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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是你们文人的拿手好戏,若有需要,也可以说我是听了你的命令。”他顿了一顿,下一句话却证实了营中的流言蜚语,“我的确是俪明亲子,但我和他,也有杀母毁家的不共戴天之仇,在回到他身边之前,我是由胡姬出身的生母在农家抚养长大的,而我的生母养父,之前俱已命丧嫡母和亲父之手,如今也算是终于报了仇了。”
***
城外叛军一夜似有乱象,喊杀之声不绝于耳的传闻,这时候也已经传进了皇宫大内。
文臣武将一大早的就齐齐聚在了殿内,有谨慎的臣子觉得这是城外叛军做戏,有大胆的臣子觉得是城外叛军内讧,建议里应外合冲出去,一时之间议论纷纷,乱的简直像是菜市场。
圣人昨晚也是一夜未眠,这会儿被吵得脸色蜡黄,难看的很。
他心里也有自己的思考:昨晚入夜吵闹刚起,他就已经披衣上了城楼,在那边远远的观望火起之处了好一会,之后小黄门这才敲响了城内大钟聚集了众臣前来开会。
他站在冷风飕飕之中远远观望,只觉叛军之中的确是黄沙漫漫,似乎并非伪造,所以他心里其实是倾向于武将们请战的说法的。
但是由于城中大约只有五万左右的守备军,守成有余,进攻不足,手头兵力可以算是捉襟见肘,现如今真的是一个人都不能白折腾进去,所以这么想一想,圣人又还是谨慎,犹豫,无法下决断。
其实殿中很多文臣,心里是很清楚圣人的这种多疑而寡断的性子的,所以他们看似跟主战派的武将争执的激烈,但实际上心里都很明白;他们说的其实就是圣人心里的隐忧。
瞧,这就是武将为什么永远地位不如文臣的道理,不会琢磨皇帝的心思,光知道勇往直前又有什么用?
就在殿中的争执刚到了顶峰的时候,忽然殿外有一个小黄门匆匆而入,他这会儿也顾不上宫中不能跑步的规矩了,脚步急急的赶到了陛下的身边,殿内的一众官员似乎都料到了他带来的是什么消息,一下子争论的声音就从“嗡嗡嗡”变成了静默,所有人都瞪着那个小黄门,看着他俯身到了陛下身边说了好一会儿,陛下的脸色则是从最初的严肃转为雨过天晴,到最后甚至微微的弯了弯唇角,眉梢眼角都生发出了笑意。
还没等那小黄门说完,一贯讲究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居然一拍扶手,“哈哈”的笑了两声:“萧家郎君果然争气!好,好,好!”
未及让一众人询问,他已经转向殿中诸人,朗声说道:“各位爱卿,昨夜夷陵萧氏之子萧徴荣联合军中先锋官康卓,两人趁夜取了匪首头颅,如今已经尽数掌握了叛军主力。现在萧爱卿已经候在了城门之外,手里提着匪首头颅……以未及弱冠之龄而立下如此此平乱大功,诸位认为,应该如何封赏才好?”
众臣腹诽:陛下本来就是一个任人唯心,随心所欲由着自己性子来的君王。他执政这么多年以来,要用谁,要不用谁,归根究底还是看他的眼缘。合了陛下的胃口,什么都好说,若是一开始的印象就很差,从此仕途堪忧。
这会儿那名不见经传,哦,他们这些朝廷大佬以前根本没看在眼里过连名字都记不清楚的那个萧徴荣已经得到了被圣人称之为萧爱卿这样的待遇,又有平叛这样的大功,那他以后的高升,难道不是板上钉钉指日可待?还有什么可说的?
萧徴荣一步步端着手中的首级盒子上殿来的时候,周围大臣看他的眼光热烈的好像要把他一口吞吃下去:如此年少,如此大功,还有这样任人唯心的皇帝,他以后的前程还需要担忧么?
