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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还来?嫁人那天都没有见你哭,今晚为什么啊?”
“改命不但可以救我,还能拯救数十万百姓。”
数十万百姓就靠他一个人拯救?姚溪桐不觉得自己伟大,很好奇萧宝儿这是唱哪一出,该不会又和那犀兕香有关吧!
“别哭了,更别用我的衣服擦脸,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事关人命,数十万黎民百姓……我这个父母官仅听着就心口疼!”
深夜,非常容易让人打开心扉。萧宝儿抹去眼泪,踌躇了一会儿才说,“我……我……做噩梦了!”
姚溪桐恨极了萧宝儿说谎,大家那么熟了,她就不能坦诚一点儿吗?“公主,你睁着眼守夜,这都能做梦?”他的讽刺让萧宝儿一时无语,呆了一会儿才说,“我曾经做过噩梦,今日看林子有些眼熟,忍不住想起了梦里的一切,不行吗?”
行,你是公主,说什么都行。腹诽之后,姚溪桐换了个温柔的语气说,“知道吗,不管是多恐怖的噩梦,只要说出来就不会发生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有骗过你吗?”
萧宝儿暗道:你肯定骗过我,只希望你今晚的话是真的,噩梦说出来就不会发生。深深吸了一口林中干燥的空气,她道:“我梦见自己下令坑杀了陈地数十万百姓。”
话题跳跃太快,姚溪桐没想到犀兕香的梦境不仅有爱情,还有战争,难怪唬得萧宝儿那么相信。他问:“你可曾梦见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陈主带兵攻入大夏,杀死陈地百姓只为了逼陈主回援。”
“陈主为何要攻入大夏,谋反?你的兵从何而来,又为何要进攻陈地?”
“陈主借口清君侧,我的兵是……”不能往下说,她只要说一句,姚溪桐就有更多的问题等着她。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兵。梦很乱,我记得命人挖了很多万人坑,还记得手下的士兵用长矛杀死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有母亲抱着孩子跪在坑前大声诅咒,我的名字在很长一段时间能吓哭小孩……”萧宝儿越说越激动,身体紧紧地贴着姚溪桐不愿离开,说到最后,她问:“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梦,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恶魔?我会不会背负着罪孽永世在地狱里轮回?”
四十一、野鸡仔()
姚溪桐出神的看着夜色,总觉得萧宝儿所谓的噩梦太过真实。陈主高文侑,武将出身,性情刚烈,在几位诸侯国主中数他对大夏皇室最为忠诚。
他若得知太皇太后命丧娉婷公主之手,定会出兵干涉。萧宝儿梦中用了“清君侧”这个旗号,确有几分道理。假设萧宝儿真的有兵,且攻入了陈地,要让高文侑这等名将放弃原定计划回援陈地,坑杀百姓这一招还真是釜底抽薪的妙计。
清君侧,说明高文侑攻入大夏之后还得回来。若不如此,他的行为就是谋反。大肆坑杀陈地百姓,意味着高文侑会失去后方,逼得他必须在谋反与清君侧之间作出选择。要么破釜沉舟,攻入大夏占领都城;要么放弃进攻,回援陈地。按高文侑的性格推测,他忠于皇室,定不会选择谋反,只会回援。
萧宝儿抬头看着姚溪桐,“你怎么不说话了?”
姚溪桐稍一低头就能碰到怀里的萧宝儿,看着其被泪水洗过的眼眸又恢复了清亮,他难得的说了番好话,“公主,一个人拿刀杀了另一个人,你说是刀的错,还是拿刀人的错?”
“自然是拿刀人的错,这和刀有什么关系。”
“公主睿智。且让我们换一个说法,公主若是为了自己而下令坑杀百姓,那是公主的错。若公主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别人,那公主没有错。只因公主就和刀一样,皆是身不由己。”
萧宝儿听出了姚溪桐话中的影射,整件事的受益者确实是宣泽,可她是主将,她若不愿意,没人能强迫。她道:“刀不会说话,无法拒绝拿刀的人。我可以,我有机会选择,整件事儿还是我的错。”
姚溪桐叹了口气,有些恨其不争,问:“若让你再选一次呢?”
