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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陋颜-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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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以后都不会有机会说了。

    华音垂下眼睑:“连城,如果我不是在乎你的感受,我就不会答应你,这三年不和金陵的人联系。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真的很感动,可是,我已经离开他太久了,我很怕,当有一天我回到金陵,一切都徒劳无功了。”

    “阿普的生父能给你的爱,我一样可以给你。”季连城握住她的肩膀,“我甚至能给你更多,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四周静谧了片刻,华音终是轻轻地挣脱开那双手。“连城,我知道你能给我所有。可我却无法,把我对阿普生父的爱,分给你一点点。这样对你,不公平。”

    话到此处,华音觉得再留下也只是徒留尴尬,转过身去,道:“夜凉,你早些回房休息吧。”便离开了花园。

    待到她身影完全消失,季连城垂下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李秋狄,我欲留你一命,看来,终究是不能。”

第59章 闵隽尘的大劫() 
和马奇一战,李秋狄在军中威名更甚从前,但这在骆羿山看来,却更加危险。他犹豫着,要不要将从季连城府中拿到的线索呈上去,李秋狄却拦住了他。

    “马奇此人喜欢邀功,羿山你又何必为他人做嫁衣?你我先去探一探,待确定了,直接通知汪郎将,岂不更好?”

    骆羿山思忖了下,同意了他的提议。两人正欲制定计划,按照从季连城书房摸到的方位图去探一下那个山谷,李秋狄前些日子派出去的秦校尉前来复命,道是已经找到了人。

    骆羿山微微诧异:“你找谁去了?”然后下一刻恍然大悟,“闵隽尘?”

    李秋狄点了点头,笑道:“我还真怕,他找到了药会直接回金陵,没想到,他竟然还一直停留在这。”说罢,收起地图,“羿山,你我探敌的计划再缓一天,我要先去料理私事。”

    骆羿山双拳一碰,激动不已:“那我就在军中帮你拦住马奇,哪怕让他拉一天肚子,我也不管了。”

    李秋狄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随即跟着秦校尉出了营帐。军马狂奔在山上,李秋狄握紧了缰绳,浑身热血沸腾。他一生所爱,华音的家,都被这个人毁了。他竟然因为种种顾念,留他至今天。这简直是他一生中不可饶恕的错误。

    秦校尉骑着马跟在李秋狄身后,沿途向他汇报:“属下按照守备指示,买通了山下一个平民,让他四处散布自己身染奇症的消息,终于将那个人引了过来。属下已经在那平民屋舍附近埋伏了一队人,即便那个人走了,也会悄悄跟上,守备可以放心。”

    “做得好。”李秋狄淡淡道,“待我和他交手,你们便断其退路。若让他逃了,你们从此也不必跟着我了。”

    秦校尉忙惶恐道:“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自踏进这间房间,闵隽尘就察觉有些不对劲。这大叔说自己得了奇症,屋中却闻不见一丝药味,眼睛嘴唇亦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但他方才进门之前特意观察过周围,并没有人埋伏。难道,真是他多疑了?

    闵隽尘放下药箱:“大叔,可否让在下为你把一下脉?”

    中年男子伸出手来,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大夫,我家徒四壁,只怕付不起医药费。”

    闵隽尘淡淡道:“无妨。我平生最喜欢研究奇难杂症,大叔若能让我诊治,便算帮了我一个忙了。我可以分文不取。”

    中年男子一听,眼中有喜色,便将手伸了出来。闵隽尘一边听着脉象,一边问:“大叔,你可将你的症状再说一次。”

    中年男子转了转眼珠子:“这几个月,我一直突发肚绞痛,有时痛得厉害还会吐血。夜里也没有办法入睡,常常睁着眼睛到天明,好多大夫看过都说没有办法治。”

    闵隽尘收回手:“你的脉象并没有什么问题。肚绞痛致吐血的人,若不医治,至多半月就会毙命,你却说你已经得了此症几个月了。你说无法入睡,可是你神色如常,眼窝之下并无倦色,大叔,你为何要引我过来?”

    中年男子一下子就震住了,答不出话来。

    此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想见你的人不是他,是我。”

    闵隽尘微微侧头,看见站在门口的身影时,微微一笑,他早该猜到的,除了李秋狄,还有谁会在这个地方,处心积虑要见他一面呢?

