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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望了望外面,神色如常,同时思量着该回她什么话才好。他不通政事,就将政事都交给了几个大臣,自己则躲在宫中宴饮作乐,“治国有方”这四个字,他可不敢当。
嫣莞兴致勃勃地瞧着外面,并没有注意到李煜的心绪,一路上看着风景,没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李煜挑开帘子,踏着侍从搬来的墩子下了马车,嫣莞也跟着下来了。
晴空明净,一行人走在画廊上,悠哉悠哉。
李煜望了望天空,道:“今天天气真好啊!”
嫣莞笑眯眯道:“是啊!”
接着,李煜带领众人登上了城楼,向城外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以后,众人都吓得不轻。
嫣莞亦是面如土色了,她没有想到金陵城内外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景象。
城内一片祥和,城外却是旌旗遍野飞扬,垒栅纵横四郊,远望黑压压一片。宋国兵马列阵而立,已然将金陵城围困了。
李煜大骇失色道:“宋军压境,为何无人奏闻?”
周围一帮侍臣无人敢吭声,低着头战战兢兢的。
李煜见状,大怒道:“立刻把皇甫继勋找来,让他跟孤回宫。”言罢,就急匆匆往城楼下赶去,迫切就要回宫。
上了马车后,嫣莞惶恐问道:“哥哥,外面的都是什么人啊?”
李煜面色暗沉道:“是宋国的士兵。”
“那他们会不会攻入城中啊?那到时候我们怎么办啊?”
从城楼上下来以后,她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惊惶。城外的宋国士兵黑压压一大片,他们足以顷刻间将她安逸愉快的生活弄得灰飞烟灭。
李煜沉思片刻,安慰道:“不会的,有哥哥在,不会有事的。何况金陵城坚垒如此,岂会轻易被他们攻破?”
嫣莞察觉到他的脸色很暗沉,心想他此刻也定是心乱如麻,便不再多问了。
她低垂下头,真觉坐立难安。大兵压境,金陵城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路上,李煜也是惶惶不知所措,一回宫就暴怒道:“来人!宋军压境,你们都把孤当成聋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大臣颤颤巍巍地垂首而来,跪满了一地,气氛异常紧张,皇甫继勋也被押着跪到李煜面前。
一人慌张拱手道:“国主,是皇甫继勋在军中流言惑众,怯懦畏敌,怠于职守。”
另一人道:“是皇甫继勋保惜资富,他内结传诏使,向国主隐瞒了军情,罪不可赦。”
又一人道:“若是他听闻我军败绩,会喜形于色,有将士谋夜出城杀敌的,都会被皇甫继勋抓起来鞭笞。”
李煜看向皇甫继勋,大怒道:“你可有话说?”
皇甫继勋知道自己的罪行都被揭发,隐瞒不住了,脸色惨白不敢发一言。
李煜知悉自己被他所蒙蔽,恨得是咬牙切齿,“来人,立刻将皇甫继勋拉出去处死!”
“是。”
一些忠义将士,对皇甫继勋早已恨入骨髓,待他被押出宫门后,一个个围上来脔割其肉,顷刻而尽。
金陵城外,狼烟滚滚,尸横遍地,原本澄澈的流水都被染成了淡红色,这些日子注定不会平静了。
战况频频传来,宋军兵势有增无减。
眼看着家国如日将暮,李煜真觉忧心如焚,往昔的他只知道吟诗作乐,从来不识干戈,往后的日子又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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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洛轩若是忙碌不归家,嫣莞觉得寂寞了,便去找故友们解解闷,这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有一日,女眷们聚在一屋习女红,顺便谈及近来发生的事情,气氛有些肃然。
“哎,你们听说了吗?江州的几个将领据城不降,宋军屠城了呢!”
“听说了,江南诸城皆归顺,只有那江州不肯投降。”
“现世动荡,如今家国沦丧,我们这些亡国女眷也就图个平安而已,但愿谁都莫要出什么意外。”
“……”
“……”
嫣莞坐在一旁打着瞌睡,清醒之时见女眷们依旧在谈天说地,想了一想,插上一句道:“姐姐们,六哥的生日快要到了,你们准备什么礼物没有?”
