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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在他身后摊开自己的掌心看了看,夜色似乎从未如此浓郁,一如她的心境。
鸣棋前脚刚刚迈进馆驿花厅,忽然拉住无忧,向旁一躲,让过一只飞旋而来的瓷瓶,然后用身形将无忧掩住,在他们身后,是瓷片炸裂的巨大声响。之后,清脆散开的声音让人醒神。之后花厅内中又是一阵闹腾,各色声音汇聚,几乎让人分不出是个什么。
管事想要去通报也不得机会进去。急得在一厢直抹汗。
待里面摔得差不多了,鸣棋才迈步向里进。
置身花厅,才发现眼前凌乱如同战场,东西全部移位碎的,绝无全尸。找了片刻才在撕扯到一半的珠帘之侧看到正含泪抬头的倾染,手里还握着一块大片的碎瓷。似乎是意在自毁。
她瘦了些许,今日的这一场,也不全是做戏。
那张从见面之初绞进无忧心中,带来漩涡激流的清丽面孔,以这般木然泪流满面的样子,撞入无忧眼帘时无忧心上也跟着蓦然悸动了一下,那并不是装出来的。
这半明半暗的距离上,鸣棋只露了个身形,她就已经认出了他。虽然从无忧这个方向看来,鸣棋的目光一直是落在地面那只将他吸引的釉下彩瓷瓶身上的花纹上的。
无忧,几乎可以是确定倾染染也输了,眼前的男人早在倾染染心上开出一束花来,花叶温暖。他的一举一动皆是那温柔花叶上的清晰脉络,是本就长在她心里的东西,所以这样熟知。
室中良久无声,再过了一个良久,鸣棋踢开脚边的障碍,看向伸手拢着发髻的倾染染,“你当真要做我的世子妃?”
倾染染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她心中的这束花,她还要同他周旋收复。
而且在他直接就问出了她贪婪妄想着的那一部分,要如何回答才匹配她的身份?在她几乎要沸腾的心中,根本找不到能完美掩饰贪婪与妄想的答案,所以干脆直接肯定,温柔点头。这是她梦中想过千百遍的时刻。虽然不是在这样淡然疏远的眼神之下。
无忧低下头不想看这样的场面。却在垂眸的一瞬看到倾染染,手指因为激动,下意识地握和手指,鲜艳的红色在她指缝之间留下。无忧想要俯身去提醒她,却被鸣棋拉住,目光犀利瞪了无忧一眼,“我早说过不要乱动。”
然后他极缓极缓地蹲下身去,“权力欲望,与野心,为了得到这一切的你,其实也没有什么错,我们女差也是一般,可是你为什么总要让我落入陷阱之中?你的笑谈里,为什么总要带上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就不该开这个头,我会让你以世子妃的名义生下这个孩子,仅此而已。”
倾染染目光一瞬难掩震惊,又狠狠压下,“我知道世子不会娶我,就算不要名分,我也想要留在世子身边!”
余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鸣棋冷冷打断,他蹙起眉,目光中山水交汇瞬起波澜,“不,你会是世子妃,因为那个孩子需要爵位,可能是万事开头难吧。目前看来,这几世帝都的世子妃都不太有命长活一生,可是世子妃的兄弟们会好好记住这份亲缘,听说他们个个骁勇善战,为世子妃的名分而战即将是他们的荣耀。”
她笑,“真高兴,我身上还有世子需要的东西。”
鸣棋却一下子笑出声来,,“我需要,不,怎么会是我。从没有想过要在郡主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是母亲,这些都是母亲喜欢的。”
倾染染指尖的血涌出的更多,她听懂了鸣棋的意思。他是会娶她的,也是会抛弃她的。他还这样大大方方将一切告诉给她。她从小就高傲惯了的,驯不服的马再喜欢也会一剑刺死,直到遇到他,如同天降异数。
第二百五十六章 飞翔经()
鸣棋却一下子笑出声来,“我需要,不,怎么会是我。从没有想过要在郡主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是母亲,这些都是母亲喜欢的。”
倾染染指尖的血涌出的更多,她听懂了鸣棋的意思。他是会娶她的,也是会抛弃她的。
无忧以为倾染染会在那一瞬间咆哮,会痛恨她眼前这个连假话都不肯说给她听的男人。
