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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宫情史-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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粝的囚服,但他每根衣带都仔细地系成漂亮的花结,拂拭得平平展展,一点折痕都看不见了。

    王药随着完颜绰的侍宦一路走着,他身体不便,又虚弱得很,原先的矫健轻捷已经无法看到。前头的人昂然地大步流星,他只能忍着牵动全身的痛楚,尽力使自己跟上。

    他被带到一片草场上,四边长着茂密的沙柳树,与南方杨柳不同,沙柳枝条向上,正是扬花的时候,绿得娇嫩欲滴。四面都有马匹在马奴的看管下吃草,唯有两匹骏马正远远地飞驰而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清晰可闻。王药抬起脸,努力地直了直身子,完颜绰一身大红色骑装,身下一匹黑色骏马,简直是容颜灿烂,美丽逼人。她慢慢勒了马减下速度,见到王药,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脸向身后笑道:“还是我赢了!”

    她笑得妩媚灿烂,可这笑容却是对着别人。王药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身后栗色一骑,端坐着的是那天拿鞭子痛打他的年轻将官,今日穿着窄袖袍服,宝蓝色在阳光下尤其耀目——果然也是个英俊的男儿。他近前对完颜绰恭谨笑道:“太后若是累了,臣扶您下来休息一下。”

    完颜绰骄矜地点点头,那人便飞身下马,到完颜绰马边,伸出手臂来。完颜绰也毫无造作,扶着他的肩头和手臂,跨下马来,又顺手从他腰间解下自己的水囊,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她瞥眼看着王药阴沉沉的脸色,故意道:“耶律将军,帮我拿着斗篷。”说着,解下犹带着她身上芳香的丝绒斗篷,丢到那人的手臂上。又转脸对王药说:“哟,礼仪上国来的王大人,居然不知道面见太后应当行什么礼了么?”

    王药笑了笑,不多做声,缓缓给她跪了下来,稽首大礼,一丝不苟,动作间已经感觉背上结痂的地方在一点点撕裂,但莫名有种赎罪的快意,所以竭力忍着,拜见的那些场面话说得连颤音都听不出来。

    完颜绰犹不足意,努嘴指了指身后那名将官:“这是新拜的镇南神威将军耶律延休,这次烽烟里保全并州,夺下应州,都要谢谢他的勇猛和忠心。你也给我大夏的恩人磕个头吧。”

    王药默默地瞥了那人一眼,默默地撑着膝盖站起身,昂然地看着两个人。

    完颜绰心里好笑:这副德行,简直像个叛逆的孩子!

    她还没想好此番怎么罚他,却此时,远远飞奔来一个身影,紫色的小袍子,金色小冠,一头撞进王药怀里,雀跃着一迭连声喊:“仲父!你回来啦!朕已经好久没看见你了!你去哪儿啦?……”

第85章 11。11() 
王药身上带伤,又是好多天没有好好进餐,被活力十足的小人儿这么一撞,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然而小皇帝虎头虎脑,活泼泼的可爱模样实在惹疼。他咧了咧嘴,旋即咬牙忍住疼,顺着势给皇帝跪下,握着他的一双小手说:“陛下安好?”

    萧邑沣点着头,笑容可掬地说:“仲父,朕又长高啦!朕又会写二十三个字啦!你教我的书我都没忘,上回阿娘考我,一个字都没错呢!”他自豪地看看完颜绰,又把注意力放回王药身上,凑到他颈边咬耳朵:“仲父,还是你来教我念书吧。新来的帝师不会讲故事,乌龟老虎的故事一个都不会讲,朕不爱听他讲课……你和阿娘说,叫她换你来教我好不好?”

    完颜绰虎着脸道:“你又在给自己不背书找借口了是不是?!”

    萧邑沣怕母亲,急忙回转身说:“不是,我会背书,都会背!阿娘你听:‘太山不立好恶,故能成其高;江海不择小助,故能成其富。’‘夫有材而无势,虽贤不能治不肖。’‘爱多者则法不立,威寡者则下侵上。’……”他背得朗朗上口,终于换得完颜绰一个微笑,紧张的小眼神儿也放松下来。

    完颜绰对他说:“今儿骑射还没有练!练完了再来找我说话!”

    小皇帝大约以为好好练骑射就有望重新让王药当回帝师,点头如鸡啄米似的,期待地看了王药一眼,一溜烟地跑去练习了。王药看着他鼻酸,儿童天真,情感却那么真。可他和她,大约永远要隔着裂痕了吧?

