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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兵部都进不去,陛下,您真能容得了此事吗!”
宋怡玉在车里也听见了这声调清越冷厉的一番话,她的脸色渐渐的变了:事情被这人这样一说,竟是成了兵部抗旨不尊了,原本只不过是向世家靠拢的些许薄行,哪怕当事人有罪,也未必会有多重的惩治,可被这么一说,又哪里还能善了!
皇后挑着眼淡淡瞥了有些坐立不安的宋怡玉一眼,在心里嗤了一声:这就坐不住了?没用的东西。
昨晚听到了信后,圣人就在她的崇义宫坐了一夜。
他们两人之间,在齐王私通后宫之事爆发之后,有过疙疙瘩瘩和种种不平不安,可是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夫妻,圣人心里真正的想法,这一回并没有瞒着她,也瞒不过她。
前半夜,圣人一直在宫里那方寸之地来回踱步,直到他最后停下了步子,目光熠熠生辉的看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她很多年都没见过的烈火,那时候她就知道,圣人已经打定了主意,果然,便听圣人低声说道:“梓童,这是一个好机会。是一个好机会!”
世家是从几百年前遗传下来的,大梁朝当年得了南陈天下的时候,因是南陈末帝主动开城投降,未曾血流漂橹,杀人盈野,因此,帝都的民众和财产都得到了几乎是完整的保全,这在当时是一件迅速稳定了人心的好事,可遗传下来给后人比如当今圣人的问题就是,因为这样的和平演变,导致世家的势力几乎完全没有被撼动,他们的根基坚不可摧,他们依旧如同参天大树一般的立在这朝堂的角角落落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渐渐把自己的触角伸到了朝堂的每一处。
圣人年轻的时候,无论想要做任何的事情几乎都会被世家掣肘,年轻气盛之时颇是硬碰硬了好几次,只是手段虽硬虽厉,却往往被世家四两拨千斤的就给踢了回来。那时候有一段时间,政令难出御书房,朝堂之上一片混乱,圣人也知道,再这么下去,这大梁就要被他给毁掉了。
后来没办法,只能向世家妥协,后宫里有一段时间塞满了世家女。圣人最后才简拔了她这个算是没根没基但又出身世家的人出来做皇后,把萧氏等原本已经没落了的家族提起来重新和那些世家争斗,说到底一句话,圣人心里对他年轻时候的步步不顺,心里恨意犹存。
是以如今有了机会,他便恨不得这事情闹得再大一点,恨不得这些人做的再出格一些,那样,他下手的时候才能一刀切的更果决。
所以今天,对性子骄矜傲慢的圣人会亲自下辇去安慰那些民众这一点,薛皇后一点也不吃惊。
因为这些人反对的并不是圣人,相反的,他们反而是站在圣人想走的那一条路上。
宋怡玉却呆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能亲自下去接近那些泥腿子,和那一双双肮脏低贱的手靠近的,不只是前面的皇爷爷,还有原本坐在她身边的皇祖母。在扫了她一眼之后,皇后也下了辇车,一直站在陛下的身边,和他一起面色严肃的安抚着那些老弱妇孺。
眼见得骚乱渐渐的平息了下来,人群里却又有人高声的喊着:“陛下……求陛下做主,这是今日比武的排位,您瞧瞧,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这分明是要我们这些平民一个个的全都出不了头!”
很快的,比武的场次就送了上来。
圣人略略一看,皱紧了眉头:他治国这么多年,自然不是个傻子。
这张纸上,那些世家子互相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的内斗,而他们的对手,却往往需要和别的平民连续车轮战上四五场还不得休息。
虽说这中间有世家子弟本来就少所以才能排的过来也排的这样巧的关系,可这场比赛的场次表却也充分说明了一件事:兵部这一次压根就没打算让这些贫家子弟出头!就算武艺再好又如何,照样让你自相残杀打的精疲力竭了才上场,这已经完完全全的违背了原本圣人要设这样的比武点将的原则!
