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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在屋的丫鬟婆子皆嘻嘻笑了起来。
大夫人继续道:“老太太不晓得,我可是一直留心着,上元节他俩观灯后,我就瞧着振威没多长时日,腰间就挂了块雀卵大的白玉,那绦子颜色配的好,结的又精致,看得人打心里喜欢,我私下问过方姑娘,她羞着脸认了!昨我去振威房里,帮衬拾掇了一下,见着块姑娘家用的水红绢鲛帕子,当宝般叠的齐整,藏在枕下,你瞧瞧,都这样了,还不叫喜欢叫什么?”
顿了顿,她凑近老太君,压低声音说:“我也是有些私心的,想着找个易相处的,有些学问的侄媳妇,日后这屋里屋外的事,也好有个人搭把手,帮衬一下,也落得轻松些!”
老太君戳了她额一记,笑眯着眼:“你也是个会算计的!只是振威怎从未与我来提过?估摸着心里别扭,不好意思说。你赶紧准备准备,寻个城里最好的煤子,与她一起提亲去!”
“这还要老太太提点么?”大夫人有些得意:“早就约了城里最红的媒子李婶,草帖子还有细帖子也请人拟好,只需再备一担子陈年的花雕酒,用花朵儿和绢子红红艳艳的缠上送过去。那方姑娘,我晓得她对振威也有心意,回礼都备下了,只等着我们去提亲,收下她家的东西,这事就差不多成了!”
“你倒是个麻利的。这事不小,交你来办我总归放心,接下来用钱的地方多,从我房里开支,莫怕使银子,总要给他风风光光的娶个媳妇进来!”老太君叹道:“也算对得起他九泉之下的爹娘了!”
这边说到正感伤处,止不住流下泪来,大夫人温言劝慰,没多大一会,各房的媳妇陆续进来请安,便把这话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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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即至,烟雨轻惹,柳丝黄湿。
玉翘倒不得浮生半日闲,她是个认真的性子,如今正情丝深种着,自然要把那人的画像细细描摹,小到发眉眼睫、指节足尖都要凝神思虑打量,颜料也要色鲜亮正,觉着不好少不得还要亲自淘澄飞跌一番。
这日,画像已完成**,碧秀、采芙围在书案前瞧个仔细,半晌,采芙忍不住道:“小姐,你把这画挂于墙上,夜里周大人要从绢里走出来了!”
玉翘听了,脸突的一红,就要拧她的嘴。碧秀忙笑着开口:“奴婢曾在前皇后娘娘跟前伺候过,那也是个妙手丹青的主,她擅写意,笔酣墨饱,神韵缥缈,看小姐的画应是擅长工笔,才能画的入木三分,栩栩如生,真真跟活了似的!”
玉翘抿着唇笑,睨着采芙,指指碧秀道:“好好跟她学学,怎一句美言夸赞的话,你碧秀姐姐说的人心情舒畅,你说一句就让人着急上火呢?”
“采芙年纪小,正天真烂漫的时候,大些就好了!”碧秀好心,替她拿话解围。
“我不小了,明年就及茾了呢!”采芙鼓着腮辩道。
碧秀被她噎得跳脚,直直叹道:“真是个听不懂人话,不识好人心的主!”
玉翘瞧着她们嘻闹,转眼再瞅着画上人儿面容鲜烈,有好风,透窗纱而碧,终忍不住笑意浮唇,只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还有何求呢!
采芙这时凑到她跟前,涎着脸,咂咂嘴道:“小姐,上次周大人送来的炸冻鱼头好吃的很,过去好些日子了,小姐想的话,奴婢去买些来可好?”
“我不想,是你想得慌吧!”玉翘正待打趣她,在外守门的绿儿,此时慌慌张张掀帘露出半个头,嘴里兀自喊着“老爷来了!”
屋里这三人顿时有些手忙脚乱,采芙已然唬怔,不能指望;玉翘拿起画儿,上面颜料还未曾干透,不易折卷,她有些心虚,也慌慌的;碧秀倒是沉稳,四处看着,计上心来,直接从玉翘手里接过画,踩着玫瑰椅,将墙上董思白的山水图取下,把那图先挂上,再将山水图仍旧复挂在外层,倒看不出有何端倪来。
这气还未及喘,绿儿已打起帘子,楚太傅悠悠沉沉的迈了进来。
他蹙眉瞧着面前站姿僵硬的三人,一丫头傻,一丫头默,自个闺女虽淡定,但怎么看都透着古怪。他也不戳破,随意瞟到书案上,摊着各号各式大小不一的笔,笔头湿润不堪,显然用过没好会儿,那碟钵碗里皆是各色颜料,有些狼藉,怎么看都刚作过画。
他便随意问道:“画呢?”
