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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莞匆匆赶到了澄心堂,但见李煜正站在那儿唉声叹气,黄氏和一些侍臣恭谨地立在一旁,气氛肃然。
李煜抚摸着那些图籍,神色伤感地对黄氏说道:“这些图籍是我们数代人收藏的,城若不守,你可以烧掉;不要使它们散佚。”
黄氏抬头凝视李煜,目光中含着几分凄凉,点头道:“是。”
“哥哥!”嫣莞冲上前,眼眶泛红,悲切道:“哥哥,你在宫中积薪,是要做什么啊?你不是与我说过,金陵城坚垒如此,不会轻易被攻破的吗?你不是还说有你在,不会有事的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还要与净德尼院的女尼相约赴火而死?”
李煜悲叹了口气,目光满含痛楚,无言以对。
见他良久不发一言,嫣莞含泪继续说道:“哥哥,我刚才来的时候,听见你说城若不守,就让保仪姐姐将这儿的书籍字画都烧掉,这些可都是父兄精心收藏的东西,怎么可以就这样付之一炬?你平生最爱这些书籍字画了,把这些都烧掉,究竟是何意啊?”
见李煜依旧不语,她忍不住大哭道:“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什么都瞒着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煜直视前方,目光坚毅隐忍,道:“社稷若失守,我们一家人便*。宁死,也不能做宋国的俘虏。”
嫣莞呆呆望着他,突然觉得他好陌生,他还是那个生性怯懦的李煜吗?
她垂泪道:“哥哥,你何时变得这么勇敢决绝了?让我感觉好陌生。我们不要死,做俘虏就做俘虏,我们都好好活着好不好?”
李煜悲伤道:“大势已去,国家气数已尽,此乃天意。我们做了宋国的俘虏,恐怕会受尽屈辱、难逃一死,不如聚室*,免作他国之鬼。”
嫣莞含泪摇摇头,急切恳求道:“哥哥,我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活着,我不懂什么大义,也不想*而死,我还那么年轻,哥哥也正值壮年,我们苟且偷生不好吗?哥哥,我求求你了。”
左右见状,无不落泪,气氛哀伤悲恸。
见李煜仍没有动静,嫣莞忍不住嚎啕大哭,心伤至极,“哥哥,若真受了屈辱,到时候再死也不迟。我们先好好活着好不好?说不定那宋国皇帝能宅心仁厚饶我们一命呢!”
李煜见左右都悄悄抹着眼泪,犹豫再三,终是心头不忍,眸中隐约含泪,“到时候再说吧!活一时算一时,听天由命吧!”
这语气透着几分绝望与无奈,左右无不神色悲伤。
然后,他将双手背到背后去,缓缓出了澄心堂,左右紧随其后。
嫣莞望着这一行人远去,泪流不止,一旁的黄氏递过来一条丝帕,安慰道:“别哭了,快把眼泪擦干吧!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嫣莞接过丝帕,擦了擦泪水,又听黄氏道:“我送你回房去好不好?”
嫣莞望向她,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很难过地点了点头。
*
金陵城被宋军围困,日子一天天过去,百姓因病疫饥荒而死的人越来越多。
眼看着这样下去只会生灵涂炭,李煜深感痛心,与左右道:“这些日子以来,金陵城百姓死伤无数,再这样负隅顽抗,死伤定会更多。所以孤心想,不如开城门投降吧!”
左右纷纷道:“金陵城坚垒如此,天象无变,岂会被攻破?”
见左右都这么说,李煜素来没什么主见,也就听从他们的话了。
这一天,是十一月二十七日,也是宋军准备发起总攻的日子。
金陵城外的杀喊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千军万马准备从三面攻入金陵城,锐气冲天、势不可挡。
一轮弦月悬在天空,夜幕笼罩下的宫殿,静谧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嫣莞悄悄走至李煜的宫殿外,见李煜与几个侍臣正在里面商谈,气氛紧张肃然。
几位大臣进去拜见李煜,一人焦虑道:“自古以来就没有不亡的国家,投降也无由得全,只是徒取羞辱罢了,请背城一战。”李煜握住这位大臣的手,哀伤落泪,没有同意,但听那大臣道:“如此,则不如诛臣。”
李煜垂泪道:“气数已尽,此乃天意,卿徒死无益啊!”