    他站起身来,转而面向他,泰然不惊。中年男人见事情已经办成,眼前这两个人又好似仇深似海随时要开打的样子,仓皇就往外逃。

    李秋狄扔给对面的人一把剑:“闵隽尘,我不愿意欺你,你我公平,来次生死之战。”

    闵隽尘扫了那把剑一眼,并不打算捡起:“我来南疆,不是为了和你一战,李秋狄。你武功虽好,也未必有胜我的把握,何必以命相博?华音还等着你……”

    “华音已死!”李秋狄抽出剑,指向闵隽尘,“你竟然还敢提她的名字?”

    闵隽尘浑身一震:“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李秋狄忽然笑起来,声音凄怆无比:“拜你所赐,她客死异乡,连真实姓名,都不能刻在墓碑上。闵隽尘,如今你是不是很高兴,大仇得报了?”

    闵隽尘退了两步,捂住胸口,脸色仓皇:“不可能,有小谢跟着她,她怎么会出事?”他对李秋狄的话一个字也不信,可李秋狄的神情却毫无疑问在向他宣示,他说的话句句是真。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李秋狄步步靠近,剑尖已经指到了闵隽尘喉咙前。只要轻轻那么一送,这个害死了华音的人,就会当场丧命。但他还是停住了,人之将死,也要让他死个明白。

    “她是死在季连城的府上的,季连城亲口告诉我,他将她埋葬在了南疆。我连她的墓碑都见到了。闵隽尘,你可以瞑目了?”说完,不待他说任何话,李秋狄的剑就这样刺了过去。

    闵隽尘并无任何反抗,任由那把剑送进了自己的胸口。剑刃没入白色衣襟,鲜血沿着剑刃缓缓滴下来,在胸口处浸染成了一朵妖艳之花。

    “华音……当真已死?李秋狄,你再说一遍。”

    李秋狄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回想起几年前,闵隽尘大婚那个晚上,他让崔岩用华音为要挟,令他就范。闵隽尘确实将华家弄得家破人亡,但他对华音的感情,亦是无可否认。从他在医馆门口目睹闵隽尘为华音敷药的那一刻起,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喜欢华音。

    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原谅,这世上竟有人能够在爱着一个人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摧毁她的一切。这样的人,留在世上,有什么意义?

    李秋狄从怀里掏出那支簪子:“这是她留下的最后的东西。闵隽尘,你该觉得知足了,在你死前,还能见到属于华音的东西。你我都没有运气和她走到最后,但我比你好一点,我拥有过她,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也能睹物思人。而你……就下地狱去,为你做过的事赎罪吧。”

    说完,长剑一拔,鲜血从闵隽尘的胸口汹涌喷出。他凝眉看着他缓缓从桌子边瘫下去,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闵隽尘虚弱地倚着桌腿,努力积攒着气力,一字一字地吐出口:“她,是怎么死的?”

    李秋狄咬了咬牙,半晌,冷漠开口:“你问这些又能挽回什么?早在你将她毁容,驱离金陵城的时候,你就该知道,她往后的日子会有多难。”

    闵隽尘微弱地喘着气:“我没有……”气力不足,他只说出这三个字,便停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秋狄合上眼睑,有一片刻,他和闵隽尘都没有说话,四周静谧得叫人难以忍受。最后,他睁开眼睛,怜悯一样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她是病死的。是季连城的夫人救了她,没有嫌弃她的相貌,将她收留在府里,否则,她早就……”

    闵隽尘忽然睁开眼睛,惊诧地盯着李秋狄:“她……她……”激动之下,他胸上的伤口血涌得更加厉害。李秋狄不愿再看,转身便踏出了门。

    秦校尉追上他:“守备,那一剑,恐怕不足以致命。”

    李秋狄握剑的手紧了紧,似乎在心中进行一番交战。最后,终是没有回身:“他毕竟曾经……罢了,任他自生自灭吧。”

    李秋狄离开后,闵隽尘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从屋子里踉跄走出来。他的胸口还一直不断在滴血。换了普通人,早就已经昏迷不醒了。可他却不知哪来的意志,撑着脚步慢慢地离开了屋舍。

