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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霖霖-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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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怎么就大哭一场了呢?还被他看了笑话,心中阵阵懊恼。

    转过身,觉得有点没法面对程昊霖,好在他也不在看她,正低头专心致志地裹绷带,把一头咬在嘴里,左手吃力地打结。

    她走上前,把他牙齿咬着的那头拿下来,替他打了个结。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搓着手,手心手背还留有血污,没能洗掉,看着烦人。

    “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她低着头问,这一行人中原来竟没有一个能护卫得了他们的,到头来,还是靠他。

    “我在渭南有事。”他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支烟。

    烟草的味道醇香,同学校里头一些女同学抽的薄荷味道不同,“你这样一折腾,不会出什么纰漏吗?”他搅出的动静这样大,现在受了伤,满身是血的,回去怎么不被人发现呢?

    他轻笑两声,“出来就安排好了,我和几个勤务兵出来打猎的,出什么事儿都正常。”

    “副官他”她顿了顿,喉头又有些哽咽。

    程昊霖叹一声,长吐一口气,将那烟头狠狠掐灭在碟子里,他们的命是一样的,朝不保夕。这样虚幻的人生,还再这儿和她闲聊什么呢,她这下安全了,会一直安全着回金陵城,对了,她还有个男同学喜欢她“我走了。”

    冷伊惊惶地随着他站起身。这就要走了?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生生给憋了回来。跟在他身后几步。

    他转过头,“,小艾那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送送我。”语调清冷而不容拒绝。即使眼前的美好是短暂的、虚幻的,他也想要,多那么一会儿,别人有的,他也想要。

    她点点头,想笑,脸却绷着,怎么也笑不出,这会儿的表情定是奇怪的,像大人笑话小孩子的,又是哭又是笑,顶难看的。

    随他走出院子,才发现,这在一座天主教堂的背后,尖顶向星空耸立,上头还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十字架。

    “教堂对面就是个祠堂。”他无奈地笑笑,“神父也偷懒,跟着人家老祖宗准没错,定是个好位子。”他的笑话讲得有点勉强,自己干笑两声,低下头。

    走进来是觉得七拐八拐,走了好久,走出去却三步两步,冷伊觉得这路短得不像话,进来时候那道高门、那方牌子近在咫尺。张嘴想说什么,说王依?好端端的为什么提她呢?说程虹雨,似也没什么好问的。这段路那样长,长得叫人心中空虚,定要说些什么来填补这空荡;这段路这般短,短得仿佛什么都来不及开头,却又要结束了。

    “上个学期,期末。”她的嗓子有些涩,抬头偷看他。

    他走在她前面半步,夜晚月色清丽,照在他棱角分明的半张脸上,他没有回头。

    她知道他听得到,于是清了清喉咙,“你找过我?”

    他扭过头,黑色的眼眸在打量她的脸,薄唇微微一动,似有千言万语,她居然提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97章 虚幻的快乐(二)() 
“这会儿倒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将那将将滑落的皮衣抓一把;“就是走之前想见见你,说些什么?”那是他自己问自己,左手揉了揉太阳穴,“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有些话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更何况;他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如果可以;他想在这里陪她坐一夜,兴许能说清楚点事情;可是他不能;他没有时间。

    冷伊心里怅怅。

    他突然一个转身,她不妨险些撞上;没敢看他的眼,“这个绷带有点松了。”她用纤细的手指拈着那不安晃动的两段纱,重又打个结。

    “我看看。”他伸手去扯那结,她没有来得及抽手,被他握在掌中。

    冷伊的心剧烈地跳动,却又突然宁静。这是个晴朗的夜;头顶星河璀璨;如他眼中的点点光。

    镇外的林子有响动,他回头瞟一眼;“你们的人到了;我这就走。”松开手;出了镇子;朝西边走去;右臂抬不了,穿不进那件皮衣,于是一个袖子在风中荡着,在如银的星光中越荡越远。

    冷伊紧紧抿着双唇,他要去哪儿?他什么时候回去?他不能说,她就不能问。

    “冷伊!是冷伊!”那林中钻出几个人来,他们跑着跳着奔了过来。

    冷伊上前跑了几步,“你们人都齐了?”

