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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尸体。
只是,还有一具,一具妍姬觉着自己好似认识的尸体。
“入夜前那阵马鸣,那,可是我们认识的马?”
“是赤云。”
宁御惊雷,赤云莫追。惊雷倒地,它也在这里吗?所以他,也在这里吗?
妍姬提起脚钻进草丛,身后赤云惊雷相伴而眠。辨不明方向的行进中,熟悉的萧萧马嘶声包围了她,她清楚地听见,那是赤云惊雷在草丛里来来回回的奔跑。
第四十五章 云惊雷()
世间说为百姓而起的战争万万,打着为百姓幸福而战的旗号,伤害的正是无数厌恶战争向往和平的无辜百姓。妍姬看着一路拖家带口、疲惫不堪却不敢停下、疯狂逃难的人,闻着空气中混着沙尘、鲜血和腐肉的味道,直犯恶心。
夷仪的消息之前就不明确,这段时间更是被完全封锁,没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现在如何。
夷仪边界,妍姬等人不敢轻易往前,住进草屋,派出采兰前去探访。夜里采兰回来禀报城外均是齐人的防线,引得妍姬着急。
一路未见晋军踪迹,按道理也该到了,可这里齐人设防,仍不见晋军,是被引走阻击在了其他地方还是什么?兄长究竟怎样了?姬云飞吃了药还在昏迷中,需要人保护,妍姬不敢再让采兰离开,考虑再三,命令仲喜和采兰留下照顾姬云飞,次日一早自己带着叔喜欲进城打探消息。
之前仲喜从逃难的人口中问得了通向城门的小道,妍姬、叔喜换上不起眼的旧衣从小道绕过齐人两道防线,在比人还高的草丛里慢慢靠近夷仪城。——最巧不过天意,妍姬不知道的是这片草丛即将成为见到最亲哥哥最后一面的地方。
正午,秋日阳光仍是毒辣,草丛里各种虫子变得躁动起来,有那么一刻妍姬感到自己的腿上、背上都有虫子在爬,甚至还在咬她。没法控制眼泪往外流,她死死闭紧双唇、心中酸楚身子仍不慌不乱的缓慢前进。因为她知道不能哭、不能发出声音、不能有大动作,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不远处的齐兵发现。叔喜也拼命忍耐着,身为婢女,主子能忍的,自己只有更能忍。像是心有灵犀,两个人心中都升起一个可笑的想法,再苦、再苦一点,或许公子林在另一边就更顺一些了。
妍姬、叔喜蹲在原处等进草丛的齐兵走远后继续向前,不久,听到了声音。那不是士兵进入草丛的声音,而是人群的嘈杂声,她们知道这片草丛马上就到尽头了,而根据她们行进的方向,那个尽头就正对着夷仪城门。这嘈杂声是被赶出城的百姓的声音吗?
她们谨慎地往前挪了一些,拨开草丛,透过人群的缝隙依稀看到前方一高一低两排人影。城墙上立着齐兵,二人无法出去,又往回撤了两步,立起耳朵听混乱的碎语声中一个较大的声音变得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这就是让你们受战火之苦的罪犯,今日本公子便斩下他们的头颅祭奠大家逝去的亲人。动手!”
话音刚落,“嘶嘶”的马叫声响起,叔喜动身欲跳出草丛被妍姬瞬间扑倒,嘴也被妍姬出手狠狠堵住。那手上新生的牙印隐约泛着血光,妍姬红着眼向叔喜摇头。
泪滴入土,得得马蹄之声后接着的是有人落马咒骂的声音:“该死,养不熟的东西。既然想和你的主子一块儿,本公子就成全你。”
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人群闹哄哄,夹带着小孩子的哭声。
“本公子无恙,都动手吧。”
金属挥舞的声音,又有东西落在地上。是人头!妍姬心头像是被冰块砸了一下,身子一抖然后急忙收住,她这会儿已经没有眼泪了,咬着下唇,听着自己出奇缓慢的心跳声和草丛外冰冷的声音。
“来吧,恶人已除,大胆踏过他们卑贱的尸身,进入城门回到自己的家园吧。”
妍姬不知道那人是怎样说出的这些话,是谁集结部队一路杀奔而来,是谁在人家的战略要地布下防线、逼得百姓出逃,现在又当着这些人的面以鲜血示威,逼着他们踩着母国人的尸体回去,这会儿竟然还这么张扬地狂笑。。。。。。
天色渐晚,吵闹声逐渐消失,草丛中两个姑娘依旧静静地蹲着,不止因为身子早就僵硬,更因为她们已分不清自己还想不想去城门那头。待城门上的火光全都撤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叔喜终于侧身倒地,挣扎两下爬起来扶起了妍姬。
看不见的前方,浓浓的血腥味儿引着她们蹑着脚步走去。
马头绊倒了脚依旧僵麻的叔喜,不受控制的身体一下滚出老远。沙哑的声音发出沉闷的呻吟声,突然声音停下,片刻寂静后,妍姬听到了叔喜死一般的呼唤。
“公子。”
声音有着自己的生命和感情,或生机勃勃,或气若游丝,或喜如春光明三月,或悲胜秋风卷叶残,不需文字修饰,只要有声音其中情感便能轻柔地、深刻地、缠绵地、毫无保留地传达出来。
叔喜抱起身边的无头尸,眼前是一片黑暗,眼中是旁人看不清道不尽的哀痛与温柔。
妍姬声音颤抖:“是他吗?”