宣泽和十万百姓之间再选一次?萧宝儿还是会选宣泽,话到嘴边,却说,“我不知道。”
姚溪桐知道这话言不由衷,长叹一声,“公主果然与别个不同,做梦都能心系家国,我倒忘了北辽的铁骑随时可以撕毁协议踏入大夏。”
萧宝儿最恨听到的话语就是,宣泽接近并喜欢她,只因为她是公主。更恨别人把她的行为和北辽联系起来,平白拖累了北辽王。
姚溪桐几句话就把两个忌讳都犯了。
萧宝儿看了看这人漂亮的侧脸,又看看地上早成了余烬的火堆,她用木棍扒拉了一下余烬中的火星,让火堆重新燃了起来,随手把怀里仅剩的犀兕香扔入火堆。
青山绿水,芳草萋萋,春风温柔地拂过大地。在这样生机勃勃的季节,村里的小孩全都感受到春日的召唤,不在龟缩于家,尽情玩耍嬉戏于田间地头,享受着万物复苏的愉悦。
村外乱葬岗,一个小男孩背着箩筐快步朝家赶,刚到村口就被一群小孩堵在了那儿,“野鸡仔,你又跑去死人堆堆里挖财宝了?”
小男孩没有搭理这群孩子,低着头,固执地朝家的方向走。
为首的小孩容不得这种轻视,带着四五个小伙伴将小男孩团团围住。这群孩子自幼在田间长大,个个身体结实,很快像堵墙般遮住了小男孩的视线。
小男孩倔强的站在原地,轻声说,“让开,放我过去。”
“野鸡仔,我们就是不让,你能怎么样?”这才说完,就有小伙伴配合说,“哭着喊妈妈?”
“妈妈听不到,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众人一起大喊,“因为他妈跟着野男人跑掉……”
“野鸡仔。”
“野鸡仔。”
“野鸡仔。”
他们一边奚落小男孩,一边伸手推搡着他背上的箩筐。
一个放在箩筐里压草药的土罐掉落在地,无数虫虫蚂蚁从罐子里爬出来,小孩们愈发愉快的踩着地上的虫子,兴奋的大喊,“铁公鸡生了野鸡仔,野鸡仔喜欢刨坟堆,坟堆里埋着他的娘……”
看着辛辛苦苦捉来的虫子被这群人踩死,小男孩终于发怒了,他冷冷的盯着为首那个小孩,“你娘和你大伯****你爹是个喝了酒只会打你娘的废人,你是不折不扣的奸生子。”说完他又盯着另一个小孩,“今年的租子又长了,你爹该来我家赊种子了吧!饭都没得吃,还有力气打架,难怪你娘死那么早,都是被你气的。”
两句话说得一群小孩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指着这群孩子继续道:“我不是野鸡仔,我养的是凤凰,你们要叫我一声凤公子。我娘没有跟野男人跑掉,她迟早会回来接我。”
小小的人,就比箩筐高那么一丁点,太过气愤让白皙的面庞有些发红。说完这番话语,他把掉落在地的罐子重拾起来,认真的放回箩筐,颇有气势的问:“你们还不让开?”
村里的闲话人人都传,小男孩却总能知道别人不知道的隐秘,为首小孩的家事被他这么一说,奸生子这般“文雅”的词汇瞬间在其他孩子心理生了根。他们瞅瞅小男孩,又看看为首的小孩,哄笑一声全部散开,兴奋地要把这个词语拿来分享给全村。
村里最高最大的一栋房子就是小男孩的家,红色夯土与黑色瓦片的搭配总让他幻想着母亲口中的大都是否就是这样。他背着箩筐从侧面悄悄溜入屋子,刚进门没多久,一个男人朝他大吼,“你又迟到了,一天时间就那么点,你这样耽误的话以后还能做什么?”
小男孩没有理男人,急匆匆地把土罐里剩下的几条虫子扔给了不远处的一只大公鸡。这鸡特别挑嘴,只吃活物,不吃粮食。为了伺候好它,小男孩每早都去乱葬岗找虫子,那里人迹罕至,虫子又大又肥。
“你不管它会死啊,每天都要这么喂他,这种不下蛋的鸡早就该宰来祭祖。”
“它是母亲留下的,喂养它的粮食和虫子全部都是我自己的,没用你一分钱。”
“钱、钱、钱,你还好意思说钱。我问过私塾了,每年的收费足够养活村东那家人一整年,读书不划算,你不要读了。”小男孩用力的把土罐摔在地上,“这是你答应我的,也是我每天上山采药把后院那群鸡仔养活卖掉该得的,你不能这样。”
“养鸡仔不容易,我养你也不容易。上山采药喂鸡,也就你鬼主意多,喂点儿粗粮让它们自己在地里刨食不就行了……”
“自己刨食的鸡只能买三个铜子,我喂养的鸡你卖一两银子一只,两者能一样?”