    “‘夫有材而无势,虽贤不能治不肖。故立尺材于高山之上,则临千仞之溪,材非长也,位高也。’”完颜绰嚼着皇帝背的这段话,终于扭头对王药说,“有才干而无权势,再贤能也没有用。尺木立于千仞高山,并非其才能长,而是它所处的地位高。王药,这道理你不明白么?”

    她终于肯坦诚说话,王药松了一口气,口里接道:“臣明白。臣一向的权势地位都是太后赐予的,臣心中晓得,也感念。但是,太后既然叫人教陛下的都是法家的著作,应该也知道:同样是韩非子所说:‘事有举之而有败,而贤其毋举之者。’有的事,我必须去做,万民性命所关,强于我个人的感情、乃至性命。”

    “迂腐!万民?这活得好好的万民,谁又感激你?”完颜绰冷笑道,“那天城头,晋国的刀若砍断你的脖子,你是不是还要怨我不曾救你?!”

    他是在利用她,利用的是她对自己的爱与不舍,所以对她而言,他是个无耻叛变的小人,是个利用她感情的人渣,这是不争的事实。

    王药缓缓摇摇头,仰起脸对她说:“臣不敢怨。太后救臣是情分,臣感佩在心,永志不忘。臣一定要面见太后,就是想说:对不起。”

    完颜绰几乎想大笑,她“呵呵”了两声说:“王药,真不必!你有你的信念,我有我的。你选择救民,我选择救你。你选择道歉,我选择不听。王药,没有你,我一样活得很好。三条腿的蛤_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她一把挽住身边的英俊将军耶律延休,媚然地看了他一眼。只是,被挽住的人万分不自在,因为,挽住他的那条柔臂既僵硬,又颤抖——只有他才知道。

    王药愣怔了半晌,最后扯起唇角笑了笑,落寞地说:“臣知道。臣选择了,这条道走到黑,弄得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也只能无怨无悔。”

    他无声太息,最后低头道:“罪臣告退。”

    “慢着!”完颜绰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你当这一顿鞭打就能抵消了你的罪愆?”

    王药重新抬头看着她:“太后还要怎么惩罚?罪臣领受就是。”

    完颜绰每每对上他的目光,内心就柔软一分。她曾经喜欢他,不就是喜欢他遗世独立的灵魂?背叛不可忍,利用不可忍,可他还是回来了,他获取了他要的胜利,然后仍然被她牢牢地控制在手掌心里。她要折磨他,让他通过身体和心灵的疼痛来记住错误的代价,以后专心地做她的爱宠。

    “枢密使是不用想了。贬到我帐下做粗使的奴才。”她趾高气昂甩下一句,挽着身边的耶律延休,直往自己的营帐而去,还不忘回头招呼他:“打着热水,在外头随时伺候。晚上还滚回你的黑屋子去睡,镣铐戴上,免得再逃——追一个你,还死了我两个骑手!”

    王药牙关咬得太阳穴都疼起来,在原地刚犟了一会儿,就被后面人一推,差点趔趄摔倒。太后身边的宠宦忽络离上来扶住了他,低声在他耳边说:“去吧。主子不撒掉这口恶气,啥后话都别提……”

    王药苦笑一声,只觉得背上腿上,但凡运动到的肌肉皮肤都是一阵阵撕裂的痛楚,走起路来一步一挪,也和受刑差不多了。

    等他到太后的御帐的时候,里头已经传出了完颜绰“咯咯”的笑声,说话也柔媚动听:“延休,你也是够了!我用的熏衣香好闻,那赐一点回去,给你也熏一熏……”然后传话出来要温水净手。

    旁边的侍女把装着温水的银盆递到王药手里,努努嘴示意他送进去。王药握拳思忖了一会儿,把银盆接过,低头钻进毡包里头。

    里头果然是一阵暖香,完颜绰倚着榻侧躺着,面前小几上放着一叠奏折,还有一大琉璃碗的酥酪浇樱桃。雪白的酥酪,晶莹的红樱桃,配着她大红的衣衫,白净的皮肤,娇慵地把脱了靴子、穿着白袜的脚伸在榻外。瞥见王药端温水进来,银牙微微一咬,招了招手,却是对下首跪坐给她念军报的耶律延休说:“快,洗一洗手,给我挑最好的樱桃。”

    这位将军大概还不怎么习惯伺候太后,略有尴尬地看了王药一眼,上前要洗手。王药冷冷道:“你先洗了,难道叫太后洗你的剩水?”

