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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阕春-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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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十七郎眉头微微蹙起。

    而这个时候,平玉公主身边的侍婢一个踉跄,竟是将雅间的门撞开了。

    坐地屏风前,端坐着一位青衣郎君,在品尝着香茗。郎君身边有两个仆役,还有一个伏在地上的侍婢。那侍婢带着斗笠,垂下的黑纱几乎挡住了她的半个身子。

    只听青衣郎君说道:“也罢,你执意如此,便放你离开。”

    说着,他起身对屋外的数人说道:“正所谓君子有成之人之美,诸位既然想要甲字号房,请便。”他又轻笑一声,对阿兴与阿盛说道:“此时前往红荷亭,想来正好是赏荷的好时机。”

    一言一行颇有洒脱的游子之风。

    青衣郎君带着两位仆役走出了雅间,经过谢十七郎的身边时,青衣郎君还对他微微颔首示意,那跪在地上的侍婢也紧接着跟上,经过谢十七郎与阿葭身边时,她屏住了呼吸,心底有几分紧张。

    施瑶此刻恨不得可以插上翅膀离开谢十七郎,她加快了脚步。

    有小二端着托盘上楼,讶异地道:“几位客官,怎么还没用上吃食便要离去了?”

    说完,他才见到自家掌柜对他使眼色。

    就在这个时候,谢十七郎忽然开口了:“君子有成人之美,亦有让人之德,菜肴既上,又何必辜负?雅间尚且能容十余人,便一起享用佳肴吧。”

    此话一出,骆堂真真是无法离去了。若当真离去,岂非说明自己没有容人的雅量?

    骆堂咬咬牙,只好应承。

    谢十七郎又淡淡地道:“你的侍婢一道进来,今日由我做地主之谊。”

    骆堂说:“她貌丑,恐怕会污了贵人的眼。”

    谢十七郎撇了带着斗笠的施瑶一眼,说道:“我非肤浅之人。”说罢,他一挥袖,也不给骆堂和施瑶拒绝的机会,直接走入雅间。

    。

    骆堂不禁有些惶恐。

    他坐在屏风前,虽说桌案上满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但他吃得很是战战兢兢。施瑶跪在他身边,为他布菜,在桌案下不着痕迹地轻咳了一声。

    骆堂的心方稍微定了定。

    在座之人,除了骆堂之外,还有谢十七郎与阿葭以及平玉公主。

    很显然的,平玉公主对此极其不满,不过因为谢十七郎在,她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倒是让身边的侍婢受苦了。阿葭是见过骆堂的,但此时她的关注点不在骆堂身上,而是谢十七郎。

    他从来都不会邀请一个陌生人与自己同处一室。

    莫非这少年郎有何特别之处?

    阿葭不禁开始打量骆堂。

    谢十七郎并未起筷,桌案上的吃食他半点也不曾动,唯独品了几口香茗,他问道:“听你的口音并不是本地人。”

    骆堂轻咳一声,回道:“在下乃秦州宜城人氏。”

    “哦?宜城?”

    “正是。”

    “你身边的侍婢犯了何错?”他轻描淡写地问,却是让骆堂紧张得连喝茶的手在发抖。墨城王比传闻还要来得可怕,明明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那眼神与气场却令人不得不害怕。

    骆堂回道:“并无犯错,只是她母亲得了病,她思念成疾,我于心不忍便放她归家。”

    “方才你唤我贵人……”

    骆堂重重一咳,说道:“只因郎君一看便知非池中之物,想来是燕阳城的哪一位贵人……”

    施瑶稍微松了口气,还算骆堂反应得快。

    蓦地,一直没有吭声的平玉公主冷声道:“你既知我们乃燕阳城的贵人,便也该知晓礼仪。你的侍婢在炎炎夏季时竟还戴着斗笠,不以真面目示人,岂不是不将本……本姑娘放在眼里?”