“臣当大政;使国家至此;即便大宋朝廷不杀臣,臣又有何面目面对天下士人?”
这大臣匆匆抽手离开,真有一股视死如归的气概。
嫣莞默默站在夜色中,哀伤无言,怆然泪下。举目四望,这些美轮美奂的宫殿、精美绝伦的雕栏玉砌,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有她所有美好的回忆,可是如今金陵城将陷,该怎么办?
夜半,宋将整军成列,攻至宫门外。
“报!”一侍卫火速冲入宫殿,道:“国主,宋军已攻至宫门外了。”
李煜一脸颓然地跌坐下来,魂不守舍,忽而又神色坚毅道:“宫中准备了木柴,社稷不守,孤当携血属赴火,*而死。”
“国主,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
左右脸色惊_变,泣涕如雨,纷纷劝李煜不要*。
站在外头的嫣莞亦是泪流不止,啜泣声不断,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如此恐惧,那是濒临绝望的恐惧啊!
在左右的劝说下,向来没有主见的李煜自内而出,准备开宫门奉表纳降。
嫣莞瞧见了,吸了吸鼻子,上前去说道:“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出去?我们想办法逃走好不好?”
她不懂外面是什么情况,她一点都不懂,而且她也真的好害怕,害怕他这一去就不再回来了。
李煜看了她一眼,伤感道:“哥哥不会有事的。”
言罢,他又命令宫女送她回去,然后带领侍臣们继续往外走。
嫣莞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依旧是泪流不止,她不懂为什么要有战争,她从来都不懂,她只愿她的亲人们平安无事。
今夜开宫门投降后,宋军是会留他们一命?还是会血洗宫殿?
“国主!国主!国主呢?”一个宫女急匆匆赶来,神色慌张。
嫣莞转头望去,问道:“何事如此紧张?”
这宫女道:“我们家娘娘要*啊!”
嫣莞愣了一下,很快瞧见迷茫的夜色中升起了火光,眉心不由一蹙,那是澄心堂的位置啊!
当日李煜让黄氏烧掉澄心堂的书籍字画,难道说她想不开,连自己也要烧掉?
“你说的可是保仪姐姐?”
“是啊!”
嫣莞匆忙赶往了澄心堂,想要去阻止这件事。她真是不明白了,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寻死?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任何一个生命就这么死去。
澄心堂的火烧得很旺,火势冲天,那一张张名贵的字画,就这么顷刻间化作灰烬。
迷茫的火光里,黄氏端坐其中,鹅黄衫子茜罗裙,如平日里那般的淡雅清新。
嫣莞见状,焦急大吼道:“保仪姐姐,你快出来啊!”随即又对宫女们道:“快去叫人,快灭火啊!”
“是。”宫女们立即去端水灭火,可是火势太大,一时间根本灭不掉。
黄氏望向她,笑得温婉。
就如嫣莞记忆中那样,这个女子无论面临什么,始终都是那般优雅从容,眼中含着浓浓的忧伤,眉宇间隐然有书卷之气。
嫣莞焦急劝道:“保仪姐姐,你别傻了,好好活着不好吗?你快点出来啊!”
黄氏缓缓开口说道:“曾经,我是闺阁中的小姐,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有好多人都疼我爱我,可是家破人亡之后,我被俘到了这儿,变得一无所有。我又有幸被国主赏识,掌管澄心堂的书籍字画。过去无数个日夜,与我相伴的就是这些书籍字画,可是国主说城破之日,要我将这些书籍字画都焚毁掉。他不知道,这些书籍字画,就跟我的性命一样重要。”
嫣莞真觉心急火燎,流泪道:“你说的我一点都不懂,我现在只要你出来,要你好好活着。你快出来啊!”
黄氏坐在那儿,安静地笑着,宛若什么都没有听见般。
火光好大,烟雾弥漫,嫣莞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几个宫女劝她离开,她执意不肯,催促她们快点灭火。
一盆盆水飞溅过去,经过好久的折腾,火势小了下去。几个宫女冲进去,将已经昏迷的黄氏抬了出来。
嫣莞焦急地看了一眼,命令道:“立刻把人送回去,快找太医过来看看啊!”
