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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宫情史-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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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绰似笑不笑:“嗬,你倒觉得我会肯信你?”

    王药默然了片刻:“那就看你了。”

    这几个月,她在王药身边布满了人,他诚然都知道,不过也确实没有任何事情让她起疑。但说完全放心他,好像也没那么容易。完颜绰板了脸想了想:“那必须延休带着人,和你一起去。而且,我会告诉延休,你有任何异动,就格杀勿论。”

    王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那只好随你——我反对也没有用。”

    话说得狠绝,其实完颜绰早就不自觉地信他了,当然,耶律延休势必不可少,而且切切地嘱咐过了。王药很快被谪贬为并州牧,而耶律延休领军巡按南边一线,正好做一路走。

    “耶律将军。”这次是王药主动示好,“进了并州,我或会有些异常的举动,要迷惑别人,你别当真。”

    耶律延休可无法信他,警惕地看了一眼:“随你什么异常的举动,一来我是要事无巨细告诉太后的,二来我是要派人每天都跟着你的。”

    “可以,可以。”王药冲他拱拱手,摇摇头自语道,“真要有心作弄你,你还真不是对手。”

    “什么?!”那厢粗着喉咙问。

    王药笑道:“你仔细看守着我就是,还怕我一句两句的激将法?”

    耶律延休除了瞪着他重重“哼”一声以外,还真没啥办法。到了并州,两个人里外巡查一圈,看不出什么异样。耶律延休却听王药吩咐:“把并州几个州丞都唤过来。”

    耶律延休一路奔波,其实累得想睡,但王药搞出的任何幺蛾子,他都得看着,然后一样样写给完颜绰。本身写字就是累人的事儿,偏偏完颜绰又不许他用幕僚做这等事。耶律延休就怕王药话多,他记不住,苦瓜着脸瘫坐在王药身后的椅子上等他和这些州丞絮叨。

    王药四下一望,自己点了点头:“并州牧此前告病甚久,很多细务都是烦劳各位辛苦。我前次到并州来,本来该一并感谢的,但是上京有急难,只能顾此失彼了。望各位海涵。”还做了一个大揖。耶律延休在后面如坐针毡,觉得这家伙实在太虚伪太可恶了!

    但王药紧跟着问:“今日我和耶律将军到并州四围巡查,发现到处都是水田,种的都是水稻,差不多要到收成的时候了,看样子长得不算特别好?并州一直是以种麦和粟为主的,为什么硬要改种水稻?是谁的主意?”

    这话明显是问责,几个州丞都开始额角出汗,彼此互相看了一会儿,终于听见黄鼎抬头说:“这馊主意是卑职出的,原想着水稻若能一年二熟,打下的谷米味道又好,又更耐饥,还经得起贮存,所以开垦了并州城外战乱后的荒地,令百姓都种上了水稻。”

    王药凝视了他一会儿,这小伙子倒也一副坦然的模样:“卑职此举实在是太过稚嫩,请州牧责罚。”

    王药笑道:“谈不上责罚,你一颗好心,事儿呢,也不算办坏了。不过这一季水稻种完,还是听听农人的意见,若他们认为其他的好,就再种其他的吧。”又闲闲道:“种植水稻,最要紧的就是水,沟渠引水,万不能有失误。”

    黄鼎松了一口气一般,点点头说:“这还好,从黄河的几条支流引来的水,又发挖了好些沟渠,只要黄河不旱,这里就不旱。”

    王药点点头,打发了一干人走了,耶律延休道:“太后叫你到并州排查内乱,顺道把自己清洗清洗,你没事问什么水稻,还真打算做几年并州牧?”

    王药摇摇头:“赶着回去陪太后生孩子,可不能呆几年。”他假作看不见耶律延休陡然变得青白的脸色,又说:“水田阻隔马匹,桑榆阻隔行军,这主意我也出给晋国赵王过。如今并州这副样子,是打算防着谁?呵呵,总不是晋国的步兵和水军吧?”

    耶律延休的脸色又变了:“怎么?那个姓黄的州丞有问题?”

    王药摇摇头:“主意是他出的,但是不是恶意,目前还不好说。”

第112章 11。11() 
作者有话要说:  10点钟以后赶各种会议。。。。今天早点更。。。。作者菌这两天情绪糟糕,求各种花式安慰。。。。

    完颜绰的身子越发沉重,心里的警觉与不安也愈加膨胀,手下任用的人员查了又查,宫内外的禁军换了又换,完颜速都不得不私下里劝她:“阿雁,你放心就是,阿爷如今就你一个嫡女,就沣儿一个嫡亲外孙子,我不护着你们还能护着谁?”