“哪有什么画!”三人异口同声,倒是齐整。
气氛有些凝窒,父亲眼神犀利的让人难以招架。半晌,玉翘叹口气,看向采芙、碧秀,笑着吩咐:“采芙,你不是要去买炸冻鱼头么?还不快去?碧秀,你去支点银子把于采芙。绿儿在外守着,我与父亲单独说会子话!”
第七十二章 周振威订亲(4)()
楚太傅并不言语,撩袍从容而坐。
玉翘窥他似有些恼,忙乖觉地搬来一张玫瑰椅,坐与其身侧,又亲亲热热地挽住他的胳膊肘,眼汪一团水,唇噙半抹笑。
饶是再硬如磐石的心肠,也被这小女儿求饶的娇态给磨软了太半,更何况是把她疼入骨髓的楚太傅。
半晌,他才叹气说:“今遇着新阳公主,让你后日入宫侍读。”
“好!”玉翘点头应承。
“如今的新阳公主已不比往日,显了喜怒无常的性子,你伴在她身前,要步步小心,时时警醒,只附和,莫异议。”他想了想道:“附和也勿过余,点到便罢!”
“女儿谨遵教诲!”玉翘顺其意答着。
楚太傅又叮嘱了些琐碎的,玉翘依旧好脾好性的应了。
瞧这个女儿竟是言听计从,一副俯首帖耳的乖巧模样,他由不得怔忡,心中顿起了微澜。
容貌未曾改变。可这性子却似换了个人。她年后所做的事,一件件,一桩桩,无论是亲眼见的还是从张氏口中得知的,皆让他疑窦丛生。
从小至大,自己闺女脾性还不晓么?往日那个爱则爱矣,却也气得他无所适从。而今面前的女子,笑容恬淡,眉眼盈盈,犹如一夜风吹雨打后,那庭院角处一朵鸢尾花,抻扯微摇着纤细的长茎,虽柔弱无依,却遗世独立。徒让人心生柔软,衍出万种怜惜来!
“父亲?”玉翘瞧着楚太傅一径盯着自己,眼神变化莫测,倒让她无故的有些忐忑。
是因及茾了吧!楚太傅模糊的想,一定是这样!那个粉团玉琢,总伸手讨抱的小女儿,经流年摆荡,到底已至要嫁做人妇的时候,这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于是话语间,多了几许苍凉失落的意味:“自年后,太子找了我几次,表明心迹,意欲纳你为妃,玉翘也大了,可曾想过此事?”
玉翘愣了愣,未曾想过父亲会问得如此直截了当,她沉默半晌,才抬眼正色道:“女儿素日里览过不少前朝遗史,只见得嫁入皇家的女子,一旦入了深宫六院后,便形如飘零之雁,未来万般皆不由己,这种日子不是女儿要的,也不屑要。且前些日里,探春宴上,听着其它官家女子零言碎语,玉翘决计不是太子妃首当人选!”
楚太傅拧眉深思道:“怎可能,看太子诚意甚笃,对你用情至深的模样!”
玉翘摇头淡笑:“父亲也难得糊涂了么?这皇宫之中,又有几个是因情深意浓而成就好事的?太子贪爱权欲,皇位在前,对玉翘之情便如眼前薄雾,一旦挡住他的去路,必豪不留情抹去。明知这样结局,女儿何必飞蛾扑火呢!”
楚太傅颌首,默了会,面起难色:“前日太子与我明说,春季围猎之时便要向皇上禀明心意,不论皇上答应与否,如他真就如此,必须早早想好对策才是!”
“女儿有个法子,不知父亲听听是否可行!”玉翘抿唇而笑,细细将法儿讲与楚太傅听。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悠悠叹息:“法子虽好,可玉翘你的名声。。。。。。。!”
“名声比起嫁太子这事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望着玉翘瓷白脸儿,听着她无奈低语,楚太傅终究心疼不舍,抬起手轻抚她粉腻柔滑的额头,语中尽是怜惜:“那周振威你也不顾了么?”
“父亲说什么,女儿不懂!”玉翘佯装一脸懵懂。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么?”楚太傅似笑非笑看她,语气淡淡:“如不是看他非池中之物,我这堂堂太傅府,岂容男子三番两次随意进出?”
一抹夭桃飞上了颊,洇透轻抹几晕酣红,玉翘起了羞惭,扭腰站起走至书案前,窗外春雨迷蒙,有飞燕斜过。
楚太傅笑着也走近过来,看着她收拾案上的画具,一会儿,有道声音带着沉稳坚定,响在玉翘身后:“如那人不识你这金镶玉,玉翘莫怕,父亲养你一辈子就是!”
