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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支箭还刺在他的心上,那么冰冷,那么让他心痛。一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瞬间被大雪覆去。
他不会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从小到大他都没哭过几次,可是这一次他知晓自己在劫难逃了。他只是觉得很害怕,害怕他深爱的妻女会就此失去他。
她们若没有他,日子要怎么过?她们若没有他,还能坚强地活下去吗?
他的眼角不断涌出泪水来。
“孙大人。”一个宋兵找到了他。
他用尽全力撑着沉重的眼皮,这士兵立即过来扶起他。
“孙大人,您没事吧!”士兵看到了插在他身上的箭正刺中要害,心里也明白了*,泪水瞬间凝聚到眼眶。
他想说话,可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每一次的呼吸都有巨大的疼痛袭来,他只有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唇,才能暂时不让自己陷入黑暗。
他也想要快一点解脱,这样就可以少受一些痛楚,可是她怎么办?他舍不得她,也舍不得灼灼,他真的舍不得让她们母女孤苦无依地活在世上。
可是黑暗仍向他袭来,一点一点吞噬掉他眼前的光明。
这个士兵看到了他的眼眸中闪着晶莹欲滴的光泽,从满满的牵挂与不舍逐渐变得无神、空洞。
“孙大人。”这个士兵的声音哽咽了,眼里噙满了泪水,“孙大人你醒醒啊!孙大人……”
“洛轩,你在哪里啊?洛轩……”
她来了,她哭得很伤心。
兵荒马乱的,她怎么能跑到这儿来?不要命了吗?
“小姐、小姐,现在兵荒马乱的,很是危险,我们回家去吧!”这是子慕的声音,他也来了。希望他能好好保护她,送她回家去。
“不要!我不回去!我要去找找洛轩,你也快去城外看看,帮忙找找他,你快去啊!”她的声音露出了无尽的凄婉,许是亦如他这般肝肠寸断了吧!
就从这一瞬开始,他后悔了。
他这一生,还从未失信于人,却未料第一次失信,竟是对他深爱的妻女。他曾许她相携一生,也曾口口声声说一家人要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可是他却没有做到,从此以后再也做不到了。
什么家国大义?什么为国捐躯?从此刻开始,他都后悔了。
即便做个懦夫又怎样?又有什么能比两个人相携一生更加重要?
可是如今他已无力改变什么,他不能再陪伴她们了,她们的余生又该怎么办?
“孙大人,你醒醒啊!你醒醒啊!……”这个士兵重重地摇着他,他没有动,可眼睛却一直睁着,只是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片黑与白。
这个士兵哭了,热泪双流,接着又抬起手,用长满老茧的大手轻轻拂过他的双眸,帮助他闭上眼睛。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誓言很美,可终究是败给了这一场战争。
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
雪停了。
烽烟飘扬的深州城中,胡骑纵横,哀鸿遍野。
嫣莞奔走在其间,不停地举目四望,又将一具具死尸翻过来看了看。平日里,她对这些死尸都惧怕得很,而今她实在管不了太多。
眼见着寻了好久也寻不到人,她忍不住涕泪俱下,拉住几个路人就问道:“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夫君啊?”
“没有没有!”路人匆匆推开她,纷纷逃命去了。
嫣莞不甘心,沿路跑着,问了好几个路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回答她,一个个匆匆逃命去了。
民卒流亡,烟尘蔽野,战火中的深州城,满目疮痍。
嫣莞寻了好久好久,跌倒了好几次,她跑得腿都快要断了,却还是没能寻到她的良人。再一次跌倒在地,她抬头望着眼前的兵荒马乱,真觉柔肠寸断。
“洛轩,你在哪里啊?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啊!你到底在哪里啊?……”
对着茫茫天地,她大哭大叫,却没有一人能回她的话,四周都是逃难的平民百姓,与她一样的可怜无助。
“小姐、小姐……”宜笑突然追了过来,慌张地望着她,“小姐,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还是回家去吧!若是姑爷回来了,看不到你,他会着急的。”
“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要去找找他。”嫣莞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赶去,声泪俱下,“他答应过我,要与我相守一生的,他不会不守信用,不会抛下我的,一定不会的。”
宜笑又劝了几句,但她不听,她也就只好跟上了她,与她一块儿寻找。
深州城内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景象惨不忍睹。
半路突然有契丹士兵赶了上来,将明晃晃的刀架在了她们的脖子上,不容她们反抗。
嫣莞大骇,吓得一动不敢动了,颤声道:“我夫君不见了,你们放了我,让我去找找他,好不好?我求求你们了。”
宜笑亦胆战心慌地恳求道:“放了我们吧!”
