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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有城府,但有城府和沉稳善于隐忍等待之间,还差了很多的距离。
所以当她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之后,她就完全不管不顾的去找了薛皇后。
在安荣公主看来,哪怕母后真的这么狠心把自己许嫁去了突厥,她到底还是那个关心自己,给自己打理了十分丰厚的嫁妆的母后,所以哪怕她再狠心,也不会对自己的这种痛苦坐视不理的。
可是安荣公主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薛皇后没有对她伸出帮助的手。
崇义宫中,气氛十分僵硬。母女之间隔了遥远距离,安荣公主被安置在了阶下的小杌子上头,她坐的不甚舒适,抿紧的唇角更是彰显了她无法掩饰的不悦。
方才,薛皇后已经拒绝了她希望她给萧静姝指婚的意思。
安荣公主忍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拿手绢擦着发红的眼角,呜咽道:“母后这是不疼我了,这才多少日子,如今我竟已经成了个外人,还比不得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女子了……”
薛皇后静静的坐着,唯有渐渐攥紧的五指露出了几分紧张的情绪。
望着面前的女儿,看她的啜泣因为得不到回应和怜惜自己慢慢的停了,她这才悠声开口:“父皇和母后自然是疼你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你未嫁之时,是我大梁公主,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若惹你不快,你一句话告到父皇母后面前,自有我们给你做主。”
薛皇后顿了一顿,轻叹了一口气:“但日后你是突厥可敦,一国之母。你若哭的能得可汗怜惜,自然也能和在我大梁一般,也是你一句话断人生死。可若你讨不了可汗的欢心,任你出身再好,任你现今再荣华富贵,日后照样是被人侮辱凌。虐,下场凄凉。父皇母后就算是心如刀割,鞭长莫及,至多事后谴责一二,却是断断救不了你。此事,你需心中有数才好。”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薛皇后第一次跟安荣公主说到和亲的事情。
以前不说,是因为一谈及此事,安荣公主就啜泣不止,但木已成舟,她便是再哭,薛皇后也无法再更改此事,再加上眼看越王和齐王两方势力在不停彼此撕咬角力,薛皇后心里已经够烦的了,更没有时间去安慰自己的女儿了。到了后来,便连见安荣公主安慰她的次数也是越来越稀,直到今日,安荣公主说有重大事情要求见她,她这才同意了。
等知道了这件事,薛皇后心里不是不惊不怒的。
可她冷静下来的时间,却比安荣公主要短的多的多。
几乎是在惊讶散去的一刹那,薛皇后心里就已经决定了某些人的生死命运。
安荣公主却并不明白薛皇后的心思,她咬住了嘴唇:“母后,以咱们大梁的国运之昌,女儿以公主身份嫁给他颉利可汗,如何还要讨好于他?难道不是该他弹冠相庆……”待我如珠似宝?
薛皇后撩了她一眼:真真是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当年生越王的时候四面皆敌,几乎可以说每一步走过来脚下都是血。那时候的处境太艰难,而越王更是在胎里就带了病,生他的时候几乎是九死一生。
在越王之后,好不容易才生下了健康的齐王,后来又终于得了这个女儿,儿女双全,凑成了一个好字。
安荣公主因是女子,而和亲又有当时的大公主仪清公主去挡灾,薛皇后想着日后让这个女儿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难免就对她多了几分宠溺,少了几分严厉管教,以至于她虽是受了皇家教养,可真正的心机城府,不如人多矣!
像她现在这样的心智手段,日后嫁去突厥,岂不是任人摆布?
薛皇后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决定她暂时不会插手这件事:“这一次我帮了你,反而是害了你。那算计你的人,论地位不如你,论宠爱不如你,论亲缘远不如你,若是你有这些优势还斗不赢她,那你日后娶了突厥,也是任人宰割的下场,母后这一回,绝不插手,你若要如何如何,便自己去办就是!”
安荣公主急了起来:“可是母后,我……我手里无权无兵,久居深宫又无人可用,您说的这么简单,我……”
薛皇后闻言反而冷笑了一声:“那么,那萧娘子手里就有权有兵有人么?她既做的成,你难道觉得自己会输给她?”
