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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只是若瑾再没想到,还不到六十岁的官家看起来竟衰老若此。
紫宸宫极大极深,按说采光应当也极好,只是四处都拉了厚厚的帘幕,显得比外头昏暗许多。听小太监传报叫进去,若瑾小心翼翼地低头随公主进了正殿,一时竟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这里热得很。斗篷是早在殿外就解下来交给丫头们的,这里却还是燥得连袄都穿不住,乍一进来额头上就是一层薄汗。脚下软软的。鼻间是若有似无的龙涎香,还混着什么别样的腐朽的味道,叫人心里闷闷得透不过气来。
待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才发现这整个殿里都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并没有炭盆,想是走了地龙。宫女太监都穿了软底鞋子,走动时一丝声音也无。正中的阔大龙椅上却没有人,声音从里头传过来:“荣庆进来吧。”
转过一道铁力木透雕龙纹十二扇大屏风,当今的弘光帝就靠坐在临窗大炕上,炕桌上是厚厚一摞折子。偷眼看去,这位官家也不带冠,一件明黄色盘领窄袖袍晃晃荡荡套在身上显得他人极瘦。荣庆公主带着若瑾跪下,若瑾忙恭恭敬敬磕头请安。弘光帝道了一声“起来吧”,荣庆公主便起身走到炕边道:“太医不是说不让父亲劳神,怎么又在看折子?”
弘光帝却没答话,只拿枯瘦的手指敲敲那折子的硬壳儿,冷笑道:“你也看个稀罕。”荣庆似乎在他面前随意惯了,就真的伸手去拿起上面的一本翻开来看,少顷,抿抿嘴又放下了。
“如何?这都是老四特意转了来给朕看的,叫朕不可寒了这些老臣的心。”
“四弟一向有‘仁厚’之名,自然要替他们说话。父亲,你不是最看重他这一点?”
荣庆公主的话怎么听都有点不对,若瑾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从什么地方钻进去。这不是她该听的!这父女俩为什么会当着她说起这些?!
“好,好,你说得对,是朕赞过他的,是朕亲口赞过他的……”弘光帝听了荣庆公主这句话,竟轻轻笑了起来。
第八十章 官家()
弘光帝越笑越大声,竟似乐不可支,忽然伸手一挥,满桌的奏折“哗啦啦”散落一地。殿中侍立的太监宫女都吓得面无人色,两个宫女正捧了茶上来,吃这一吓茶盘几乎脱了手。滚烫的茶水都翻倒在两人身上,顾不得烫慌忙跪下请罪。
弘光帝止住笑声,似乎头疼得很,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皱着眉看也不看她们道:“拖下去。”
立刻有几个小太监上来,那两个宫女连求饶也不敢,一声不吭任由他们拖了下去。
“把这些给老四送回去,就说叫他自己斟酌着办。”
弘光帝身后有人应了一声,若瑾这才发现那里还站了个人。却是个弯腰驼背的老太监,冲弘光帝行礼道:“遵旨。老奴这就去。”说完慢慢将地上的奏折捡到个匣子里,小心捧着出去了。
又有小宫女重新上了茶,弘光帝端起来喝了一口,仿佛情绪稳定了些,抬眼朝若瑾看过来。
饶是若瑾两世为人,这样阴鸷的眼神也是头一回见,纵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那眼光宛如实质,盯得若瑾头皮发麻,从心底里泛出寒意来。
荣庆公主一直静静站在一旁,此时才开口道:“这就是若瑾。忠勇伯周硕的小女儿。”不知是不是若瑾的错觉,只觉得“周硕”两个字咬得极重。弘光帝“唔”了一声,说道:“过来。”
若瑾紧紧抓住手里的药箱,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公主又道:“这孩子医术不错,让她给父亲看看。”说着便对若瑾点一点头。
若瑾见弘光帝没有反对的意思,遂小心翼翼打开药箱,取出小迎枕来,轻声道:“陛下,容民女为您诊脉。”
一只手臂配合地伸出来,若瑾轻轻掀开袖子露出手腕,枯瘦的手臂几乎是皮包骨头,干涩的皮肤上是星星点点的老人斑。若瑾定定心神,调匀呼吸,方才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寸关尺上。几息之后,又换了另一只手。
那脉象洪大而滞涩,坚实却紧促。左寸见促,右关见牢,乃是肝木太过而脾土胀热,内里其实极虚。怪不得公主说他日日头痛,照这脉象看必定还心烦少寐,暴躁易怒,且是常年日积月累,要发散出来不是三两天的功夫。
若瑾又道:“请陛下准许民女细观面容。”
“准。”
若瑾这才微微抬眼,看向这位掌握了无数人生杀大权的当世帝王。脸上不消说也瘦得厉害,苍暗的眉压得极低,显得眼睛极深邃。也许那里当年也曾盛满了星光,可岁月洗去了年轻时的一切光华,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留下的只有阴郁,还有隐隐一丝神经质的暴虐。眉心即使不皱也有个深深的“川”字纹,和两侧太阳穴一样都有常常揉按的痕迹。
只是他两颊发暗,印堂发青,眼底却微微泛红,显然病得不轻。若瑾垂下眼帘,又问道:“请问陛下可是夜不能寐,即使眠着也必多梦?”