    这一路,他走走停停,方向却一直朝着塞纳都城。但任凭他再坚强,几个时辰后,终于还是难以支撑,昏倒在南疆境内的一条大路旁边。

第60章 好吵的女人() 
李秋狄没有立刻回军营,而是先去了赤虎山,将自己的剑插在墓碑旁边。

    “对不起,华音,我还是下不了手。哪怕我知道,他是害死你的罪魁祸首,当我看到他对你的死如此震恸,我没有办法杀了他。我想,你会谅解我的,对吗?”李秋狄伸手摸着墓碑上的字,目光温柔深情:“与其让他这样安逸死去,不如让他带着愧疚过一生,和我一样,思念着你,是不是更好?”

    秦校尉站在李秋狄身后,闻言,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提醒道:“守备,时候不早了,骆都尉还在营中等您。”

    李秋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贪恋地望了那座墓碑两眼:“秦校尉,派人暗中把守好这里,不可让人打扰她。”

    秦校尉领命:“是,守备。”

    李秋狄翻身上马,表情已变得冷寂无比,仿佛方才所有的温柔全是错觉。情已逝,如今,他还剩下什么呢?

    回到军营时,骆羿山正靠着栅栏等他。李秋狄一下马,便对他露出笑容。骆羿山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壶酒:“走,干一杯。”

    李秋狄微微皱眉:“身为都尉,竟然带头请喝酒,按军令该当如何?”秦校尉在身后笑着附和:“杖责三十,降职一等。”

    骆羿山笑了笑:“那正好,你举报我,你来当都尉。”李秋狄接过酒壶:“还是把这个机会给秦校尉吧,我和你一起有难同当。”揽过骆羿山的肩膀,“走,你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秦校尉拱手:“属下会替都尉守备看好马将军的营帐。”

    骆羿山朝李秋狄的胸口一捶:“你教出来的好手下。”却是欣然道,“马奇今天拉了一天肚子,记得给他准备点清淡的饭菜。”

    李秋狄笑着摇头,和他一同走出营帐。

    山间清风不断吹拂,两人共饮一壶酒,滋味却是全然不同。李秋狄沉默半晌,终是鼓起勇气,对骆羿山坦诚:“华音死了。”

    骆羿山早已猜到这个结果,轻轻垂下眼眸,道:“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骗了你。送我手帕那个姑娘,早就不在了。她家里人嫌弃我贫寒,不愿意将她嫁给我。我本来想着从军,建功立业以后回去娶她,没想到,她家里人却逼她出嫁……最后,她在我俩相遇的那个山坡上,自尽了……”话毕,豪饮了一口酒。

    同营三载,骆羿山说过无数次,待他有了成就,便回去娶他心爱的那个姑娘。李秋狄没料到,原来那个姑娘早已香消玉殒。他以为自己已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人,没曾想,骆羿山的痛苦远远比他来得更早更深。

    骆羿山深深吸了口气:“秋狄,你我真是难兄难弟。有时候我希望南疆和中原一直和平,有时候,我却又希望来一场大战,你我轰轰烈烈地一起上阵杀敌,多好。”

    李秋狄淡淡一笑,脑海里却是闪过一个念头,道:“你我何不去夜探季连城的暗营,烧他个痛快,也好让他有所忌惮。”

    所谓兄弟便是一拍即合。

    两人研究了下地图,那处山谷离军营有一天的马程。于是便决定夜里出发,第二天傍晚可以到,正好天黑,掩人耳目。

    只不过这样,马奇恐怕还要再拉一天肚子才行。

    秦校尉一听,脚都吓软了。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豁出去:“属下领命。只盼都尉和守备回来,替属下说个情。”

    骆羿山拍拍他的肩:“什么责任都一概由我和守备担当,你不必惊慌。”

    既然是要进南疆,免不了要改头换面。骆羿山和李秋狄都换上了南疆男子的衣裳,又在嘴周围粘了些胡须,免得被人认出身份。又雇了辆马车,像是寻常做生意的南疆人往回赶一样,朝南疆进发。

    此时的闵隽尘,正躺在医馆之中。胸口早已痛得麻木,失血过多令他浑身虚弱得很,他明明能听见声响,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只听到自己身边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不断催促:“大夫,他到底怎样了?有没有得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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