叔喜没有张嘴,干渴的嗓子里憋憋得挤出了哼声。——他的味道不会错的。惊雷马嘶鸣之时就知道了,是他,真的,是,他。
妍姬从叔喜怀中接过公子林的尸体,空白的大脑里只剩下两个字,冷幽幽地抛出那个词:“找头!”
她紧紧抱着公子林,听着叔喜几番摔倒,拾起东西又丢下,像暗夜里入地摸瓜的小贼,寻找着最大最好的那一个。那一刻,她一旦也不想哭,相反,她想笑,大声地笑。。。。。。
叔喜停下了动作,定睛看着手中所捧之物,仿佛在那厚重的黑暗中看得见一样。她的手指上下摸索着,眼睛,鼻梁,嘴唇。。。她摸到几处污垢,小心擦去,若是有光,叫人看见定会以为这是在抚摸什么珍稀的宝物。
妍姬知道最好的那个瓜被找到了。这次她没有从叔喜手中接过,夺走摸瓜人辛苦寻到的瓜,这样的事情想起来有种莫名的悲伤。虽然不合规矩,可这样的夜色里,是谁寻得的就由谁带走吧。
她支配着所剩无几的体力,高高把脚提起,再三确认才轻轻放下,努力不让自己踩到地上的尸体——一具具冰冷的曾经跳动着火热心脏的躺在晋国土地上的晋国士兵和公子林最忠诚的伙伴,惊雷的尸体。
只是,还有一具,一具妍姬觉着自己好似认识的尸体。
“入夜前那阵马鸣,那,可是我们认识的马?”
“是赤云。”
宁御惊雷,赤云莫追。惊雷倒地,它也在这里吗?所以他,也在这里吗?
妍姬提起脚钻进草丛,身后赤云惊雷相伴而眠。辨不明方向的行进中,熟悉的萧萧马嘶声包围了她,她清楚地听见,那是赤云惊雷在草丛里来来回回的奔跑。
第四十六章 和亲谋()
“阿姐,咱们进夷仪城吧。”
妍姬到了夷仪边界却不进城,姬云飞多次催促,都被她以自己伤重未愈为由拖了下来。这几天在仲喜的照料下身子慢慢恢复,姬云飞不想再等,匆匆道:“夷仪城消息一直出不来,不知道现在战况如何,要还在这里耗时间,等咱们去说不定仗都打完了。”
“所有仗都打完才好呢。”
“啊,阿姐你说什么?”
