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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年迈体弱,经不起车马劳累。可是一直没有公子林的消息,妍姬、姬云飞也不知所踪,他要到夷仪来撞运气,亲自寻找他们,于是毅然跟着和亲部队出发,终于老天垂怜,让他在夷仪边界遇到了出外打探消息的采兰。
妍姬看着那张愈加苍老的脸百感交集,宋阳抖着嗓子道:“公子妍定有二公子的消息,快告诉老朽,他人呢?”看着眼前的少女沉默不语,手搭在身旁的树上,低头望着脚下,宋阳老泪纵横,蹲下身子,声音抖得更加厉害:“是老朽的错,老朽不该小瞧了曾被称作战神的人,老朽该拦着二公子不让他来的。”
拦不住的,他就是知道会遇上那个人才这么期待赶到夷仪的。
妍姬搀扶宋阳起来,不再讨论公子林。夷仪之战中间很多情况都不知道,她要等一切弄清楚后再讨论,而现在,她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和亲部队为什么要进夷仪城?”
“齐侯前段时间悄悄离开临淄,到了夷仪,要求带公子文一同归齐。”
“文儿还好吗?”
宋阳看着妍姬憔悴的脸答道:“公子文,还好。”
他口中的“还好”比妍姬想得要差一点,驿站之中,文姬穿着为去鲁国亲自缝制的衣裳,昔日无忧无虑的圆脸消瘦了不少,颧骨突出,双目空空,神韵都在弥漫的哀思中消散了。晋侯告诉她,姬将此刻正在鲁国守城,无力介入晋齐之战,就算能够介入,国家和爱人也必然选择前者。她只能接受现实,接受夷仪城内素未谋面的“良人”。
而这位“良人”,齐侯这个时候并未因自己即将到来的美人感到兴奋,知道文姬等人停在驿站不进城也不着急,在城内的临时办事处,宣来田无宇、公子离和公子黔共同议事。
“夷仪城虽然不大,却是晋国安置在黄河以东、对齐卫来说巨大的威胁,这仗打得漂亮,自栾氏叛乱以来,我齐国很久没打过这样的胜仗了。”
田无宇不是谦虚的人,有功不要的事自然不会做,可这一仗的功劳大家有目共睹,干脆上前道:“公子黔以武威敌,以寡破众,无愧战神之名。”
公子黔面如土色,要不是芮姬以死相逼,要不是齐侯不顾安危、亲临战场,这一仗他是不想打的。遭难的百姓,破败的街道,被诛杀的晋兵,还有公子林。。。。。。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减小伤亡,可最后却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齐侯听了田无宇的话眉开眼笑,田无宇知道这是个好时机,示意公子离上前说话。
前日里有人向齐侯说了公子林的事情,公子离明白瞒不住了,心虚道:“君父,那晋国公子林。。。。。。”
“不用说了。”齐侯打断他,“这次你也辛苦了,得了把好剑寡人就不另外赏赐你了,至于公子林,两军交战死个人是很平常的事,莫让他人胡乱传言就是了。”
“谢君父。”夏昌剑是公子林的佩剑,也曾是晋国赵氏的家传之剑,得夏昌者其运必昌,公子离本想献上,没想到齐侯竟留给了他。欣喜之余,问道,“和亲队伍已经到了,君父接下来要派谁去新绛呢?”