女眷们相互看了几眼,好一会儿也没人开口,许是没什么准备吧!
黄氏道:“如今可不比过去,你六哥吩咐过了,别破费了。”
窅娘道:“是啊!我们为他庆生,可以有很多种方式。”
嫣莞思考了一下,点头道:“嗯,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弹弹琴、唱唱歌、跳跳舞,热闹热闹。今天晚上我就住在这儿,我们仔细商谈一下怎么给哥哥庆生。”
女眷们听了,纷纷欢笑起来,道:“好啊!好啊!”
李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女眷们发现了,纷纷安静下来,气氛重新变得肃然。
嫣莞将目光转向他,浅笑盈盈,甜甜地唤了一声:“哥哥!”
李煜望着她,温和道:“别总是往这儿跑,安心待在夫家,才好早日给夫家添丁,今天晚上就给我回去。”
他说着这话,眼底却不自觉浮起了浓浓的悲伤,他又何尝不想留她多住些日子?可是他认为她唯有远离了他,远离了此地,方能过得自在快乐。
嫣莞撇了撇嘴,站起身走至他身边,撒娇道:“哥哥,我夫君公事繁忙,常常夜不归宿,我独守空房的,多寂寞啊!”
李煜思忖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留下吧!不过你夫君若是在家,你就必须回去。”
“是。”嫣莞心头大喜,闲了就与女眷们一起弹弹琴、唱唱歌、跳跳舞,十分欢乐。
她心想,亡国以前,大家都是这么过的,如今虽说国亡了,但也要好好给他庆生,让他感受到亡国之前的那种热闹欢喜的氛围。
而洛轩回了家,得知嫣莞不在,未免失落。数日未见,他这心头着实想念她,便赶过去探望。
这一日恰好是李煜的生日,到了晚上,宅第里张灯结彩,众人都沉浸在歌鼓喧喧笑语中。
而李煜坐在一旁,心绪依旧沉郁,纵然再热闹,却也不是当初。眼之所见,都是短暂的繁华,一夜之后便会繁华落尽。
门人是认识洛轩的,没有通报就让他进去了。
去的时候,正好见了一群女眷琼妆翠佩,在台子上翩舞,个个舞姿娇柔,步伐轻盈,韵胜仙风缥缈。
他从人群中找出了他的小娇妻,露出淡淡一笑,待到一曲舞罢,洛轩快步走了上去,直接来到她面前。
嫣莞一时间懵了,待看清了是他,嗔怪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他望着她,目光暖融融的,又接着说道:“你跳得真好。你今天真美,比所有人都美。”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冲到台子上,就为了跟她说这两句话?
嫣莞瞟了瞟四周,见女眷们都偷笑着小声议论他们俩,她真觉害羞,不高兴地踩了洛轩一脚,佯怒道:“没个正经。”
言罢,就佯怒着下台了。
洛轩跟着下来了,上前牵住她的手,脸上笑容明媚灿烂,嫣莞也不再生他的气,笑眯眯的。
瞧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李煜淡然笑着,与洛轩道:“妹夫平日里公事繁忙,难得空闲,应回去加倍努力,方能早日为家中添丁。”
“哥哥!”嫣莞跺了跺脚,不高兴地看着李煜,又嘟起了小嘴,“这大好的日子,你怎么说这些话呢?”
李煜望着她,笑道:“这话怎么了?大好的日子,说早日添丁,说错了吗?”
洛轩也笑了笑,道:“您没说错,我们一定听从您的话,加倍努力,早日添丁。”
嫣莞低下头,两颊羞红了,又佯怒着踩了洛轩一脚,然后不高兴地坐到一旁。
洛轩见了,匆忙坐到她身旁,不停地嘘寒问暖,嫣莞由于羞涩,一直将脑袋偏过去,不肯搭理他。
一旁的女眷见状,纷纷相视而笑,气氛和乐欢喜。
今夜热闹,李煜便留下二人一块儿宴饮作乐,还留他们住了一宿。
夜色柔美,月色婵娟,在一片歌鼓笑语之中,灯火渐渐阑珊。
*
第二日,嫣莞跟着洛轩回去了,两人坐在马车里,一路上如胶似漆,有说有笑的。
说着说着,洛轩竟说道:“你哥哥生日,你来跳舞给他庆生,那我生日的时候,你怎么不跳舞给我看?”