圣人看完这一张纸,脸色已经如同是锅底一般的黑了,他仿佛是咬牙切齿一般的低声说道:“去兵部,今日大比暂停。”
说完这一句话,他转向周围的众人,扬手竟是向这些身份远不如他的人做了一个团团揖:“各位,朕在这里代朝廷向你们保证,一定还你们一个公平公道,朕设这个武试的初衷,就在于想要不拘一格的提拔武人,兵部现在腐朽,有一个涉入其中的,朕就处置一个!有两个,就处置一双!除非青天朗朗,拨云见日,否则,朕决不罢休!”
***
“不过是政治作秀罢了……这是陛下想要动世家了,可惜,我都能看出来的东西,那些人精们难道会看不出来?世家岂能坐以待毙?”萧静姝看着面前不请自来的客人,有些郁闷的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安钰之一双原本骄矜清冷的眼眸似有似无的流连在她的脸上,偏巧那眼光的确一触即收,她定睛去看的时候,却连抓也抓不到对方偷窥的视线。
她是不去他那儿了,但今儿个吃饭时间,他却主动丢了块石头过墙来,里头裹了一张纸,问她能否前来吃一顿晚饭。
吃饭是其次,主要还是聊天。安钰之方才问她,今儿个有没有被吓到,她就只回了这么一句话。
“作秀?”安钰之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何意?”
“我的意思是,我觉得陛下的这一番行为,其中颇有当场做戏,临场发挥的成分。”萧静姝知道自己又说了一句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话,连忙细细的解释道,也许是为了掩饰方才说错了词的失误,她难得的多解释了两句,”我便不信,以陛下对天下的掌控力,真的对兵部私下在做些什么一无所知。他若是有心制止,一定可以在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前就把一切扑灭于无形,很简单的,只要隔开刘家和邢家的那些人,不让他们插手兵部的记名工作就可以了。可是这一场骚乱还是发生了。甚至今天在场的御林军,都有意无意的放了那些老弱妇孺到了前排,接近了陛下,大声的喊冤,还有理有据的说出了真相……这些,不是说明了陛下早有所知又是什么呢?”萧静姝顿了一顿,“所以我说,陛下这是亟不可待,非要动世家了。”
“你知道便好。”安钰之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房间里陡然却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安钰之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只是垂了脸,良久这才重新开口,嗓音里带着隐约的低哑:“姝姐儿,早早归家吧。京都要乱了。”
上一次和安钰之谈起“世家之祸”的时候,萧静姝就注意到了,他的脸上写着“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做”的无奈。
人活在这世上,无奈的事情太多,也会被太多的事情所左右,可是安钰之既不像一个热衷名利的人,也不像一个满腹野心的人,可他却设下了太多的阴谋,左右了太多的大事,萧静姝心里就有了判断:他做的这些事,是为了旁人而做的。
这一次,他劝她早早归家,其中一片好心盛意拳拳,她也感觉到了。
“好。”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一口应下,可她应下之后却反而略略踟蹰,“那你呢?你会……”如果京城要乱了,你会如何?
安钰之的心里浮起了淡淡的欣慰:她能想着问这么一句,也就不枉了他们这些日子的往来。
他笑了笑:“萧娘子,放心吧。”
自这一日之后,京都陡然多事。
圣人几乎是当日就把兵部的不少主事给抓了起来,刑罚加身,官职剥夺。
自兵部开始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大清洗。
这些被削官去职的人,几乎全是世家子,在大部分人看来,世家又岂会就此坐视不理?