“是。”宫女们立即照办,纷纷忙碌起来。
太医赶来后,好不容易才保住了黄氏一命,而净德尼院的八十多个女尼看到宫中起火,全部*而死。
这一夜,嫣莞算是筋疲力尽了,抬头望去,但见天边晨光微露。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心下焦虑不安,哥哥呢?他还好吗?
一宫女突然急匆匆跑来说道:“公主,国主已经奉表纳降,将要举族北迁,奴婢们帮你收拾一下行装吧!”
嫣莞呆愣了一下,又望了望这美轮美奂的宫殿,含泪点了点,又忍不住怆然涕下。
从今往后,江南国灭亡了,她也不再是公主了。
举族北迁之后,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第003章()
不久后,李煜带领大臣亲眷在九庙外恸哭一番,谢其民而后行。
在这仓皇辞庙日,教坊中的伶人亦悲伤难耐,自发奏起了别离歌。宫娥们前来相送,怆然泣涕,忧戚难尽。
这一日的天空阴沉沉的,嫣莞穿着一袭素淡的宫装,站立在人群中,心知这一去再难归故里,不由泪眼潸然。
“公主……”窅娘来了,目光怆然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今天她亦是一身素淡白裳,看起来不似往日那般妩媚娇俏了。
嫣莞望向她,悲切道:“以后我不再是公主了。”
窅娘垂下了秾丽的眸子,沉默无语。
思量片刻后,嫣莞又神色伤感地与她道别,“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吧!不管你以后去了哪里,都一定要过得好。”
窅娘摇摇头,眼眶泛红了,道:“不,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大梁。”
嫣莞呆愣了一下,紧接着瞧见李煜正往这边过来。
他已将窅娘的话语尽收耳中,哀叹了口气,又望着窅娘的背影,轻声道:“窅娘,你就别跟来了,回去吧!”
窅娘转过身,眼中含着泪水,摇摇头道:“国主去哪里,窅娘就去哪里。”
李煜宛转劝道:“去了大梁以后,生死难卜,可能从此再也回不来了。而你留下来,会得到自由,会过得好。”
窅娘摇摇头,目光悲伤而坚决,“国主莫要再劝,窅娘只愿一生追随国主。若与国主分开,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即便得到了自由,我又该往哪里去?生存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话语,句句恳切,字字深情,深入肺腑。
李煜思量片刻后,只好悲恸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劝了。
天上乌云密布,烟雾弥漫的长江上,细雨如织。
李煜伫立在船头,望着眼前的景象,哀思如潮,一字一句吟道:“江南江北旧家乡,四十年来梦一场。吴苑宫闱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归舟泪万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闲坐细思量。”
嫣莞撑着一把油纸伞站立船头,黯然神伤,脚下流过浩浩汤汤的长江之水。
站立在江边的宫娥们哀伤恸哭,与江边绝壁一块儿在烟水中变得迷离不清,辽阔的天空也宛若在水边垂下。
船队先是顺流东下,又沿着运河北上,穿过簇簇青山茫茫烟水,奔赴遥远而未知的前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些声响,嫣莞转头望去,吓了一大跳。
李煜仍然想不开,要寻短见,一只脚已经悬空了,左右纷纷阻拦劝谏他。
“哥哥,哥哥你要做什么?”
李煜忧愤道:“过去负隅顽抗,直到城破之日才肯归降。去了大梁,定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现在就一死了之。”
嫣莞吓坏了,哀伤落泪,“不要!哥哥,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啊?活着总是有希望的,也许那宋国皇帝肯饶我们一命呢!我求求你了,我们都好好活着好不好?”
左右皆泣涕,纷纷阻拦,却也挡不了李煜一心赴死的决心。
负责押护李煜的宋*官郭守文见状,开口安慰道:“圣上只求恢复疆土,建设太平盛世,哪里有因为后到而责怪的呢?”
左右立即附和劝谏,李煜方稍稍安下心来,不再求死。见他的情绪安稳了,众人方舒了口气,纷纷拥着他往船舱里走去。
嫣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