    于鸿第一个冲上来,脸色煞白,“刚才一阵枪响,我们再等都等不来你们,小艾姐呢?”其他人都疑惑地向她身后搜寻。

    “跟我来。”她走在头一个,带着他们浩浩荡荡进了镇子,沿着来时程昊霖带着她的路。支支吾吾,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他们的问话,问得最多的还是那枪战和飞驰出去的汽车,她也只能说自己不明白,大概是小艾姐的朋友,具体的还得等她醒来才能问个明白。

    进了院子,老爷子已经坐回椅子上继续抽他的旱烟,掩在长白胡须里的嘴一张一合,“吧嗒吧嗒”,屋子里都是烟草的气味,却和方才的不同,少了程昊霖的味道,惘然若失。

    她扫一眼那张小几,上头脸盆、绷带、钳子全都消失了,让人疑心刚才都是假的,只有一个小碟,烟蒂扣在上头,仿佛还在冒着袅袅的青烟,余下丝丝他的气息。左脚边,她的小藤箱斜在地上。

    “已经安顿她睡下了,你们都跟着他去。”老爷子指指毡步后来走出来的男孩子。

    冷伊从地上拾起藤箱,乖乖跟在他背后。

    跟着这套件无大不大黑袍子的男孩,过个狭窄的弄堂,进了空寂的教堂,往常五彩的琉璃片在月光下泛出沉沉的光。

    踏着“通通”作响的木楼梯,他们上了二楼。

    那男孩指了楼梯左边的一个房间对冷伊说,“那个房子和病人的房间通着,你就住那儿,屋里还有个小姐儿,晚上照看些她。”其他的人便都跟着他往右边走廊的幽深处走去。

    屋里没有人,她脱下身上藏蓝的羊毛呢大衣,蹑手蹑脚地进了里间。

    小艾姐正沉沉睡着,梦里不知是苦是甜。

    外头蓦地腾起歌声,说腾起,因为那飘渺虚幻却清亮的嗓音,如清晨的阳光射进一团雾霭,听着的一瞬,屋宇都好似亮堂几分。

    她走出房间,立在宽大楼梯上,穿过横竖交错的横梁与立柱,偌大空荡的教堂,三排黑袍的女孩儿立在中间唱圣歌。慢慢倚着栏杆在台阶上坐下,歌声淼淼,如寒潭水清澈见底,经历了这一天,此刻仿佛在天堂。

    旁边有个人挨着她坐下,是于鸿。一件薄棉衣披在她只着一件衬衫的肩头,带着他的体温。他的左手却没有从肩头挪开,反而越箍越紧。

    冷伊慌忙推开他,站起身。

    他有些惊惶,连道“对不起”。

    她将棉衣塞在他怀里,“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不知为何,她仿佛还能嗅到程昊霖身上的血腥味,混着那小院里淡淡香烟,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伴着他的气味,“我累了,回去先躺躺。”

    枕着松软的枕头,被子还有晒过的香气,如秋季稻香般令人愉悦安逸。

    冷伊满脑子是程昊霖捂着右肩,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旷野里的情景。走回渭南,他得走上一整夜,长夜漫漫,如果血气引来野狼怎么办?他既是成竹在胸,早有计划,定想好了法子,说不定走出去没几里就有人开着车接应他,一路送他回住处。可如果计划好了的,怎么常中校还

    看过王依奄奄一息的场景,漫天的大雪带走她最后一丝体温,她的最后一口气是在程昊霖怀里呼出的,她的病绵延了许久,这是他们都心知肚明、不得不坦然接受的。可今天,今天不同,前一刻还挤眉弄眼蒙蔽那些军人的常中校,后一刻便跪在冰凉的地上没了气息,小艾姐撕心裂肺的叫喊久久回荡。

    从隔壁走进来的小丫头说,小艾姐的麻药劲儿还没过去,让冷伊睡着,她会守夜的。小艾姐醒来又如何?丈夫、孩子,一一逝去,她却毫无办法。

    她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此生永不得见,那该是怎样的感觉?那定是溺在水里的无望,冰凉的水漫过头顶,思念是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的,每一次的呼吸都牵着全身的疼痛。

    常山没有了。程昊霖在雪地里走了一夜。年纪越大,失去的人越多,她没有了,他失去了爱人;他没有了,他失去了臂膀。

    小艾的痛,他懂,那种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每次深夜梦醒,都撕心裂肺的感觉,他懂。