中有一个契丹士兵魁梧高大,嗤鼻冷笑道:“放过?哈哈哈……把她们都带走!”
“是。”几个士兵一路拿刀架在她们脖子上,不由分说就将她们都带走了。
*
滹沱岸边,江水滚滚东流去,浩浩汤汤。
宋国俘虏个个惶恐至极,因为渡过了滹沱河,他们就要踏上北国番邦了。
那个名叫“大契丹”的陌生国度,总是令人心生无限畏惧,听闻契丹人杀人不眨眼,还听闻他们凶悍野蛮,茹毛饮血的,十分可怕。
因此,他们实在无法想象被俘之后的命运。
赶了一天的路以后,众人都已疲惫不堪了。
夜阑低垂,漫天乌云遮蔽了柔和的月光,契丹士兵搭起了毡帐,并且派了几组士兵轮流看管这些宋国俘虏。
嫣莞呆呆仰望着夜空,心乱如麻,洛轩怎么样了?灼灼又怎么样了?她只想要一家人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度完一生而已,为何竟变得这么难?为何要有战争?
“契丹人抓我们去,是要做什么啊?”
“谁知道呢?许是做苦役吧!”
“做苦役,那还好呢!就怕他们不肯留我们性命。”
“我听说,契丹人攻入了深州后,把守将都给杀了。”
“我也听说了,那些青壮年男人,他们能杀则杀。把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俘去了,能做什么?”
“……”
“……”
听着这些布衣百姓的谈话,嫣莞越来越心慌了。
契丹人把守将都给杀了,那洛轩呢?会不会也在其中?
“怎么办?怎么办?”嫣莞咬着唇,不由泪流满面。
宜笑看得出她忧心如焚,立即劝慰道:“小姐,您别担心了,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灼灼也不会有事的。”
嫣莞听不进这些话,这个时候,这些话多么苍白无力啊!她让子慕出城去找洛轩了,不知道找到了没有?她让老嬷嬷照顾好灼灼,不知道照顾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过来领干粮了。”一个契丹士兵喊了一声,累了一天的宋国俘虏立即围了上去,为终于能吃到一口干粮而激动不已。
很快,四周就乱作了一团,众人抢来抢去,踩来踩去。
虽说这一个个老弱病残的,但抢起食物来却一点都不输于青壮年,很快就弄得地上一片狼藉。
嫣莞也实在饥饿,便凑上去捡了一个馒头,倏忽有几个人踩着她的手过去了,疼得她是泪水直流,心头又气又委屈。
活到这么大,她都是被人千娇万宠的,何曾受过这等苦?如今她竟沦落到和一群布衣百姓抢食物,未免太凄惨了些!
宜笑见了,匆忙上来将她的手揉了揉,关切道:“小姐,还疼吗?”
“没事,我没事。”嫣莞咬咬牙,将这委屈吞回了肚子。
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没有人会怜悯她的。
她低下头,很快又犯难了,这个馒头又干又硬,自幼锦衣玉食的她要如何咽得下这样的食物?
片刻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哗然声。嫣莞抬头望去,见一群人拥挤着,一个孩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许是受了什么欺负。
很快,一个契丹官兵大吼道:“吵什么吵!安静!”
周边迅速安静下来,那个孩子却仍然坐在地上,不断啜泣着,看着着实可怜。
嫣莞动了恻隐之心,走了过去扶起这个孩子。
这是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子,和灼灼一般年纪,一双大眼睛满含泪水,炯炯有神却又可怜兮兮。
她抬手为这个孩子拭去泪水,心疼道:“不许哭了。”
这个孩子含泪望着她,呜呜道:“我好饿。”
嫣莞想了一下,这孩子许是没抢到什么食物吧!便将手中的馒头递给了他,“吃吧!”