但萧徴荣的心情却很沉重:他很明白,自己来,并不只是为了要接收荣誉的,在听完康卓要他来接收官职赏赐的后半截话之后,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之后要面对的,远远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要难的多。
****
安钰之走进门的时候,正瞧见萧静姝坐在棋盘面前,神色沉静的在纠缠胶着的黑白子之间落下了关键性的一子。
她是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她养伤的这些时日,似乎渐渐培养了自己和自己下棋的爱默默的趴在一旁边的椅子上,大约是听见了他进门的声音,警惕的竖起了耳朵一脸警觉的看了过来。
不过也许是明白是他让它终于能和自己的主人团聚,这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没让它流浪街头变成没有主人的可怜鬼被人做成猞猁火锅,奶糖瞧了他一会,终于还是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一脸矛盾的拿爪子捂住了脑袋,决定眼不见不烦。
安钰之走到了萧静姝的对面,等她终于把注意力从棋盘上拉了回来之后,这才开口问她:“是你给康卓去的信么?”
疑问的口气,平静的声音。
萧静姝略带挑衅的挑了挑眉毛:“明知故问?送信的还是你的手下,我觉得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内容,你先前不曾阻止,难道这会儿要来兴师问罪?”她摊了摊手,“迟了。”
“……”安钰之被她的语气一激,隐约皱了皱眉………似乎自从他对她说了‘对不起他要回家’这件事之后,她就一直是这种不阴不阳的口气。
她心里有气,他知道。
“不是。”他默默的忍让了下来,解释道,“不是兴师问罪,我只是不明白你的用意。”
可哪怕不明白她的用意,他不也还是照样让事情按照她的意思去走了么。在事后才询问,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信任和体贴了。
萧静姝瞅了他一眼,慢慢又落下了一子,这一次是黑子:“看下去就明白了。”她冲他笑了一笑,“我也是帮了你们安家呢。”
在当日的朝堂之上,萧徴荣在一一阐述了他和康卓是如何斩杀俪明之后,在陛下要宣布封赏之前,只跪下对陛下提了一个要求:他舍不得手下的这些袍泽,而他们曾经叛乱,也不过是为小人所煽动,被别人所利用,现在大家既然已经迷途知返,希望陛下能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继续节制这一班手下,毕竟,这一批人是被他带领重新归入正途的,他要为他们日后的生死荣辱负责。
这一个要求一提出来,圣人原本欣赏的,看重的眼光立刻就不见了,脸上平添了几分凝重,萧徴荣提出来的这一个要求只有四个字可以概括:拥兵自重!
这个先例一开,他日后又要如何面对其他各地的诸侯?要是每个人都来这么一招,那大梁的领土立刻四分五裂……他这个圣人,还有什么皇威?
只是当萧徴荣的要求和他平乱的举动一般立刻传遍天下,各地留守纷纷上书表示支持,圣人在此期间好几次想要索性把萧徴荣杀了算了,但扣留了萧徴荣几次却发觉城外驻守的远征军立刻进行了一*军容整齐的演练………毫无疑问的就是示威,圣人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前脚杀了萧徴荣,后脚远征军就立刻可以重新变成乱军!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捏着鼻子答应了萧徴荣的要求,甚至还封了他正二品将军,正式的授予了他总领军队的权力。
第九十二章【推荐】()
安钰之坐在客厅里,面对着来人看似温和实则冰冷而带着打量的视线,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以他的交际能力,居然会尴尬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对面那人却先冲他这个小辈拱了拱手,安钰之来不及阻拦,摸了摸鼻子赶紧退开了两步不敢受他的礼,心里却已经开始充满了忐忑不安。
萧峻拱手之后直起了腰杆,看着安钰之肃容道:“安公子万万不必受之有愧,我这一礼,你绝对担当的起。”
安钰之摇了摇头,说道:“伯父何出此言?在下和萧娘子相交已久,感情日深,这一次不过是适逢其会,何况在下能做的并不多,现在已经做了的那些,也是在下自己心甘情愿的,又哪里当得上伯父的这一声谢呢!”