    他这下更是进退维谷,瞧瞧王药,瞧瞧完颜绰,再瞧瞧王药,再瞧瞧完颜绰。

    完颜绰觉得好笑,作壁上观,却见王药端着水到她面前了,穿着窄袖的粗褐,双臂比往常瘦了一圈的模样,大约因为伤口作痛,强撑着却仍有些颤抖。靠得太近了,她抬脸看看他,突见他眉间一道皱纹,刻在浓密的双眉正中,她心微微下沉,伸手在水里荡了荡,敷衍着算是洗了手。

    王药的目光瞥向案几上的琉璃碗,酥酪冰过,在樱桃上形成了薄薄的缭绕的雾气,他眉头一皱,那条折痕愈发变得沟壑一般,双目相碰,他低声道:“少吃冷的!”

    完颜绰心里一揪,用力把他的手一推:“关你什么事!”

    心里又酸又气,不想理他,又不想他离开,又想狠狠地气他。完颜绰对呆呆发愣的耶律延休说:“我要批折子,你从琉璃碗里,挑大的、红的樱桃,多蘸点酥酪,喂给我吃!”挑衅地横了王药一眼。

    耶律延休不敢违命,上前在银盆里洗了手,然后瞪大眼睛,仔细挑选了一颗又大又红的樱桃,又饱饱地蘸了雪白的酥酪,送到完颜绰脸边。她手都不动,直接从他手指上把樱桃叼了过去,舌尖有意无意还在他指尖舔舐了一下。耶律延休手一抖,王药也是手一抖。

    完颜绰用眼角余光看着他,他表情是平静,可她熟悉的,他颈侧的血脉鼓胀起来,蓝色的血管仿佛还在搏动——没错,生气了,妒忌了,快要怒发冲冠了。

    她挑衅地撇脸看看他的头,他头上只裹着幞头,而且头发当然不会真的竖起来,但她已经够满意了,掩不住地微微一笑,侧头对耶律延休说得更是千娇百媚:“再挑一颗嘛,要又红又甜的……”

    耶律延休上阵打仗勇猛不畏死,此刻伺候太后吃樱桃倒是出了一身的汗。他对面那个端盆的也是一身汗,额角一层晶莹,大约在强行忍痛,目光都有些漂移,手更是抖得厉害。好容易完颜绰摆摆手表示不想吃樱桃了,耶律延休才松了一口气。他手上沾满了酥酪,想舔一舔又觉得御前失礼,完颜绰何等精灵,笑道:“现成的奴才,你不叫他端水给你洗手?”

    “王……”耶律延休觉得叫“枢密”不合适,但叫人家奴才也叫不出口,只能招招手表示自己要水洗手。

    王药挺着脊梁,缓缓端着水过去,见耶律延休大大咧咧的双手伸过来要往水里插,他突然双手一抬,把一盆子水尽数泼在这位大将军的脸上。

    看着“奴才”翻身忤逆,而当将军的一脸懵然,撒开着双手,浑身滴滴答答滴着水。完颜绰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86章 11。11() 
太后笑了,耶律延休也只能黑着脸,忍着蓬勃的怒气,自己伸手拂拭身上的水痕。

    完颜绰嘟着嘴说:“延休,你是男人么?给人这么欺到脸上,也不闻不问?敢不成学韩信甘受胯_下之辱?”

    耶律延休还没反应过来,王药已经反应过来,抢在前头说:“耶律将军,既然太后发话了,咱们不妨以男人的方式对决。你可愿意?”说罢,还文质彬彬地拱一拱手。

    耶律延休本来就一肚皮的怨气,见王药居然还敢挑衅,又见他瘦瘦的身板儿,发黄的面色,还有他身上的那顿鞭子还是自己亲手抽的,有多厉害他最清楚——就这样了,还敢找死?!耶律延休眯了眯眼睛,笑道:“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奉陪也不像了。你放心,我不要你的命。”

    王药扯一扯唇角,率先出了帐门。

    完颜绰发觉,挑起了两个人的打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脑海中蹦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王药的鞭伤还没有好!

    但见耶律延休也拔脚出去了,她嘱咐“留情”之类的话无论如何不好出口,呆坐着想了一会儿,听见外头叫好的声音已经一浪高过一浪,只能也跟着出去观看。

    契丹人把摔跤当做娱乐事,日常小伙子们还要没事来上两局,这次这两位身份悬殊,外形也悬殊,又是剑拔弩张斗鸡儿似的表情,这场打斗只怕好看得紧!不用招呼,四面立刻围成了好大一个人圈儿,个个伸着脖子往里瞧,为自己心目中期待的英雄呐喊助威。

    圈里两个都脱了外头长衫,穿着里面的短打。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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