毕竟连无忧指尖都因他的话结出了寒意,一瞬捂上自己的心口
一直以来,她都在怕鸣棋怕他对她可怜的心意,会不禁风雨更不经时间,然后瞬间虚无。
这一刻她甚至在是想他有朝一日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要如何去承受。她想这就是有一瞬心动的过错,本来可以若无其事的看他冷漠,如果不成,感受到他在某一瞬的温暖,也不会在观看他的狠辣时像这样被遥远的力量直直刺中。
这也正是倾染染一意要她前来的用意。她倾染染不能像正常的世子一样在他身边长悦,她文无忧就更不会。
倾染染的声音镇定无比,“即使世子会这样做,我仍愿意留在世子身边。”
无忧听出那是他的心声,他在怕他变卦,连因他靠近带来的伤害她也一样希求。
但这真的是一件如环无端的事,就像飞蛾扑火,明知自取灭亡,以后依然奋不顾身。
鸣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满意的冲着她笑笑,“信号?你还算聪明,我来这里不是要给你希冀,让你顺利生下孩子,而是来告诉你事实,我从前可不这么诚实,你应该谢我。”
无忧以为的受不了,在她却是甘之如饴。
这样浑浑噩噩从驿馆走出来,天上已经飘落,微微细雨,无忧一路快行,却始终不能让他摆脱,直到她转身向他,“世子这次开心了,这个女人为你而伤心激动。甚至愿意像这样抛开所有,只是为了来到你身边。”
雨丝轻飞落在锦衣之上,转瞬滚落成珠,她一动,那些在暗夜之中微微发光的水珠滴落,入土无痕。
“走了这么远的路,我说了一些实话,我是喜欢助人为乐的。”
“她是认真的。”
“那我也是,我要节约我的心意,尽量只说给我喜欢的人听。”
她不理他只是快走。
“你在怪我对她残忍?”
她蓦然冷声将他的话截断,“奴婢不敢,奴婢终究只是做下人的,世子想要如何,自然是要由着世子的意来。”
她曾害怕他的心意,如今终于在别人身上得到验证。
鸣棋再伸出手,她已经快步逃开。
他慢慢向回走。其实想不出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他低下头,是一地的斑驳树影。
袍角一闪,善修从树后传了出来,鸣棋叹一口气,“兄长这个样子看起来……像是在等我。”
善修点了点头,“除了文无忧,你还能瞧得到别人么?”
他眼前的鸣棋笑意若有若无,微凝着眸看向善修,目光相接的下一瞬,抚了一下脸,长长呼出一口气,“最近真是有些焦头烂额。”
他整个人的画风与平时不同,因为只有打了败仗时,才会出现这样的情绪。而不是刚刚探地宫受了皇上封赏,志得意满时应有的状态。事实上连鸣棋觉察出了自己的奇怪,也在自问,这是因为文无忧么?此时,他深深看向认真观察自己的善修,“你是要找我喝一杯,还是要问我对于地宫还有什么新想法?”
“我要问的不是新想法,而是新疑惑!”
“新疑惑?”
“对,在天地大典之前,我为了引开太子,曾在副都造出谣言,你知道他万物无欲无求,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太子名声。”
鸣棋点头,这位太子在降生时,曾出现不祥之照,被大显供为神鸟的苍鹰,在帝都之南的大显山上无故撞亡多达百只,而每年这里飞经的也不过百只而已。为此,今上曾耗费万众人力,在大行山上修建苍鹰祭塔,也就是众所周知的那座苍鹰塔,国宗的《飞翔经》里曾记载,只要保留住苍鹰的灵魂,她所护佑的帝王与山河才会在天地永存。这是当年让整个大显震动的事,而之后的几年中,关于这件事的议论,忽然如云烟散尽,再无人提起。
最终连析知此事的国师,也在那几年中羽化而登仙,据说,那座苍鹰塔中,少了一只神鹰的尸体,现在善修说的,就是用这具苍鹰的尸体出现在大显副都的谣言,来引太子不管不顾赶往副都而错过天地大典,虽然这样的计策只是雕虫小技,却每每让太子坐不住,耿耿于怀,简直屡试不爽。
鸣得小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去吓太子,太子当时就吓得脸色苍白,鸣棋笑赞了一声,“兄长还真是怀旧,但太子的旧毛病已经痊愈了吗?怎么这一次没有上当?”