安荣公主这一天,是憋了满肚子的气离开崇义宫的。
对她来说,薛皇后的这一番苦心,却成了母后不再疼爱她的铁证。
***
“你怎么看待比武选将这件事?”这一晚,当两个人再一次在后花园饮酒作乐的时候,酒酣耳热,安钰之忽然问了萧静姝这么一句话。
萧静姝愣了一愣。
这是自打比武选将这件事传出四方之后,第一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她遇到的其他人,或者是像萧徴荣那样野心勃勃的想要去比出一个高低挣出一个功名,或者就是自知本事不足,淡然以待,但像安钰之这样问大势问大局的,他却是第一个。
这是意味着,他在她面前,再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么?
还是意味着,作为暂时的某种意义上的盟友,他想要知道自己盟友的看法呢?
萧静姝带着审视的看了他好一会,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只说了一句话:“圣人他,太急了。”
听了她这一句话,安钰之也是哑然失笑,说了六个字:“是啊,过犹不及。”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虽还笑着,但气氛里却已经多了几分凝滞。
在这花园里的两个人都是世族所出,但身为世族贵女和世族公子,他们同意的,却反而是圣人想要不拘一格提拔人才的这种改革。
由此可见,圣人做的这件事本身,并无大错。
错的只是他的心思太急,步子太大,而底下的阻力却也太多。
“如果是你……”安钰之只问了四个字,然后又摇了摇头,哑然失笑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我今天大约是喝多了。”
萧静姝却很清楚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想问的那一句话,大约是“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这个问题,于他们两人的关系来说已经是太过交浅言深了。
哪怕是她和萧峻的父女关系,她恐怕也未必会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他虽然问出了一半,却即刻收回。
她忽然笑了起来:“是我的话,也许会更急吧。不过,圣人以武选入手,我却并不赞同。”
针砭时弊,在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之间是一个很受欢迎的话题,但和女子谈论时弊,于安钰之而言,也是第一次。
“愿闻其详。”他的声音渐次温柔。
“虽说习武之人多出自富贵之家,但真正富贵人家的子弟,精于武艺的并不多。不是因为他们请不起好武师,不是因为他们吃不起米粮,而是因为真到了拼杀搏命的时候,他们会裹足畏缩不前。人有了后路,就会自然而然的顾惜自己的性命了。所以……到时候的比武台上……你看着吧,世家子能占据的席位,怕是很少。”萧静姝说着,叹了一口气,“圣人却摆明了要重用这些新人,到时候世家焉能答允。上一次远征高句骊,死了这么多的世家子弟,这一次再征高句骊,若是输了还好,若是赢了……他们岂能甘心!”
她说着,瞟了一眼安钰之:“我家二房的大哥当年就是死在了一征高丽的路上,现在二哥也要去应募,他是勇气可嘉,也可说野心勃勃,但我估计,以前有过子弟死在了高丽的,这一趟肯再把自家的子嗣送去战场的可能屈指可数,假若大胜却分不到这大饼,乱象必生……”
这其实也是安钰之他们暗中的分析。
只要看清楚了这部分的局势,就会明白这次征高丽,无论是输还是赢,只要这些兵丁上了战场,必定就是生乱之局。
可圣人看不明白。更多的人也看不明白这些。
安钰之很清楚,萧静姝以前并不是被家里作为继承家业的子嗣来培养的,她入京之后,也没有接受过那些大局谋略情报的系统教育,所以她能说得出这么一番话,把后面的变故看的这样明明白白,这一点,是令他觉得十分惊讶的。
女子后宅之斗,于他们这样的政客来说不过只是小道,若能看明白国家大势,自然对后宅这些琐事了若指掌,区别不过是想管和不想管而已。
安钰之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连他自己没希望过他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他只是偶尔觉得孤独………在他自己的那个家里,所无法得到的那种孤独,和周边下属无法倾吐的孤独。
如果他对他们说起“比武选将亦生乱象”,以他爹的性子只会问及之后的成败,他属下只会庆幸他们距离成功更近了一步,但他自己……却殊无欣喜,亦无欢悦。
或许是因为明明知道圣人的政策并没有错,但会导致一系列的乱局乃至倒退,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情绪起伏吧。
这一步一步的精心谋划,到现在,眼见曙光将至,他却只是觉得无法言喻的倦怠,无法倾吐的孤单,所以今夜,明明知道这问题不该问,他却还是脱口而出。
抬头一望,只见头顶群星璀璨,星光熠熠。安钰之看着那些闪亮的,亘古不变一般的星辰,忍不住就觉得,哪怕是看上去再孤单的那一颗,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
他忽然觉得眼眶微湿,只是待他再开口的时候,却又恢复了微笑的平静:“那么萧娘子,若欲削门阀,你会从何入手?”