“是。”
“心悸心烦,隔两三日必有耳鸣?”
“有。”
“四肢酸软,肋下时常生痛?”
“不错。”
若瑾便退后一步斟酌着词句恭谨道:“陛下这头痛乃是肝火稍旺之故,民女开个方子,还要先请太医院决定是否可用。只是民女斗胆进言,这殿中闷热,对陛下病情不利。还是多多通风,些许寒气也许反能使陛下头痛稍缓。”
还有句话她没说,官家这病,症结分明在胸中块垒,像是多年前受过什么强烈刺激伤了心脉,这些年郁结在心一直不得纾解。这块垒不除,难断其根。太医恐怕也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们不敢说,若瑾自己也实难出口。
弘光帝听了不置可否。其实还有个法子能缓解头痛——针灸,可是这里气氛太压抑,面前坐着的也不是普通的老人,若瑾实不愿常常对着这喜怒无常的帝王。犹豫了一下,又从药箱里拿出个扁扁的琉璃瓶儿来。
“这是苏合香酒,是照当年看云大师留下的方子配制的。头痛心悸时饮一口也可有所缓解。”
弘光帝伸手接了过去,若瑾忙道:“还是请太医先看看,若是可用……”
话没说完,他已经拔下塞子仰头喝了一口。
……没说完的话就卡在若瑾喉间,她突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
倒是荣庆公主“噗嗤”一笑,拍拍若瑾的肩膀道:“不必惊讶,我信得过你。”
果然不过片刻,弘光帝的脸上就回过些颜色来,眉目似乎也舒展些。他点点头,把那瓶儿放在桌案上,对若瑾道:“若……瑾?”
这两个字在弘光帝念来仿佛有些别样的意味,像在咀嚼这名字是否适合她,“不错。稍后有封赏给你。”
这回不用公主提醒,若瑾忙跪下谢恩:“谢陛下恩典,民女惶恐。能为陛下略尽绵薄之力乃是……”
弘光帝却压根不愿听完,挥挥手道:“不必说了。能赏给你,就是你该得的。去吧,朕乏了。”
荣庆公主便道:“那荣庆也告退了,改日再来给父亲请安。”
两人一并退出内殿,若瑾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弘光帝依然是那个姿势,只偏头望着并没拉开帘子的窗户,说不出的寂寞悲凉。不知怎的,若瑾自己也鼻子一酸,觉得这睥睨天下的帝王也另有可怜之处。
外头等着的,除了她们自己带来的丫头,还有刚才那个老太监。见她们出来,他原本就直不起来的腰弯得更低:“每次殿下过来,官家还能开开心胸。”又对若瑾道:“周姑娘,您的方子留给老奴就成。”
笔墨纸砚都是备好了的,若瑾提笔写了递与他:“老内侍务必请太医们看了再给官家用。”那老太监忙接过来道:“不敢,老奴高承恩,姑娘直呼名字就是。”
“我们走吧。”待裹上斗篷,荣庆公主便牵了若瑾的手道。
重新坐上马车,若瑾一直提得高高的心方才放下。人说伴君如伴虎,官家果然不好伺候。好在有荣庆公主,自己却也没受什么难为。无论如何,今天这趟总算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至于什么封赏,若瑾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第八十一章 封赏()
“姑娘姑娘,皇宫是不是很大很漂亮?官家凶么?”豆蔻接着若瑾几人进来,跟只雀儿似的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一边又抱怨:“还是连翘姐姐跟丁香有福气,能跟着姑娘去开开眼界……姑娘姑娘,下次也带上奴婢好不好?”