男人似乎被小男孩说服了,“不说了,耽误你喂鸡,一会儿还要把屋子打扫干净。私塾的事儿我再去说说,如果不上课,只旁听能不能少收点银子。”
小男孩早已习惯了男人的吝啬,他同村里人一样鄙视男人,又不得不靠他生活。家里一共二十多个房间全靠他打扫,因为男人不舍花钱雇佣人,扫完房间还得赶紧把男人借来的书誊抄一遍,这些书很普通,男人却不舍得买,告诉他想上学就自己抄课本。
想到还有那么多事儿要做,他爱怜的看了眼正在追逐虫子的公鸡,暗道:别急,慢慢吃,我相信你迟早会变成凤凰。
四十二、套话()
“凤公子……凤公子……凤公子……”
耳旁传来的声音让姚溪桐努力睁开眼睛,只见萧宝儿漂亮的脸蛋离他不足两指,“你真的叫凤公子?”姚溪桐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还在林子里,天色已经发白,所有一切只是梦?为什么萧宝儿会叫他凤公子?
电光石火间,姚溪桐想到一种可能。萧宝儿划拉过火堆,接着走入林子……他以为萧宝儿去方便没有多想,难不成她点燃了犀兕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舜葬东兕、湘水南犀、中土麒麟,取三圣之角,磨粉配以百年檀木,燃之入梦,则未来可现!刚才我点燃了父王给的犀兕香,你可有看见未来?”
萧宝儿总算坦诚了一次,姚溪桐却想捂住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如果犀兕香是假的,萧宝儿的梦境算什么?又为什么喊他凤公子?萧宝儿派人查过他?这不可能,凤公子只是儿时戏言,除了那一天,他从未对人吐露过心事。
如果犀兕香是真的,先前那个梦是对未来的预示,他就成了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母亲留下的鸡直到他离开齐地都还是鸡,只不过成了死鸡。他的未来是不是和那只鸡一样,野鸡仔永远是野鸡仔,成不了凤公子。
“犀兕香?我从未听过这种东西,先前是做了一个梦,和未来无关,你可能要失望了。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要称我为凤公子?”
萧宝儿嘟着嘴自语:不对啊,为什么你没有看见未来,难道因为我忘了教你念咒语?
“什么咒语?”
“不重要了,犀兕香就剩那么点儿,刚才全部燃尽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会称呼我为凤公子?我曾在你的梦境之中出现,你选我为夫就因为这个?”
姚溪桐很快抓住了事情的核心,通过凤公子这个称呼逆推出一系列问题。
提问时,他有些忐忑,既希望萧宝儿是随口胡诌,犀兕香确实是包子铺卖出去的假材料制成。又非常想知道萧宝儿梦见的,关于他的未来究竟如何,他是否真的完成了心中所愿。
“梦里你就叫凤公子,选夫确实和梦境有关。”说完这话,萧宝儿不再言语。
“我不相信你口中的犀兕香有那么厉害,如果真有这种香,北辽王绝对可以凭借此物一同中原。”说完这话,姚溪桐心中暗道:反驳我,反驳我,快点说出梦里所有的事情来反驳我。
萧宝儿岂会让他如愿,只听她说,“不信就算,信不信你都得帮我改命。”
姚溪桐恨死了萧宝儿不按套路出牌的性格,不禁放低身段,语带诱惑的说,“潇潇,我们都那么熟了,你觉得梦里关于我的事情有几成把握成真?”
萧宝儿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她认真地想了想说,“天下大乱,你会成为谋士,这没有疑问。只是成为哪一方的谋士有待商榷。”
“梦里不是说了吗?你不信?”
萧宝儿迟疑了一会儿,反问:“你不是会算命吗?干嘛什么都问我?难道你在套话?”
姚溪桐哼了一声以示不屑,却弯起眼睛,摆出一个最帅的姿态,讨好的说,“算命的人从不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