玉翘原本不想哭的,她前一世是吃过罪,受过难的,早已不会为某句话就感动流泪。一定是这个身子太年轻,太稚嫩,这颗心还鲜活着,所以受不住这种话儿。
楚太傅瞧着面前眼红啜泣,哭个不停的女儿,边温言安慰边松了口气,这不就是自个那爱哭爱闹真性情的女儿嘛!他心情瞬间开朗清明起来,这一抬眼,正瞅着墙上董思白那幅画。
再凝神瞅了会,他微微一笑,道:“玉翘,我晓得你书案上那幅画跑去哪了?要为父帮你取,还是你自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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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芙碧秀掀帘进来时,玉翘依然立在书案前,案上,那幅画像赫然摊着。
碧秀惊道:“小姐,老爷才刚出去呢,这画怎么就取下了?”
玉翘抿着唇看她,笑道:“父亲就是个老狐狸,你以为可以瞒得住他吗?”
转眼却睇到采芙,衣裙大半湿着,双丫髻也有些松散。淋着了雨,两颊边的发有水滴落下,似个落汤鸡般,不由皱眉:“出去未曾打伞么?怎如此狼狈?你买的炸冻鱼头呢?我现倒想尝一块呢!”
“小姐。。。。。”采芙嚅嚅说不出话来,脸上湿湿的,眼里也似进了水般。
碧秀忙拉住她笑道:“方才她出去买吃食,结果未曾买到,现在还懵着呢!奴婢带她去擦拭洗洗,免得受寒病着了!”
“快去快去!”玉翘也眯着眼笑,想想又嘱咐碧秀说:“你让绿儿去厨房一趟,就说我说的,需熬一碗红糖姜汤来,要用紫姜,切成细细的丝熬,效果更好些。”
然后再看看采芙,不由摇头叹道:“这点小事至于哭啜呜拉么?明我让楚芸去买,不就成了!”
采芙还待要说,却被碧秀拉拽着掀帘,出了屋去。
第七十三章 乌龙事件()
玉翘在书案前又坐了会,边托着腮边看那画像,渐起了朦胧之态,只觉周振威即在眼面前,又伸掌过来,轻抚慢触自已雪润腻颊。
她正娇怯羞臊着,忽听窗外“呱………”的一声嘶哑怪叫,顿时心中发怵,汗毛倒竖的惊醒过来。原是一只黑色老鸦,挫身停在窗外沿上,羽毛湿乱,矮身缩头无精打采的立着。
碧秀采芙去了许久,还未回转,玉翘只觉身子懈怠,看天色尚早,寻思着玉欢婚期已定,自个又闲着,不如趁未出阁前去与她多讲讲话儿。
穿过回廊,踩进石子漫路,身围处皆烟蒙蒙雾腾腾的,枝上浓翠轻摇,地上落红碎乱,平日里走动的婆子丫鬟也无了踪影,诺大的园子,竟然凄清冷寂的很。
这时雨渐渐大起来,如珍珠乱弹一般,玉翘也顾不得绣鞋湿濡,瞧着前面有一四面密闭,只开一门的亭子,忙匆匆紧赶过去。
刚至亭子门前,只听内里有人说话,玉翘仔细分辨,竟是碧秀采芙的声音。
这两个丫头,倒会溜跑,竟在这里放懒!她咬着唇笑,轻手蹑脚的,意欲把她们好生一吓。
门内,碧秀呆呆瞅着采芙抽噎,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劝她,半天才道:“市井流言怎可妄信!你莫要哭了,眼肿的跟桃儿似的,小姐会起疑的,你又是个经不起吓得,小姐唬两句你就啥都说了,不是凭白让她难过么!”
采芙用衣袖胡乱擦着眼泪,依旧苦皱着脸说:“碧秀姐姐哪里晓得,我在那炸冻鱼头摊前等时,巧着李婶保完媒过来,她是城中红媒,只为官宦或显赫人家说亲的。有人便问起她的来处,这可是她亲口说的,是去为周大人和那个什么翰林院侍读学士方家小姐说亲,连回礼都收了,只等商量大定的日子!”
说到这,采芙又开始泪眼汪汪:“我当时就懵了,心里就想着,周大人和别人定了亲,他是不要我家小姐了吗?那小姐怎么办呢!她还忙了这些天,画了那周大人的像。。。。。。!”
一时之间沉寂寥寥,只有采芙啜泣低低,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