    他的右臂已经麻木,但是掌心握住冷伊手指的触感却还在。

    她为他哭,他很受用。如果他走了,她也会很痛吗?他左手揉了揉眼睛,渭南就要到了,他得打起精神,演好这一场戏,他要活着走出这里,走回金陵城。回去,再去见冷伊?见冷伊?她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难过。他的心口很堵。

    冷伊回到金陵城已是二十日之后。他们陪着小艾姐养了三天之后,她突然给大家安排好火车,自己因为小产了的身子不能同行,只不断宽慰他们,之后的归途坦荡,无须担忧。至于她,生个孩子要坐一个月的月子,小产怎么也得养半个月,不多久就能金陵城再见。

    醒来之后她没再哭过,似乎雨散烟消、云淡风轻。

    然归途虽在火车上睡着回去,无须躲避什么人,搜查的却时时有。在新郑,甚至停了半天,身旁是呼啸而过的运兵车。隔着车窗玻璃,望向对面,一列列车厢,有的甚至只是用来装货拉煤的方铁皮盒子,里面盘腿坐着满满的都是十的男孩子,有的神情明快,有的眼神黯淡,有的谈笑风生,有的沉默不语,任由这铁皮箱子将他们带往离家愈来愈远的远方,有些大概此生再不得回。

    许多许多这样生龙活虎的男孩子都在一瞬像常中校那样长跪不起。冷伊突然很希望前面的铁轨断了,这样的运兵车再也开不向前。可若是他们到不了要他们到的位置,程昊霖大概就回不来了,心中一悸。

    下关火车站一到,冷伊便匆匆叫了辆人力车回家。

    于鸿远远望着,落寞的双眼淌出些忧郁,坐上他家里派来的轿车,他父亲果然是消息灵通,连他今天能到金陵城都是知晓的。

    院门紧闭,恁冷伊怎样敲都敲不开。正午的弄堂里,没有一个人走过,只她阵阵敲门,带得门槛旁两棵狗尾草轻颤。

    转身叫住那正要离去的人力车,往冷琮的住处去。

    开门的是个着睡袍的女子,粉红色的吊带。冷伊刚看一眼都被惊呆,怎么连件外套也不穿,如果敲门的是个男子呢,她该怎么办?她三四十岁,似乎并不介意自己两条赘肉晃动的臂膀被旁人看了去,慵懒地靠在门上,眯着眼看冷伊,那眯眼的方式是书里写的桃花眼,却大抵因为大半夜的放浪形骸,黑色的眼睑与眼角的细纹在暮春正午的日光下暴露无遗。显然是刚起床,一根香烟夹在手中,厌烦地看着她,连声道“走错人家了”。

    冷伊踮起脚,跃过她丰腴的身躯,那客厅的摆设都大致相同,只多了许多散乱的丝巾绸带,脂粉气地混乱着。她离开得再久,路还是认得的。

    “小姐,看够了没有。”她一开口,便是秦淮河边小巷子里的声音。

    冷伊想不通,怎么冷琮的屋子里冒出这样一个人,“不好意思,我哥真的住在这儿。”

    她将烟送到嘴里,一口黄牙,吐个眼圈,呛得冷伊退后一步,却不敢当她面咳出来,“我上个月搬来的,前面的租客确实是几个小男孩儿。”

    “谢谢您!”冷伊点头道谢,总算压着没让她骂出来。

    冷琮居然搬家了。想想她在路上辗转一个多月,他就是想告诉一声,也没有法子。家里没人,难不成娘也搬了家?这一想吓了一跳,他们都不声不响地搬走,可让她一个人如何是好,难不成要先回姑苏城一趟?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98章 花花公子(一)() 
冷伊即刻决定。还是先找去冷琮的编辑部去。却是人去楼空;一层四五个办公室的屋子,满地散乱报纸杂志。她来不及讶异,走到楼下的咖啡店,借个电话打给舅舅。

    接电话的却又是她不认得的人。想来文竹那个丫头来了金陵城,舅舅又找了个小丫头;这样看来文竹还没回去。

    冷伊不知道她;她却知道冷伊,一听是老爷的外甥女;竟大惊失色;“二小姐!”语气中还带着恐惧,“二小姐不是死了吗?”

    怎么找来个口无遮拦的丫头!怪不得她惊惧了;冷伊只得跟她解释,是二小姐,并且是活着的二小姐,只求她赶紧说明白姑奶奶和大少爷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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