    完颜绰平静了两天,但是第三天,她又被一件重要的事触怒,虽说在朝堂上一言不发,回到宣德殿后殿,却登时发了大脾气,那脸色之难看,砸东西声音之响亮,连殿后养的鸟都不敢鸣叫了,猫猫狗狗的更是看着她都绕道走。

    阿菩颤抖着从她手里接过一沓纸条,瞄了一眼:上头书写着字迹工整的诗行,用语古雅,她也不大看得懂,但是诗行最后无一例外注着“大晋遗民王药”六个字,她还是认得的,想来太后大动肝火,也是为这条子?

    “主子……这些字纸……”

    完颜绰咬着牙笑着说:“留着,都被人贴了招贴出来了,想必空穴不能来风,我要慢慢问他呢。既然怀着二心,何必掩饰着,他以为到了并州,我就鞭长莫及了?难道耶律延休虽然老实,也就肯不听我的,改听他的了不成?快马的驿使和信鸽都已经出发了,王药乖乖就缚则已,否则,我这次再不会饶他!”她的肚子突然被里头的小家伙一踢,狠狠地疼了一下,她却不是因为这疼痛而瞬间滑下了两滴泪,又立马拂拭掉了。

    阿菩读书有限,知道必然是要命的大事,但是连劝都不敢劝,垂首在一边伺候着。太后赌气似的要了一大碗的冰湃酥酪,蘸着樱桃、甜瓜和莓果,一个劲儿地往嘴里送。恰巧小皇帝萧邑沣前来请安问好。阿菩赶紧小步挪出去,对萧邑沣使使眼色、努努嘴,示意他别这会儿触霉头,先避一避再说。

    哪晓得完颜绰这双眼睛最毒,没有什么逃得过的,她把吃酥酪的小匙往琉璃碗里一丢,声音也和银匙撞到琉璃上一样又脆又冷:“咦,皇帝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阿菩赶紧轻轻拍拍皇帝后背,示意他小心从事。萧邑沣也是个人精,堆了一脸笑容,上前几步单膝跪叩:“阿娘在吃东西,我怕打扰了。阿娘今日安好?”他看看母亲圆滚滚的肚皮,堆出来的笑容瞬间化作童真的灿烂:“小弟弟今日乖不乖?”

    完颜绰摸了摸肚子,看看养子可爱的模样,心里略略舒坦了些,点点头说:“不算太乖,不过看你懂事,阿娘心里还是高兴的。”招招手叫他一道来吃酥酪和水果。

    萧邑沣起身上前,坐在完颜绰脚下的羊毛氍毹毯上,开开心心吃了一会儿,完颜绰例行地问了功课,又问了骑射,还就今日朝堂上的一些事务问了问他的想法。萧邑沣小心翼翼回答了,仔细觑着母亲脸上的神色,未见不怡,才放下心来,随口道:“今日御史台送给阿娘的奏折里夹着什么?阿娘为何一见就不高兴了?”

    他又像个小大人似的说:“若是御史台那帮汉人又说什么不好听的惹阿娘生气,朕就下旨处置他们!”

    完颜绰笑了一笑:“他们没有气我,是他们弹劾的那个人气到我了。”她想起了什么,取来一张条子,撕掉下面的落款递给萧邑沣:“你见天儿也在读书,听说闲暇时也会读些汉人的诗词歌赋,你来解一解,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萧邑沣才经过一番考评,才放松下来,又来一场,他丝毫不敢怠慢,放下银匙,擦擦手,接过完颜绰递过来的那张白纸。

    纸是最普通的竹纸,略略泛些黄色,上面写着一首诗:

    “遥夜沉沉满幕霜,

    有时归梦到家乡。

    人生一死浑闲事,

    桑梓君恩不敢忘!”

    萧邑沣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看了看完颜绰,终于说:“这是思乡的南人写的吧?”

    “对。”完颜绰干巴巴说,“还有呢?”

    萧邑沣盯着诗,又眨巴眨巴眼睛:“怀念故土,还怀念故国君主……”

    “对!”完颜绰心里的火气随着酸楚一起腾上来,一把夺过这张条子撕得粉碎扔到一边,“还说什么‘人生一死浑闲事’,果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仗着我好说话,真以为这点子歪心没人知道?!”