    她瞥了眼侍婢,很是不满。向来不近女色的十七郎竟然主动问起了一个侍婢!看着青衣郎君身边的侍婢,平玉公主只觉她伏地在一旁,那故意让人怜爱的身姿极其碍眼,简直就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摘下你的斗笠。”

    骆堂说道:“我这侍婢貌丑,实在是怕污了姑娘的眼。”

    平玉公主不屑地道:“貌丑之人,本姑娘又不是不曾见过。你这侍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恐怕是有什么见不得光吧。”

    骆堂为难地道:“姑娘何必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平玉公主横眉道:“本姑娘不过是说了实话,你如此遮遮掩掩,倒真教人怀疑。翠枝,去将她的斗笠给摘了。”

    “是。”

    翠枝一步一步逼近。

    骆堂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看了施瑶一眼,此时的施瑶依旧镇定如常,半点紧张也见不着。骆堂不明了,都这个时候了,只要斗笠被强行摘下,定然会被墨城王识破,到时候要是安个通奸之罪,她和他都吃不了兜着走,怎么她还如此淡定?

    施瑶倏然站起。

    谢十七郎望向了她。

    她施了一礼,捏着嗓子,说:“奴曾对鬼神起誓,此生只有奴的夫婿方能见奴的真容,若有违誓,愿天打雷劈。”因捏着嗓子的缘故,她说话格外尖锐,就连骆堂也险些听不出她的声音。

    翠枝停下来了,她望向了平玉公主。

    平玉公主真真是气急了。

    此女竟敢拿鬼神来压她!偏偏她还无法反驳!

    谢十七郎忽然开口:“好一个对鬼神起誓,你既有此心,便成全你。”骆堂连忙起身道:“多谢贵人,吃食已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便先行离去。”

    这一回谢十七郎没有阻止了。

    骆堂与施瑶迅速离开了墨香楼。

第十八章() 
施瑶回到墨城王府时,时辰与她最初所预料的并没有太大的相差,仅仅是晚了一刻钟的时间。不过幸好的是她安全回来了,虽然后门的守卫多问了几句,但是她假装是阿葭姐姐的侍婢,关键时候抬出阿葭姐姐,守卫也不敢多问。

    施瑶掀开纱帘,又将薄被整理好,没多久外头就传来敲门声。

    “姑娘,晚饭送来了。”

    施瑶微微一怔,平日里在日落时分方送饭过来的,今日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她清清嗓子,说道:“进来吧。”

    仆役端着托盘进来。

    施瑶一瞧,又是一怔,之前每日早中晚都是馒头稀粥,今日竟有了一碗鱼羹。仆役小声地说道:“今日与郎主一道外出的贵人出门后忽感不适,便先回府了,唤灶房做了一桌菜,无奈身子实在不适,便将菜肴赏给我们了。姑娘这几日吃得清淡,正好可以补一补。”

    施瑶顿觉感动。

    她吃光鱼羹后,仆役进来收走托盘。她试探地问道:“郎主可有回来?”

    仆役说道:“半个时辰前回来的。”

    施瑶又问:“郎主今日回来可有说了什么?”

    仆役想了想,说道:“并不太清楚,只知郎主回来后立马唤了白丰,兴许是要办什么要事。”一顿,他连忙道:“当然,郎主的心思也非吾等可以揣摩,方才只是我的一派胡言。”

    施瑶说:“大哥放心,我明白的。”

    仆役这才放心地出去。

    待屋里剩下施瑶一人时,她重重地呼了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今日委实太惊险了!

    幸好谢十七郎和阿葭都没有发现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幸好。

    。

    施瑶夜里做过了梦,准确点来说,是一个噩梦。

    她梦见了谢十七郎。

    梦里的谢十七郎凶如恶煞,将她把玩在股掌之间,令她痛不欲生。她几番逃离,可最终还是无法逃离他的手掌心,最后在那一场□□之中与谢十七郎同归于尽,仍旧死得很是壮烈。

    她醒来时,只觉背后凉飕飕的,伸手一摸,大夏天的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抬眼望向窗外,天色昏暗,看来离鸡鸣还有一段时间。兴许是做了个噩梦,施瑶再也歇不下了。她离开床榻,走到窗边。窗沿下的地板放了一盅茶,她倒了一杯。

    冷茶入肚,施瑶又清醒了几分,正准备回床榻好好酝酿睡意的时候,外头冷不丁的飘过一道人影。

    施瑶屏住了呼吸。

    她瞬间环望着四周,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将破旧的纱帘放下,脱了脚底的布鞋,整齐地摆在床榻前,随后悄悄地贴在了墙壁上,手里握着一根发簪。