嫣莞愣了愣,问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瞧见他的脸色沉了几分,她立即笑眯眯道:“你是我夫君,你什么时候想看,我什么时候都可以跳舞给你看。你也真是的,连我哥哥的醋都吃。”
洛轩闻言,轻笑道:“我就是吃你哥哥的醋,怎么了?你对你哥哥这么上心,你对我就没有那么好,连过几天是我生日都不知道。”
嫣莞恍然大悟道:“哦!原来过几天是你生日啊!我记下了,到时候我一定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言罢,又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一脸甜蜜道:“六哥是养育我、照顾我这么多年的好哥哥,他弥补了我缺失的父爱,而你是我的好夫君,给了我这么美好的爱情。我有你们,才会觉得那么幸福,你们于我而言,都是特别重要的人,缺一不可,所以你吃我哥哥的醋做什么?”
洛轩静默了片刻,笑道:“你和你哥哥,倒真是兄妹情深,令人羡慕啊!”
嫣莞微笑道:“是啊!他不仅是我的好哥哥,还是我最崇拜的人。在我看来,他除了不懂治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什么都会,什么都好,而我却样样学得不精,顶多及得他的一二。”
说起这事,嫣莞不免有些感伤,哥哥是天赋异禀,而她却是资质平平。
洛轩想了想,不解道:“样样不精?可是你的舞明明跳得很好啊!昨晚我看了,你的舞跳得最好。”
嫣莞看了看洛轩的眼睛,见他不似说笑,心里头未免诧异。以往比舞,她都是很普通的一个,怎么到洛轩眼睛里,她成了跳得最好的那一个?
或许两个人有感情,不论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她做得最好,这与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是同一个道理吧!
沉默了一会儿后,嫣莞想起洛轩在宫中供职,定要接触那皇帝,关切问道:“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会不会喜怒无常?你会不会觉得日子很不好过?”
洛轩想了想,道:“当今圣上勤勉为政、爱民如子,是个明君。”
“哦!明君啊!”嫣莞望着他的神色与语气,猜想那个皇帝应当还不错,只是他故意给哥哥李煜封了“违命侯”这么个侮辱性的封号,不免使她忿忿不平。
到了家,两人一进屋就瞧见了孙母。
孙母的身子似是很不好,脸色苍白憔悴的,显然是病情突然加重了。
见两人来了,她淡淡看了他们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
嫣莞顿时感觉心头愧疚,婆婆身子不好,她却在外高兴快活的,太不应该了。
嫣莞小声道:“婆婆,我真没想到您又病了,对不起,我不该……不该往外跑的。”
接着,洛轩关切道:“娘,您要不要紧啊?”
孙母轻叹了口气,平静道:“娘没事,不过是旧疾复发而已。”
洛轩关切道:“找大夫看过了吗?吃过药了吗?身子好点了吗?”
孙母道:“娘都说了没事呢!不用担心。你们都不在家,娘感觉寂寞啊!你们成亲也有些时日了,什么时候能让娘抱上孙子?好让娘高兴高兴。”
一听这话,嫣莞立即垂下了头,缩到洛轩身后,感觉浑身不自在,而洛轩则平静道:“是。”
孙母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便让小夫妻回房去。
洛轩牵着嫣莞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嫣莞心想这成亲的时日久了,家中长辈未免要唠叨添丁一事,可是她还一点准备都没有呢!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要生孩子了?
走出了一段路后,洛轩看她一脸深沉的,关切问道:“怎么了?”
嫣莞勉强一笑,说道:“添丁这事,怎么大家都那么着急啊?可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办啊?”
洛轩思索一刻,与她说道:“既然你还没准备好,那我们再等几年也无妨。我们还年轻,不着急。”
嫣莞听洛轩这么说了,方松了一口气,心想着但愿婆婆和哥哥也别唠叨才好啊!
“嗯。”洛轩点点头,接着关切道:“娘,您身子不好,不能吹风的,快些回去吧!”
“嗯。”
孙母点了点头,眼看着洛轩扶着嫣莞上了马车,他也跟着上去了,马车徐徐而行。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