妍姬回过神来,把手搭在姬云飞肩上:“云飞,身体好得差不多了,阿姐带你回去好不好,一直在外面君兄该着急了。”
“阿姐,前方就是夷仪城,专程而来,回去作甚?”姬云飞感到妍姬这几天很不对劲,话变得很少,神情也呆呆的,整日对着一棵树发呆。不仅是她,连平时活泼闹腾的叔喜也安静了下来,前天夜里他还看见叔喜在树下哭。
“阿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阿姐就是想绛城了。你听仲喜的话乖乖吃药,等再好一点咱们就进夷仪城。”妍姬说着这话,倚在树上,心里却盘算着过几日强行把姬云飞带回去。
只是她还未动身,便得知新绛来人了。
公子林被杀的第二天,夷仪、新绛都到了贵人。这边齐侯在公子离组织的百姓列队欢迎中进入夷仪城,而另一边却是齐国使者梁明持木雁入新绛请婚,主动提出和亲息战的要求。和亲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与鲁国公子将早有婚约的文姬。
算日子,晋**队应该到夷仪不久,就算是战败了齐国派出使者也该再过几日才能到,可现在这情况,分明是齐侯在公子林大军出发之时就派出了梁明。齐国这次就这么自信吗?再联想到赶去夷仪的两万大军至今毫无音讯,晋侯等人冒出冷汗。
对于这次和亲,齐侯想让晋鲁反目的居心昭然若揭,内廷中文姬更是哭闹不止,几次设计逃跑。无奈面对梁明的咄咄相逼、夷仪的奇怪战局,晋侯赌不起,抉择当前只能舍弃鲁国、舍弃文姬。
肃杀秋色里,华车骏马行驶在混着血肉的泥泞路上,显得格格不入。一众身强体壮的护卫官兵中间,白发苍苍的宋阳亦不和谐。
他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年迈体弱,经不起车马劳累。可是一直没有公子林的消息,妍姬、姬云飞也不知所踪,他放心不下,只能抓住唯一的线索——夷仪城。
快二十年了,他终归还是打破自己“置身事外、旁观者清”的规矩,毅然跟着和亲部队出发,趟入这充满血腥与阴谋的浑水中。比起找到这三个孩子,看不看得清局势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又或者。。。。。。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宋阳甚至怀疑起自己已经弄不清这世态了。。。。。总之他抱着撞运气的心,一路亲寻来,终于老天垂怜,让他在夷仪边界遇到了出外打探消息的采兰。
郊外草屋,妍姬让仲喜将姬云飞带进屋内,在外院会见宋阳。
好不容易见到两个孩子的喜悦在妍姬悲伤的双眸下牵起之前不祥的预感化作数支冰戈扎进宋阳体内,刺痛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抖着嗓子道:“公子妍定有二公子的消息,快告诉老朽,他人呢?”
看着眼前的少女沉默不语,手搭在身旁的树上,低头望着脚下,宋阳面色霎时凝住,感觉自己坠入一片黑暗之中,“嘭”的一声仰面而摔。妍姬急忙搀扶,才发现自己也早就没了力气。
墨色束发玉钗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冻尸般躺在地上,一头苍色长发披散,映衬着宋阳愈加苍老的脸。那脸上无一处不溢着悲痛,让妍姬想起数日前在鉴中平静的水面、在夜里缠绵着哭声的树下,自己曾见过同样的脸。
宋阳双手捶胸,一口血痰咳出,声音抖得更加厉害,嘴里喃喃:“是老朽的错,是老朽小瞧了曾被称作战神的人,是老朽判断失误,老朽不该让二公子来啊!”
他要来,谁也拦不住的,就是知道会遇上那个人他才这么期待赶到夷仪。
妍姬百感交集,早已哭干的泪这时竟又模糊了她的眼。
她决定不再讨论公子林,夷仪这一战中间很多情况都不知道,她要等一切弄清楚后再讨论。毕竟难过的事一次只能想一件,现在,她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使出全身力气扶起宋阳,妍姬换了语气,问道:“和亲部队为什么要进夷仪城?”
宋阳张口无声,顿了顿,方才说出话来:“齐侯前段时间悄悄离开临淄,到了夷仪,要求带公子文一同归齐。”
这件事他难受却又带着一丝侥幸。还好不是妍姬!当年顷夫人受到诸侯关注,被誉为“倾世夫人”,她的女儿诸侯定也不会轻易放过。若不是晋国还未完全衰败,妍姬估计早被求娶了。而这次,齐国抢占先机提出和亲却选择了文姬。想来此时的齐侯还是清醒的,知道这先机不过曙光一线,难以长久,若真的把妍姬扯进来,晋侯定会与其拼个鱼死网破。与其这样,倒不如做长远打算,先破坏晋鲁关系。谁都能看出齐侯的意图,可偏偏两权相较,在是文姬的情况下,接受屈辱和亲是最好的选择。这一步棋,齐侯之妙让宋阳佩服。
妍姬也想到了这些,所以对文姬除了爱怜还添了一丝莫名的自责,问道:“文儿还好吗?”
宋阳看着妍姬憔悴的脸答:“公子文,还好。”当然,这个“还好”比妍姬想得要差一些。
驿站之中,文姬穿着为去鲁国亲自缝制的衣裳,昔日无忧无虑的圆脸消瘦了不少,颧骨突出,双目空空,神韵都在弥漫的哀思中消散了。晋侯告诉她,姬将此刻正在鲁国守城,无力介入晋齐之战,就算能够介入,国家和爱人也必然选择前者。她只能接受现实,接受夷仪城内素未谋面的“良人”。明知这会是个悲剧,也只能勇往直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