    她看了眼门外,守夜的仆役竟是不见了身影。

    方才窗外飘过的黑影从另外一个窗子翻了进来,目标直奔床榻。在背后幽幽看着这一切的施瑶咽了口唾沫,握紧簪子一步一步地无声靠近。

    即将逼近之时,她毫不犹豫地举簪刺下,毫不拖泥带水,动作又快又狠。

    黑影闷哼一声。

    在施瑶即将刺第二下的时候,她忽觉脖颈一疼,双眼一翻,登时失去了意识。

    。

    施瑶醒过来时,只觉脖颈疼得很,眼前一片漆黑,不,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她的眼睛被蒙住了,她感觉到了覆在眼上布料的厚重感。

    还未坐起,她便听到了车声辘辘,她不由一愣。此刻,她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在一辆马车里。莫非她又被人掳了?

    没抄家之前,她是无人问津。

    抄家之后,不曾想到竟是成了香饽饽,先是被墨城王所撸,如今又不知是被哪一位贵人所撸。能从墨城王手中抢走人的,想来是有些本事和地位的。

    不过能脱离墨城王,施瑶还是有些高兴的。

    她正想得入神,冷不丁的,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飘来。

    “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

    施瑶顿时色变。

    是谢十七郎的声音!他发现了!昨天他定是发现了!

    施瑶的心微微一紧,她佯作欣喜地道:“多日未见郎主,阿瑶心中思念极了,故心情澎湃,如今听得郎主的声音,更是激动不已。”

    “多日未见,你倒是依旧喜欢说胡话。”

    施瑶听到一声冷哼。

    谢十七郎的声音变冷,只听他说道:“施氏,你在燕阳城中沉默寡言,不得族长青睐,何故如今巧如舌簧,宛若有鬼神附身?”

    听到“鬼神”二字,施瑶心中不由咯噔了下。

    她道:“回郎主的话,经历过抄家之事,试问有谁能不变?阿瑶若再沉默寡言,若不再为自己争取,岂不是只能沦为他人玩物?敢问郎主,阿瑶只是为了活下去,这样又有何处不对之有?”

    她已经不期待要嫁一个好郎君了!

    她什么都不期待了!她就只想好好地活下去!只要不再跌沛流离,不再惨死街头,她甚至可以不要贞操,只要可以和家人团聚。

    她如此卑微的要求哪里碍着谢十七郎了?

    为什么他要这么对她?

    谢十七郎他打量着坐在地上的施瑶,明明她乌发蓬乱,是他极为不喜欢的模样,可偏偏她这般据理力争的模样,还有不顾一切的干劲竟让他心底产生了一丝异样。

    不过这一丝异样转眼即逝。

    他又道:“施氏你如此深藏不露,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谢十七郎忽然站了起来,他走到她身边,一字一句地道:“施氏族长不曾发现你扮猪吃老虎,是施家之憾。我想想,”他轻笑了声,“我离开墨城的这段时日,你倒是做了不少事情。你困在秋梧院里,竟还能收买我的仆役为你送信至边疆,不仅如此,连我那眼光高于顶的阿妹也收得服服帖帖,为你隐瞒遮掩。不仅如此,还空手挣了三百金,在墨城置办了屋宅,且还买下两名仆役。”

    顿了下,他的目光微闪。

    “哦,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将我的属下刺伤。施氏,你好大的本事。若为男子身,岂不是要将本王的王府闹得鸡飞狗跳了?”

    施瑶说:“原以为是贼人想掳走阿瑶,为了留在郎主身边,阿瑶只好想方设法地与贼人智斗。”这事可不能怪她!真不能怪她!天晓得谢十七郎要见她会用这么偷偷摸摸的方式?

    她若不护着自己,若真是贼人,兴许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谢十七郎冷声道:“你不仅巧如舌簧,而且还是个马屁精。”他总算看穿施瑶了,此女非同寻常,不能像寻常姑娘家那般对待。上一回是他失策了,此女为了达到结果可谓是不择手段,连名声与身体都可以不顾,且观之过往一月所做之事,从中可看出施氏善用人心,还有勇有谋,若为男子,他兴许会收为己用。

    思及此,谢十七郎又打量着施瑶。

    他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施瑶目及之处全然漆黑一片,谢十七郎一不说话了,周遭便安静得只能听到马车辘辘声。可她也不着急,他不说话她便等着,横竖已经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了,谢十七郎这把刀俎要怎么砍她也无法阻止。

    她坐得有些不舒服,在谢十七郎思考的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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