萧静姝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咦,这家伙这会儿不说‘交浅言深’了?
她没意识到在短短片刻里,安钰之的情绪已经有了这样多的变化,她这会儿反而是笑眯眯的摇了摇头:“这个嘛……”故意拉长了声音,等对方一脸好奇的盯着她的时候,她才笑着回答,“这个就是独家机密,恕难奉告了。”
安钰之骤然笑了起来,这笑容不像他平日里笑的这般俊朗迷人,但却格外多了几分真挚,反让萧静姝看的愣了一下。
“是是是,”他笑着掣起了手中的酒杯,“不如再饮一杯吧。”
第七十三章()
越王府。
宋怡玉缓步走入书房,越王府中几个最得用的幕僚正围坐在越王身边,看情形,他们方才刚刚有过一番激烈的争论。越王抚着胸口,面上倦怠之色一览无遗。
瞧见这位义成郡主,一二人露出喜色,有人若有所思,有人面露不屑,宋怡玉一概忽视,只朝着父王福了一福:“父王,国事再重也要保重身体,万事皆有商量余地,父王切莫焦急,若损了自己的身子,到时叫母妃和我如何是好呢?若没了您,还有谁能庇护我们娘俩和母妃肚子里的孩子呢?”
越王缓缓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他和齐王摩擦不断,争端不断,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若他一倒,以自己弟弟的性子,无论是自己已经成为他眼中钉肉中刺的侧妃,还是给自己出谋划策推波助澜的女儿,都绝无幸理。
最初,能让他起意争夺的动力本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现如今知道再无退路,又知道侧妃腹中又怀了骨肉,便是本知道自己天年不久的越王也奋起了余勇,再不想那些悲观的事情,只盼着能多活一日是一日,多庇护自己的亲人一日也好。
宋怡玉先伺候着越王喝了药——几大碗苦的让寻常人呕吐的中药,越王面不改色的几大口就喝了下去,中间顿也不顿,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自他十二岁以来,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等越王喝着清水漱口的时候,宋怡玉这才看向了下方的众人:“诸位可是在为了比武点将之事忧心?”
越王的斗心,始于这位义成郡主。甚至于他能够强撑着自己支离的病骨,并未像以前那般退缩裹足,也是源于这位郡主暗中的打气支撑。这一点,在座的都是心腹,自然心知肚明。
以大梁朝的风气,后宅女子涉足政事并不十分稀奇,在座的没有一个是只知道念叨男女大防的腐儒,自然也就默许了宋怡玉的这种参政,甚至有几个清楚内情和这位郡主先前的手段的,还对此颇为赞成,认为若是没有她,也就没有现在的越王了。
其中有一年长者显然是几人中的首领,此时便站起来拱了拱手:“回郡主,正是。”
“那,讨论了半天,可有答案?”
“正自争执不下。”老者回答。
宋怡玉点了点头:“那么,我有一言。”
她冲着越王半跪□来:“父王,女儿初封了郡主,得了不少人家的宴请帖子,女儿这些日子忙着一家家的赴会,这一点,父王也是知道的。”
越王点了点头:有了封号的宋怡玉等于是即刻就被推到了风口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