接下来这趟对齐国来说至关重要,晏婴要是能去最好不过,可是晏婴身体已不足以支撑他离开临淄城了,如此重任齐侯会派谁呢?田无宇和公子离深知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并不敢自荐,只能屏住呼吸静待齐侯的答案。
齐国想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心情更加愉悦。
好不容易有了打压晋国的机会,有了这样一场扭转乾坤的胜仗,他才不会用一个文姬来画下句号呢,他要的远比这多。和亲?行聘礼正式迎娶是对等国家间的事情,不聘而婚才是这次该有的形式。文姬?你如今嫁不入鲁国,寡人也不会逼你到齐国的。
齐侯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道:“黔儿,你在晋国呆了四年,这一趟就由你去吧。”
“君上,不可。”“君父,三思啊。”“君父。。。。。。”
“寡人心意已决,都下去好生准备吧,咱们还得接待和亲队伍呢。”
齐侯扬起嘴角,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由曾经的质子给晋国带去重要一击,再合适不过了。
第二十八章 盼你一眼()
呆了四年的晋国,朝夕相处的妍姬,生而为亲的母国,恩威并重的君父,如今两者摆在公子黔面前叫他两难。
其女姝心,送余以归。其父威心,君命难违。
倩倩之女,劳劳之父,忧情忡忡,去之焉否。
这抉择压在心里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倒真不如沙场一战来得痛快。
公子黔思忖良久,明日齐侯就要携文姬回临淄,自己的时间并不多,终归还是下了决定。
江子收拾好出行的行李,置于公子黔前,道:“公子后日才出发,怎么如此心急,此时便让小人收拾行囊?若是错过了巳时和亲队伍入城,公子离又要借机为难公子了。”他想到这段日子公子离暗里使坏搞出的各种花样,连连摇头。自己的命是在战场上被公子黔捡回来的,从此一心塌地跟着他从齐国到晋国再回齐国,如今又一起踏上了晋国的土地。本以为质子阶段的日子就够不顺了,可回齐国后公子离也不是什么好主,明明是兄弟,暗地里竟各种脏手段都来,偏偏还抓不到把柄。眼看着自家主子吃暗亏,沙场之上的无敌之身却在政廷之中占了下风,江子心里愤愤不平。
公子黔感叹江子手脚的确麻利,只是一张嘴絮絮叨叨从开始收拾就没停过,道:“这段日子你话是越来越多了,时辰还早,这会儿出发刚好。”他起身将行李一把抛进江子怀里:“和亲队伍从东门进,你就从北门出城吧。”
明明是明日才用的行李,现在却躺在自己的臂弯里,江子糊涂了:“这我要出城?”
公子黔拿出一块叠好的布帛递到江子手上,笑道:“不通报一声直接出现在绛城里于礼不符啊。”
江子是个聪明人,看着布帛正面小小的“韩”字,稍一思考便明白了,只是。。。。。。他仰起头,窘道:“小人收拾的都是公子的衣物。。。。。。”
公子黔一手拍在他肩上:“你也该换几身衣衫了,趁着大伙都往东门去,快些出发吧。”
此时的夷仪城外,礼仪队伍徐徐而来。和亲虽是被迫,出发时间也紧,但晋国仍是精心准备,不失大国之仪。随行媵女者二,配有寺人、婢女各三十,更有陪臣、兵卒、乐者、优人、奴隶共计两千有余。蹡蹡声起,鸾铃响处,兵卒开道,文姬所乘墨车驾四,马镳的两侧皆挂有声质悦耳的小铃,八鸾也,尽显威仪,其余副车皆驾三,跟着节奏鲜明鸾和之音前行。
贫贫小城,百姓几辈人也见不着一次这样的架势,蜂拥而至,在齐兵的护卫下分列道路两旁,摩肩接踵,众口嚣嚣。拥挤人群中,妍姬身着樱草色深衣,在人群中踮起脚尖、伸长柔颈,极目看向城门。身边是咳嗽越来越重的宋阳,他在仲喜的搀扶下硬撑着进了城,全靠仲喜护着,也挤在人群里。采兰直勾勾盯着姬云飞,防止他冲动做傻事。妍姬、叔喜、宋阳的异样,还有此刻文姬的突然和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若是还未反应过来,就真的白费了宋阳多年苦心了。
墨车队伍行至东门,公子黔一眼看到文姬的安车,细看之下发现其车左、车右在晋国时竟都有过一面之缘。
车左梁婴父,荀跞的高参,看衣着,该是在士鞅卒荀跞晋升为正卿后被提拔为大夫了。车右董安于,赵鞅的家臣,出身史官世家,文韬武略、忠义仁爱,有着“古之良史”之称。
按礼制,马车上坐有妇女时由男子来驾车,而国君所乘之车的御者由朝臣的子嗣来充当,和亲之安车同礼。当遇到位尊者,车左之君须下车行礼。当需要处理一些驾车途中所遇之事时,一般由车右来负责,因此作为车右,不仅要有勇力以便随时保卫君王的安全,还要有一定的智慧来应对君王的问话。车左车右之高下瞬间分明。
荀跞升为正卿的同时,赵鞅也顺利坐上中军佐的位置,而荀跞的人此刻被赵鞅的家臣所压,公子黔仿佛能看到在不远的将来两位卿家彼此争夺权势的场景。
梁婴父认出公子黔,又看到旁边身着华服、气质不俗的公子离、田无宇,下车行礼。翠羽容盖内,文姬听到外面的人用雅言对话。那是周朝通用的语言,拖腔舒缓、用字文雅,她往日很爱和妍姬等人说着玩,可这会儿听到心里只觉得讽刺。晋调、齐腔都是会的,明明是俗人,偏偏执着于雅言,多虚伪。不仅是雅言,自昨夜起,她已经是看什么听什么都不中意了。
婢女见文姬按耐不住、烦躁乱动,不时撞击安车发出杂音如悬羊击鼓,忙提醒她勿要揭开容盖,外面诸多男子,和亲之躯是绝不能坏了名声。文姬嗤之,有什么稀罕的呢,若是可以我愿永不掀开。
公子离插到公子黔身前,迎上他望向容盖的目光,脸上一片和气,道:“既是旧人,岂有无言之理?”