    萧邑沣见完颜绰发火了,小心地瞧她脸色,见她呼吸起伏,又是咬牙,又是冷笑,但是眼睛里朦朦胧胧一层雾光,硬是瞪得圆圆的,不让那雾光凝结成水汽或珠泪落下来。他终于说:“这诗写得差极了!不知是谁做的?”

    “这你不用管。”完颜绰对外头道,“陛下今日临轩辛苦了,早点去休息吧。”把他赶了出去。

    这诗哪儿来的,她自然心里明镜儿似的。几乎是一夜之间,上京汉城满是这样的招帖,书写着的全是这样的诗。这段日子汉人被压迫得较往常厉害,本来就有些不满,突然见到这样一首诗,虽然不敢明着说什么,但暗地里纷纷在传,又知道些夏国中枢官场的人,更是哓哓地说:这作者王药,怎地和南院夷离堇王药一个名儿啊?又说天下重名虽多,但同样重这样一个怪名的只怕少见!

    很快,并州那里的信儿也到了,耶律延休确定,这诗是从并州先出去的,不知哪里的消息,说这是王药与一些汉人朋友或同僚喝酒喝醉了,彼此联句写诗,他写到兴奋时留下的墨迹。而且,耶律延休肯定地说,他见着了诗的原稿,那一笔奔放的行草,确实是王药素来的字迹,不会认错。

    原稿夹在信笺里,完颜绰更不会认错。他的字儿和他的人一样,清隽挺拔,行草笔意连绵,更带着放荡不羁的韵味,下首签的名字她见过无数遍:“大晋遗民王药”,王药两个字别人学都学不来的,但此刻真是见了就鼻酸。

    她咬牙切齿地在发给耶律延休的手谕里写:“安顿好并州事务,处置掉剩余的招帖,立刻快马快车,将王药送回上京,若有分毫不从或拖延,鞭责绑缚一概许可。余外,一句话都不要对他说,等我处置便是。”

    上京与并州虽隔着山川河流,但要肯快马加鞭,也不过几日工夫就能到了。

    完颜绰经几日思考,心思比先时平静得多了,便觉得王药写这首诗时酩酊大醉,或许只是一时的情绪难以自制,又或许别人挑拨了什么话,他恃才傲物,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的一颗心始终不完全是她的,他醉中所写的,也是心底里藏着的真话,他毕竟还是想念着家乡,说不定怀抱着协助故国的心思,也说不定还思忖着哪天要奔逃回家,娶妻生子过小日子呢。

    她就快要生了,每晚上睡不香,每天吃不好,不动弹而自然疲累,那么辛苦,心思变得格外敏感而多疑,又格外容易情绪化,顿时被自己的联想激起了满心的伤恸,简直像一个弃妇。

    她反复无常的情绪、忽左忽右的想法,正健步走向宣德殿的王药并不知晓,上京如今像他的第二个家乡,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他面带微笑,犹自对押解他的耶律延休开玩笑:“心急火燎把我召回来,看你一脸的‘知道’,大概原因是独独瞒着我的吧?”

    耶律延休哼了一声,冷笑着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知道,今日如果太后叫我抽你,我一定不遗余力。”

    王药收了笑容,眉棱骨一挑,若有所思地掀帘子进了太后召见他们的那间阁子。完颜绰没有穿朝服,宽大的金红色裙摆遮着隆起的肚子,皮肤还是那么好,五官还是那么美,但眉梢眼角带着些凌厉和煞气,嘴角下撇着,见到王药也不过多注视了一眼,旋即对耶律延休道:“延休,一路辛苦了。”

    耶律延休还在那儿谦虚,王药已然抱怨道:“太后估计是有急事?否则,也不至于如此心急火燎地召我们回来。并州至此这么远,塞马车里疾驰狂奔回来,真是腰酸腿麻屁股疼。”

    完颜绰简直气得想笑,这下直接紧盯着王药说:“哟,这点疼还算疼啊?您如今娇养的皮肉薄嫩,想当英雄却万一禁不起拷打,可如何是好呢?”

    王药成功地赢得了她的注目,微微一挑嘴角,然后仿佛才关注到四周,只见健壮如牛的十数个武士,各个持着鞭、杖、荆、竹,气势汹汹地立在旁边,仿佛等太后一声令下,立刻就要扑过来收拾他了。

    他吃了一吓似的,但又似乎有点忍俊不禁,摆摆手说:“太后饶恕则个!臣尚不知哪里触怒太后了?要施加鞭捶?”

    完颜绰笑不出来,冷着脸看他唱戏一样做派,终于把一张写着字的浅蓝色素笺拍在案几上,道:“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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