善修扭头像天幕之上远远一带星河上望去,“他不可能不上当,除非在天地大典当天他做了什么手脚,让他看起来并没有上当!”
也正如善修所料,他抛出问题的关键后,终于激起了鸣棋对此事的兴趣,“兄长的意思是分身乏术,这种事情他也以一己之力顺利解决了吗?从副都到帝都,两者之间路途遥远,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有赶往帝都?他不可能那么傻的!兄长给出的谣言在那个非常时刻,他怎么会无所顾忌,轻易上当?”
善修点了点头,“我也本想,这一切,不过一场试探,他不会轻易上当,我也不会损失什么,可……”他轻笑了一声,“我在东宫放下的眼线回报说,太子日暮时分打马出城。”
“这……”鸣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可这种事情,他亲自前去,又会有什么特别用处呢?难道,太子人贵言高,就是可以堵得住忽悠之口的法宝吗?”说完这些,脸上依稀似在回想,太子从前种种习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道,“况且,他的马术也并不是特别好,十三岁的时候,还曾从御马上摔下来过,而今,已经多年不再骑马。”
“但,这只是通常来说时间的推移,他也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变化,忽然觉得,我们有太长时间都没有看向他了,太子似乎是成了我们并不了解的存在。夜深人静之时,这种想法就变得格外突出。”善修这样说时,似乎还有点感慨。
第二百五十七章 墙头()
“但,这只是通常来说时间的推移,他也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变化,忽然觉得,我们有太长时间都没有看向他了,太子似乎是成了我们并不了解的存在。夜深人静之时,这种想法就变得格外突出。”善修这样说时,似乎还有点感慨。
鸣棋一脸了然道,“所以,就在我回家途中半路上这样杀出来了吗?这样的话,刚才不该看的也看到了吧!”
善修摸了摸鼻子,“似乎也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我骄傲的明星世子竟然在纠缠一位姑娘,而且被讨厌着呢!像这样被丢下,找不到回家的路。”
鸣棋一脸无辜,“那是在撒娇。”
“也是在怀疑。”善修语声认真,并且透着嘲笑意味。
鸣棋向别的方向上望了一眼,“你在激起我的好奇之前,觉得我的用愤怒还需要点缀一下么,那干嘛还来得这么晚呢?今天怎么这么多人都要跟我过不去呢?真是的,要做对,该早点儿来的,也给人留点时间睡个觉。”
善修摇了摇头,自笑了一下,忽略了鸣棋怨妇一样的委屈,“天地大典上,你注意到太子的脖子了吗?”
鸣棋摇了摇头,“那时,我的心思全在清风阁之上,那可是在想正事啊!”
善修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正事的我,看到了太子身上出了好些汗。”
“出汗?”鸣棋有点儿意外,天地大典上的天气状况虽然风和日丽,但到底只是春时,汗流浃背的状况,实属不能,遂摇了摇头,“美人与珍宝当前,我真是无法分身瞧他一眼。”
善修继续,“那你有没有留意到他衣服上的样式?”
鸣棋带了丝笑,“兄长一开始,不是想在衣服上做手脚吧?最近,兄长手段真是通天,连御制的地方也能轻松进出了吗?”
善修想了想,“想要在衣服上动手脚真的很难,但提前得知吉服样式,却并非不可能做到。可昨日里,太子身上所着的吉服样式与我们之前探听到的并不一致。太子用错了吉服,想来在天地大典之前,必然是经过了什么,而关于那个什么,真是让人寝食难安。”
听完他叙述,鸣棋只是无所谓的笑笑,“兄长怎么能只在寝食难安时才想到来见我呢?花前月下时,也想着我就好了。”说完,已经伸手去重束自己的腰带,“不知道穿成这样,去夜探东宫,会不会因为太过炫目,而轻易被人逮个正着!”
善修看他已经明了自己的意思,爽朗一笑,“夜行衣太素气?不适合你。”
“太子府,我去的不是太多!”鸣棋一脸谦虚地看向善修,善修声音轻轻,“可没有一次是人家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