这个孩子转悲为喜,兴奋地接过馒头,大口大口嚼了起来,似是饿了好多天。
嫣莞望着他天真无邪的笑容,心头一阵酸涩,这个孩子还这么小,怎么就要受这等战乱之苦?
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的爹娘呢?”
他答道:“我叫赵安仁,是深州乐寿人,我的爹娘都在深州。”
她的泪水禁不住盈眶了,原来这个孩子孤身一人被俘了,离开了父母,流落到异国他乡,要一个孩子如何活下去?
“那你想家吗?”
赵安仁凝望着她,眼里噙满泪水,流泪道:“我好想爹和娘。我好想回家。这些人为什么要把我抓来?我爹娘都去哪里了?平时有坏人欺负我,爹娘都会保护我的,这一次他们为什么不来救我?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面对一个无知孩子提出的这么多问题,嫣莞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泪水一下子流出来了。
她的灼灼,也是这么年幼,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受罪呢!
天气这么寒冷,也不知道灼灼穿暖了吃饱了没有。
赵安仁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我要爹和娘,我要爹和娘,我要回家……”
嫣莞立即抬手用袖子为他擦拭泪水,“不哭了,你的爹和娘一定不喜欢爱哭的小孩。”
“嗯,我不哭了。”赵安仁抹了抹泪水,嘴上说不哭,眼睛里却依旧泪流不止。
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两颊匆匆滑落。
不幸的人有很多,这一切都是因为战争。她已经决定,要尽己所能去照顾这个孤苦的孩子。
第031章()
经过几天时间的赶路,宋国俘虏被押到了北方,最后被送去做苦役了。
所谓的苦役,是给士兵们洗衣裳,士兵们的衣裳总是血迹斑驳,血腥味浓重,嫣莞闻着很不好受,但根本反抗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了。
几天的劳作,每一刻都是煎熬。若不是怀着将来要与洛轩、灼灼重逢的那一点希望,嫣莞都不肯定自己能不能坚持活下去。
一个契丹士兵突然过来喊道:“太后有令,凡十岁以下男童,容貌较好的,都带出去,将他们送去割为宦者。”
“宦者是什么?”赵安仁瞪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一脸天真地望着嫣莞。
嫣莞蹙起眉头,慌张地将赵安仁推到了众人身后,小声道:“你快藏起来,别让他们发现了。”
赵安仁什么都不懂,但是很听她的话,立刻躲了起来。
岂料还是被眼尖的契丹人给看到了,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上前来,将赵安仁揪住,将他提起来看了看,然后丢了出去。
嫣莞急了,上前求道:“他还这么小,别让他去做太监,放过他好不好?”
这契丹人很不耐烦,一脚踹开了她,然后大步出去了。
嫣莞摔得很疼,不过她顾不上自己的感受,因为她听见外头的赵安仁正在哇哇大哭,所以她这会儿心里头很难受。
他还那么小,根本不明白自己要被送去哪里,他什么都不懂。
而她却什么都帮不了,只能心痛不已,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年幼无知、天真无邪,竟就要被送去做太监了,他这一生该怎么办?
紧接着,又有几个男童被抓出去了,众人瞧着真是唏嘘不已。纵然心生怜悯,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也实在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就这样默默怜悯而已。
不知过去了多久,又有一契丹人来了,说道:“太后有令,如今班师,要取一俘虏,射鬼箭,以拔不祥。”
“射鬼箭是做什么?”
“听说那是契丹人的军礼,将人缚于柱上,用乱箭射死。”
四周顿时骚动起来,一个个慌乱地想要逃跑,秩序瞬间失控了,毕竟谁都不愿意死啊!
契丹士兵见这儿的秩序如此混乱,猛然拔出了明晃晃的弯刀,大怒道:“谁再敢乱跑,就别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