“你当进宫是去玩儿呐?还下次?要是有的选,姑娘我巴不得一辈子都别再进宫了才好呢。”若瑾失笑道。
丁香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定,好容易挨到自家屋里没了外人,便忧心忡忡道:“姑娘,您这块儿玉佩……晋王妃她……”
“你也觉出来了?晋王妃像是认得这个。”若瑾道。
虽然林嬷嬷不肯说,可是除了连翘,这两个心腹丫头也都知道这玉佩来历不凡,关着自家姑娘的身世。
“怎么,姑娘今天在宫里撞见了晋王妃?”林嬷嬷闻言忙问了一句。
“嗯,她好像认得我这玉佩,还特意问了一句。”
“姑娘可说了什么?”林嬷嬷急急问道。
若瑾便笑:“我能说什么,本来我自己也不清楚,不过装傻罢了。”
林嬷嬷懊悔道:“是嬷嬷的疏忽了,不该叫姑娘戴了这个进宫,平白惹出是非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下担心也是无用,且等着看吧。”若瑾此刻倒想通了,何况她并不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她的生身母亲到底是谁,跟父亲又有什么样的纠葛,郑太夫人、荣庆公主、晋王妃,似乎都知道些什么又偏偏讳莫如深。
“要么,嬷嬷先告诉了我,万一谁要对我不利,也好先有个准备?”若瑾抱了林嬷嬷的臂膀撒娇道。
林嬷嬷的脸色变了又变,却始终紧紧抿着嘴唇。
若瑾只好叹气,换了话题道:“折腾这一上午我也饿了,可有什么吃的?”这也是实话,怕在宫里头更衣不雅,若瑾早起就没敢吃几口东西,水都没多喝一口。在宫里头一直绷着根弦儿也不大觉得,现下正是又渴又饿。
“有、有,嬷嬷叫人备着呢。上次连翘从咱们铺子拿回来的燕窝,小丫头细细择了一早上,豆蔻用茶炉子煨到现在正好,姑娘先热热喝一碗垫垫。”
若瑾接过这碗热腾腾的燕窝,刚舀了一勺子还没到嘴里,就听外头有人喊:“二姑娘!二姑娘!快!”
却是姚夫人身边的紫苏,听若瑾叫进来,这个向来礼仪周到的大丫头连行礼也不顾不得,上来就说:“姑娘,快,前头有圣旨,指明要您去接呢!”
“圣旨?我?”若瑾简直不能相信,官家倒是提过有赏,她还以为会是些金银丝帛之类,居然正儿八经的有圣旨给她?
看她还愣神儿,紫苏急道:“姑娘快着点儿吧,天使已经到了,咱家伯爷在前头陪着,就等您去接旨了!”
林嬷嬷知道厉害,便也催道:“那快着点儿,正好姑娘还穿着大衣裳也不用换。”说着自己又给若瑾略整整头发衣襟,“豆蔻丁香,扶着姑娘快些去!”
忠勇伯府早已中门大开,香案齐备。来传旨的居然是官家身边的太监总管高承恩。自先头周硕辞世,忠勇伯府许久不曾有过圣旨到门。高承恩更是跟了官家一辈子的心腹内侍,寻常哪里见得到他。虽然只若瑾接旨,可不独周玠,连姚夫人、刘少夫人并若瑜都规矩妆扮了陪在一旁。
见若瑾过来,姚夫人皱眉道:“还不快些,叫高公公好等。”
高承恩态度却甚是恭谨,忙道:“不敢。老奴也才到不久,周姑娘请接旨吧。”
说着自在上首南面而向站定了,另有两个小太监手捧金盘,上盖着黄绫袱子侧立一旁。高承恩便高声道:“有旨:周氏听宣。”
若瑾忙恭敬跪了,听高承恩宣道:“鸾书光贲,彰淑范以扬徽;象服宠膺,笃懿亲而衍庆。聿稽茂典,用涣恩纶。咨尔忠勇伯周氏嫡女若瑾,银潢毓秀,玉叶分辉。徽章载茂,淑范无违。礼将及於有行,宠宜循於赋邑。是用封尔为寿昌郡主,加食邑千户、食实封四百户,锡之金册。誉传雍肃,荷车服之殊荣;德懋敬勤,修藩垣之内职。受兹锡命,永迓鸿禧。钦哉。”
这些华丽丽的溢美之词若瑾并没听得多明白,可“寿昌郡主”四个字却清清楚楚。大梁朝开国百多年,还没有那个异性之女被封了郡主的,何况还有徽号有食邑!这突如其来的荣宠砸得若瑾晕头转向,官家这是什么意思?
周玠几人更是目瞪口呆,寿昌郡主!怎么这妮子进一趟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