嘛对不对?你也没亲眼见到他是如何谄媚的就这么武断的下了定论,我想要是李信李将军听见,一定是会伤心的呢。”
她这么一番话先是狠狠捧了尉迟晓她爹,又分析的有理有据,尉迟晓先前的激动终于渐渐平息下来,迟迟疑疑的看向萧静姝:“……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尉迟晓狠狠的攥了攥拳头挥了挥,“总之,若是他真的做了突厥人的狗,我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非要揍他个满脸开花不可!”
萧静姝又笑开了,却附和着她点了点头:“我看这样也合适!”
尉迟晓今儿个和她聊了好一会儿,这会儿真觉得自己满心的阴霾都散开了,心情几乎是瞬间就轻松了很多,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姝姐儿,我以前听我爹的,少说话少做事,你瞧,跟你虽然是同窗,但这么久也没熟悉起来。这会儿我才发现,原来你和跟郑姐姐她们都不一样,我可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萧静姝可一点也没误会这个‘喜欢’的意思,也笑了:“那以后咱们多多往来不就好了?”
“嗯。”尉迟晓用力的点了点头。
萧静姝也笑了起来,但当意识到自己似乎是get到了尉迟晓友谊的那个刹那,她却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想到了更多。
实际上由于天气的变冷,萧静姝很清楚,突厥人的入侵,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就算皇帝现在通过和亲和送钱开边贸的方式暂时延缓了这个步骤,可是三年之内,气候越来越冷,当突厥这个游牧民族在冬天的损失大到了连出产维持贸易交换都无法维持的地步,只要到了这个临界点,那么一场大战,就是必然。
清楚知道这场战争注定要到来,如果是她,就一定会在对方还没有兵强马壮之前直接打掉他们的气焰,将他们陷于不得不被中原人所控制的境地,然后再借着寒冷的东风,逼着他们部分内迁,改革他们游牧的天性,如果能做到这一切,那么突厥之危,日后便再不成危害。
但是非常可惜,这个时代的人还完全不知道所谓‘小冰河时期’这种事情,也没有专门的气象站去记录‘今年十月最低温度,十一月最低温度’之类的东西来发现这个一年冷过一年的趋势,也就导致了整一个大梁,对待突厥的态度是完全的偏离了事实的真相。
这大概,就是信息的不对等造成的偏差了吧。
可是萧静姝不一样。
她是知道自家老爹是在打什么算盘的。她也做过很多的揣测,突厥前来和谈的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盘算只是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在突厥这次满载而归之后,大梁和突厥会迎来很短暂的,大约一两年的非常宝贵的和平。
这一两年,可能就是她能布局图谋突厥,给老爹布一条‘万一造反失败’退路的机会。
而自己面前的尉迟晓,乃至于即将到来京都的那些突厥人和李信,也都成为了这个机会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意识到自己可以成为尉迟晓朋友的一刹那,萧静姝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有些悲哀的:如果尉迟晓跃出了宫廷真的回到了边关,不管她是嫁给了李信嫁做人妇也好还是回家待字闺中也好,当年边军有多富裕,现在这条宽敞的大路,好像也就闪耀着金子的光芒,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咦,这么一想的话……突厥可汗的到来,好像反而成了一件好事?
萧静姝登时觉得囧囧有神了:上一秒我还在觉得‘利用朋友不太厚道’,下一秒就这么欢欣雀跃,我果然是个没心肝的魂淡啊!
第五十九章()
“边贸之利,约莫在十倍百倍之间,”萧静姝在写给萧峻的信中如此写道;“譬如二叔送我的那只掐金珐琅瓶,运自拂棘国;原价不过五百来吊钱,而二叔买时却作价六千余吊,此十倍之利。若路途再远些,或者货品更加珍奇罕见,则利润更高。吾曾闻父亲为粮秣之事愁烦,今欲问父亲支取十万吊本金;或可一试一年后还君十倍之利……”
说白了;这就是一份“我要借钱”的信:借的银子倒是不大不小的一笔;十万吊。
在写这封信之前;萧静姝已经花了十天的时间跟尉迟晓一起在东市上闲逛。
说是闲逛;但她其实是有的放矢………因为打算要做边贸的买卖,作为一个现代人;大家都知道是要先做市场调查的。而东市之上卖舶来品的商家并不多,她每一家都进去看了好一会;虽然只看不买颇遭了几个白眼儿;但到底是厚着脸皮东问西问的把目前最稀缺什么,卖的最畅销的是什么,进价大约为几何都打探了一二。
她打听的这些,其实都是各个商家的商业机密,这年头的商人也并不愚蠢,她自然问的很是迂回婉转。
而得到的结果,让萧静姝十分满意,倒是陪她连着逛了十天的尉迟晓逛得不耐烦了,等她终于宣布“我也逛累了咱们明天不必再来了”,尉迟晓那“真是鱼唇的人类啊我受够了好容易终于脱离苦海”了的表情,让萧静姝忍俊不禁。
萧静姝在这十天里,一直都在思考的一直只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想要赚钱,赚大钱赚快钱,甚至要赚别人无法仿冒的钱,那么有什么以我目前的资源,能占据最大的先机的?