与良人相隔,迫嫁他方,公子黔知文姬心中苦楚,不愿多言。否则就算公子离不诱导,他也会与容盖之后那人交谈,宽慰她那失落清冷的心。
周遭雀喧鸠聚,仲喜迅速抽出一只手阻止妍姬往前挤,心里想着要是叔喜在就好了,虽然她的状态一直不见好,可此时拉住妍姬定然是可以的。妍姬面色发青,她之前本想去驿站见文姬,可齐人在周围安插了诸多探子,根本无法靠近,不得已只能入城,希望在城门处远远看她一眼。这一眼并无任何作用,不能取消和亲,不能让文姬开心,可自己仍奢望着。
可那容盖从头到尾都没掀开。马蹄彭彭,铃声喈喈,队伍进城走远,连跟在后面的宫人、奴隶们也都消失不见。人群反应极慢,似乎仍在回味刚刚的场景,待齐兵全部撤走,才有了松动之势。
妍姬呆立原地,方才乞求人群散开不散,此刻散了又有何用?
这一眼终归是没见到。她可是穿着嫁衣一如往日美丽,她可是想通一切眼中透着生机?她可是明知没有仍盼着见我一面,她可是暗自怨恨这般时刻我不在身边?妍姬心中有答案,可是没见到所有的答案就都不能被称为答案。
听不见身边人说“走”的言语,死死看着队伍消失的方向,妍姬盼不回那失去的一眼,却等到了与公子黔的四目相对。
第二十八章 梁氏女()
凤鸣台中,对话还在继续。
世子驹始终无法接受,两个疼爱的弟弟,因为自己的母亲,一个险些丧命,最后废了一条腿表面无事内心却痛苦地活着;一个放弃往日荣誉、放弃自己所爱的生活,远离故土,忍辱成为质子。
还有两个弟弟的母亲芮少妃,她的一双儿子遭遇如此,若不是伤痛欲绝,怎会整整四年和君父避而不见?
“母亲,儿非良善,我是齐国世子,没人能够挡住我的路,六弟他们更是不会做这样的事,请母亲助六弟回宫。”
“本君当日之言,说到做到。不会害谁,同样的,也不会帮谁。”
对待燕姬,世子驹没有别的法子了。
他停了两息,最后吐出了四个字:“儿臣。。。。。。求您。”
和三年前一样,那次他最后也只说了这四个字。
燕姬双眸清冷,眼中是说不出的落寞:“求我?好啊,真是本君的好儿子。三年前你为了吕予求我,如今,你为了吕黔又来求我。好,真好。”
“在你心里,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原来真的比不过你十几年的异母兄弟情。”
“走吧,本君乏了。”
世子驹行礼起身,出门后以极小的声音说着“谢谢”,宛若三年前一样。
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抢着用光他的力气。好不容易上了肩舆,又觉得颠簸得异常厉害。
世子府,高氏早早地在正门等着。扶他进殿内坐下,高氏一下窜进他怀里,温柔问道:“今日这是怎么了?”
世子驹没有立即回答,闻着高氏身上熟悉的味道,好一会儿才觉得舒缓了些,回答:“有些累。”
“果真是累着了!”高氏翘起嘴,嗔道,“快三个月了,君上仍将政务交给你,我是又开心又心疼。一方面觉得君上信任你,一方面又觉得君上是故意要累着你,好让人恼火。”
齐侯先前参加妍姬的及笄礼,把政务交给世子驹,回齐后在叔文台会见晏婴,不想又遇到妍姬,后来跟踪、扮刺客,总在宫外,前几天又提出让世子驹待他参与齐郑联盟之事,这一来二去,政务还是由世子驹暂理着。
世子驹用手轻捏高氏的鼻子:“你呀,要让君父听见,定会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