可偏偏,这一次,世家就是沉默了,安静了,似乎妥协了。
大都点将比武,到最后仅仅有六席是出于世家,其他的十二席,全为贫家子所据。
第七十六章()
在这六席之中,有一席为萧徴荣所据。
而另外一席,对萧静姝来说,是一个熟悉,但很久没见的人……康卓。
这十八元武将自新鲜出炉之后,就在京中被反复提及,茶馆之中甚至还出了说书的段子,说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他们之中的那些世家子弟,自然是有根基可谈,有父母家世可追溯,连身边的通房和仆役,也都被拉出来反复的八卦到了每一个细节。
反而倒是另外一些在此之前声名不显的贫家子弟,是在这之后,才开始声名鹊起,在此之前的种种和父母是谁,籍贯为何,却并不为人所知。
对萧静姝来说,康卓竟然会参加这一次的比武点将,最后还取得了其中的一席席位,这倒是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之前康卓来和她告别的时候,就对她说过,他要和柱国将军俪明一起离开京都一段时间,何况以他私生子的身份,若是被反复的挖掘每一个细节,最后身份曝光……萧静姝只是想一想,就为他的命运觉得害怕。
只是还好,似乎大家也没扒到他的这些家世,外头至多是说他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得好心人所助这才修成了一身绝妙功夫而已。
在这个时代,父母双亡就是命硬的象征,而命硬的人,旁人便是在嘴里提的次数一多,自己都觉得有些晦气,康卓反而倒是成了那十八人当中被人提及最少的一位,这一点,倒是让一直在关注着他的消息的萧静姝暗中替他松了一口气。
至于萧徴荣,他在入选之后几乎是每日都春风满面,日日夜归,常有友人邀约他出外欢宴作乐。
在这事儿上,萧静姝倒是一反之前冷淡的态度,在每一次他出门之前,都会似带关切之意的打听两句,看他究竟是和谁有约。
几次下来,萧徴荣心里也有些疑惑了:他这个堂妹,性子非但不八卦,还很有些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现在却几乎每一次都要询问他的交友圈子,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萧徴荣现在正处在他这十几岁来最得意的时候,毕竟对他来说,他得到的这个席位是完完全全靠着自己的本事夺来的,而他们这些人在被点选的当天,就纷纷被圣人召见,而在众人陛见之后,圣人还特意把他留了下来,格外的宽言抚慰了几句。
在萧徴荣看来,这就是圣人给他的赞赏和看重的暗示,而从那些格外重视的话语里,他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光明的前程和未来。
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萧徴荣待自己的这个堂妹格外的多了几分宽容:便当是看在大伯的面子上吧。
所以后来不需要萧静姝询问,他每次出门之前,或者接到了旁人的邀约之后,都会特意派人先告诉一声萧静姝。
这一点,不得不说,很让萧静姝满意。
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邀请萧徴荣前去饮宴的,以贫家子为主,而另外五席的世家子弟,彼此之间几乎毫无往来,也完全没有要和未来的同僚亲近亲近的意思。
军中最看重的是兄弟袍泽,兄弟如手足,其实说的就是武人之间。
毕竟没有谁敢把自己的后背轻易托付给一个心怀鬼胎之人,在乱军之中,若有人能护着你的后背,才能多几分生存下来的机会。
这些世家子弟若真的想要建功立业,那么无论他们实际上有多看不起那些泥腿子平民出身的家伙,他们现今也该呼朋引伴,勉力融入这种军旅氛围就好像萧徴荣现在做的一样。
可他们没有。
非但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行为,他们连放下身段的尝试一点都无,萧静姝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些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和前途开玩笑,所以她能想到的唯一判断,就是,这些人或许根本就没打算上阵!
既然不打算上战场,自然也就不需要去讨好什么未来的袍泽手足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萧徴荣……不得不说,萧家和皇家,在很多外人看来,的确已经走的太近了。
萧静姝在看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也很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判断告诉自己这个堂哥,毕竟,有些话出她之口,入人之耳,就难免人多口杂,到时候反而会生祸乱。就像她上一次给宋怡玉出主意……哪怕隐秘,到最后还不是上演了一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的戏?
只是萧徴荣于名利心热,她若不把其中的弯弯道道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告诉他这件事会有多大的风险,只仅仅跟他说,你这一去前途未卜,凶吉难测,他未必不会想着赌一个可能性。
大家到底都是夷陵萧氏,萧静姝在细细的考虑了之后,还是感觉自己做不到,看着萧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再去赴一条很可能是死路的绝路。
可她却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