萧峻看似柔和实则冷峻的目光在听完他这一番话之后,倏然从旁边墙上的字画摆设身上回落在了安钰之的脸上:如果他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那种眼光,应该叫做“不满意”。
青年男子神态自若的任由他打量,仿佛那个在别人做爹的面前说了一番潜台词是“我和你女儿关系暧昧”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萧峻沉默着打量了他好一会,半响这才沉声说道:“我入京之前,特意取道太原,去拜访了一趟峻伯。”
峻伯是安钰之父亲安擎云的字,萧峻这会儿说出来这一句话,果然引得安钰之神色微微一变。
萧峻心里便笑了:小儿女辈的就算再沉得住气,到底还是阅历浅了一些。
他这时候反而是好整以暇的在厅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我和峻伯以前并没见过面,这一次也算是借你救了我家独女的东风,大家终于有这么个机会能见上一面。依着峻伯的意思,原本是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发兵来救大都的,是我劝了他几句,他这才终于打消了这个意思。不过无论是峻伯还是我,都没有结成儿女亲家的意思,相反的,峻伯让你回太原,听说你的母亲已经替你相看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你回去就可以成婚了。”
他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安钰之倏然大变的神色和顿然抿紧了的嘴唇,冲着他微微一笑道:“男子总要等到成家立业,为人父母之后才能真正长大成熟,知道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其实我也是一样,当年也是在姝姐儿出世之后,我才意识到我们萧家不能再那么沉沦下去,否则,我的女儿就要一辈子生活在穷困潦倒之中。如今回想起来,成婚之前的种种不过就是浮生一梦。对你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然后你回了太原,很快便能为人夫,为人父,有些幼稚不成熟的话,就不要再在人前说了,未免贻笑大方。便是你自己不在意外界的风评,女孩子家的名声,却是万万耽搁不起。”
他一番训诫看似语重心长,其实字字句句都是在警告安钰之:你以后会是别的女子的相公,若是再在外头浑说坏了我女儿的名声,有你好看的!
安钰之却反而渐渐镇定了下来。
他冲着萧峻重重一躬身:“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萧伯父都是不会信的。但我可以说一句,我对萧娘子一片真心,并非作伪,而萧娘子也答应过我,她会给我一个机会。虽然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但我想以萧伯父一直以来对萧娘子的纵容和关爱,必定不会去逼着她接受一个她并不喜欢也看不上眼的男人。我离家日久,家中父母和我之间疏于沟通,彼此想法不一致甚至有隔阂有误解,也是在所难免。伯父请放心,此事暂时虽不过是我一人之心,但迟早会是我安家上下的同心一致……”
“这些好听的你不必说,”萧峻轻轻一笑,嗤之以鼻,他端详着面前青年男子俊秀的轮廓,半响轻哼了一声,“我只相信我所看到我所听到的事实。我听到的就是峻伯说他已经给你择好了妻室。”他略略一顿,续道,“我到太原安家做客那天,正好是你大哥的长子满月之喜,整个安家张灯结彩都在为此欢庆。你的母亲因此也已经几次三番的提起,再不能容你如此一个人漂泊在外,便是一时半会不能娶妻,也必须得先纳两房好生养的妾室入门先给你传宗接代才行。我这样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女儿,我断断不会让她此生纠缠于后宅争斗,苦痛于女子之间的彼此倾轧!你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我现在管不着,我只能告诉你,凭你现在的诚意,我身为姝姐儿的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之间荒谬的约定的!”他目光冷峻的落在了安钰之脸上………有些惊异的发现,他话已经说的这样重了,但安钰之的神情却反而没有了太多的波动,顿了一顿,他还是把最后一句话也说了出来,“我不同意的事情,姝姐儿也不会违背我的意思。”
安钰之默默的冲他点了点头。
良久他才低声开口,先前的忐忑却已经一扫而空………毕竟面前萧伯父对他的印象既然已经如此之坏,坏的可以说不能再坏了,那他之后但有举动,也只可能将这印象往好里扭转,不可能再变得更糟糕了。
“我原本就已经打算要启程回太原,既然伯父到了,那么我也可以放心了。”
“……”萧峻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气得抓狂:感情我刚才说的一番话是白说了?我的女儿,我难道自己还会不上心,不好好照顾,轮得到你这么个小辈来我面前说“放心”二字?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安钰之却没再给他机会在自己面前刷“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们的亲事”这样决绝的判词,他只是朝着外进摊开胳膊,转向萧峻的时候脸上已经重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