十天观察,让她找到了最好的一样商品:蒲桃酒。
蒲桃酒,正是后世的葡萄酒。
之所以会选择这样商品,是因为在这个时代,蒲桃酒就已经很受贵族们的追捧了,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酿酒的方法在大梁朝还没有传入中土,而长途运酒在路上消耗的路费不菲,这也导致了在目前的东市之上,蒲桃酒的价格一直都居高不下。
萧静姝和离火会有合作。
而离火会的下面,娼门也正是消耗酒水最厉害的地方之一都说酒是色媒人,有什么地方比青楼楚馆推销酒水更快?
之前的“义演”本来就已经在筹备之中,如果想要让蒲桃酒名传天下人人追捧,那么到时候让那些姑娘们多传唱一些“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之类的诗句,造势这一环,也就足够的声势浩大了。
所以只要萧静姝能拿得到货源,之后的销货这个环节几乎不用她来操心,还不用经过店铺,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悄声无息。
而就在萧静姝暗中决定了想要做蒲桃酒的买卖之后,回家翻了好一阵的地图和地方志,又发现了一件让她觉得很巧也很有意思的事情:尉迟晓的父亲尉迟大将军所镇守的边城,长年阳光充裕,当地的土质还是最适合栽种葡桃的沙土,种别的粮食作物不合适,但肯定能种出最适合酿酒的好葡萄。以前没在城中种过葡桃,一是没人想过这些,二来也是因为常年征战,但凡能利用起来的每一寸土地,不管产量如何几乎是全用来种了粮食。
但如今,只要两国停战,合约签订,她再能给当地农人预付货款,想必来年蒲桃一定是一个丰收的好年。
至于如何酿制蒲桃酒嘛……这个对别人来说最难的难点,偏偏对萧静姝来说一点也不是难处,她在现代曾经在法国的某一个世界闻名的酒庄打过几个月的工,对蒲桃酒的酿造过程,知道的可能比大梁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只要解决了原料,运送和销货的问题,财源滚滚,指日可待嘛。
萧静姝对自己的这个计划越想越觉得靠谱,所以她写这封信的时候,嘴角微弯,笑容真切,心情甚好。
萧峻那边,没几日也就收到了萧静姝寄过去的信。
依旧是谨慎的一式两份,对照着《中庸》才翻译出来的信笺,萧峻看完了却拍案哈哈大笑,萧升在旁边一脸大惑不解,萧峻照着翻译出来的读了一遍,一脸特别得意的捻自己的胡子笑道:“我这女儿啊,长这么大竟就没问我伸过几次手。小时候她就不爱吃零嘴儿,等长大一些了除了官中本来就有的一年那几套份例,竟是从来也不爱那些珠花首饰什么的,叫我便是想给她银子也没个借口,这会儿她竟写信来长篇大论的伸手要钱了,这简直是……哈哈哈……”
又是一顿笑,忍不住的摇头道:“怎就不能像别人家的女儿一般,说一句‘阿爹给我十万花着’就好呢!”
“……”萧升听得又一次无语了。
要是萧静姝自己在这儿,听她爹这么一番话,估计也要吐血三升。
简直是白瞎了她这么努力这么认真的做市场调查保证绝对不能亏欠还要还她爹十倍的银钱啊!
全白瞎了!感情她写的这么认真,分明就是白写了!说不得还被暗中怨怪‘我的女儿不会撒娇太认真严肃’。
因为她爹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觉得“莫道只要十万吊了,撒个娇就给你,亏完了也没事”,这种论调要是她不是个成年人,非得被养成个不管不顾的熊孩子啊!
“不过边贸之事……”萧峻到底是很有野心的枭雄,笑了一阵顺便吩咐下去叫人筹钱,也就回到了正题,“依姝姐儿的脾气,既然提了这件事儿,想必是摸着了门路。边贸之事必然涉及边军,这边军……姝姐儿能有什么门路?”他细细想着不由自主的就皱了眉,最后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的舒展了眉头,“想必是通过尉迟晓。”
萧升看着他面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便轻轻躬身说道:“小娘子们之间的相处哪怕是亲如姐妹,要做些实事,却到底还是欠了几分火候的。若是想要尉迟凌大将军默许,少不得我们这里也要做些准备为好。”
“这是当然。”萧峻点了点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愉悦的微微弯了弯唇角,“不过也不必操之过急,先叫人送一点土仪给尉迟将军,旁的也不必多说,只说说小女在宫中多得尉迟小娘子照顾这些话便是。”
萧升肃容点了点头:尉迟凌镇守边关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