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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街很少有人来,住在这里的人家也是非富即贵。
站在这半刻来钟里,仅一户人家的马车经过,还是车夫微微侧目下便直接过去的马车,再就没有了。
再过了片刻,宅院内年子进了后花园,通过曲廊走进一个亭子,亭子里什么都有,泥炉水壶茶具应有尽有,孟由正亲手泡着茶。
年子进了亭子还未开口,孟由便道:
“去请进来,罗恭不认得你,但约莫也能猜到,什么也不必多言,你只管将罗恭带进来便是。”
年子问:“那冰未……”
孟由理所当然地斜眼:“还用问我?你陪着!”
很快罗恭与冰未被领进了宅院,一路上年子安静得像个哑巴。
罗恭没问,因为他知道问也没用。
该想到的,他都想到了,没想到的,领路的人也回答不了他。
冰未同样沉得住气,一言不地跟在罗恭侧后方。
倒是年子心中不禁有些忐忑,领到后花园亭子外的曲廊,他便停下了,然后盯着冰未看。
没出声,罗恭与冰未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罗恭冲冰未轻点下头,便径自走入曲廊,往廊尽头的亭子走去。
冰未没再跟,与年子一人一边各站于曲廊入口处左右。
一进亭子就闻到满亭子的茶香,孟由亲自摆弄着石桌上的茶具,罗恭自顾自在孟由对面石凳坐下:
“什么时候来的?”
孟由略一挑眉,对罗恭这般自来熟的语气没什么大惊小怪,只是有点好奇:
“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
“望乔酒楼伍号雅间及赋孝桥上的事情,玉拾都告诉我了,这样巧的,且还戴了假面皮……来之前,我还先找了李信书一趟。”罗恭也不隐瞒,几乎是如实相告。
李信书是驻守南黎府的千户所千户,昨儿夜里赋孝桥生的命案,及汪海一大早便上了府衙大堂,李信书不可能不知道,即便知道的不全,也早打人了解个全须全尾。
罗恭找上门的时候,李信书该知道的查到了,其中隐晦不明的地方,也经罗恭提点几句而尽数明白了。
李信书也向罗恭如实禀了自皇差受皇命查案下南黎起,南黎府来了两批不明人士,其中一批便是孟由与年子两人,另一批也是自楚京下来的,但李信书还未查明他们的身份。
据罗恭与玉拾的推断,则认为这一批李信书查不出身份的人则大有可能是从京中下来的西厂厂公。
至于李信书为什么能查出孟由与年子的身份,却是拜年子那枚特意留给南黎汪府看的东厂令牌所赐。
不同于孟由有意震慑南黎汪府,以达到护玉拾周全的目的,另一批人自到南黎府,行事便极其隐蔽,连李信书也抓不到这一批的尾巴,简直滑不溜秋得可恶!
听完罗恭说完从李信书得知的情况,孟由端起一杯茶亲手递给对面的罗恭,笑道: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搅黄了你的差事?”
罗恭伸手接过,就手轻抿了一口,淡淡的茶香便溢满整个口腔:
“搅黄了我的差事,何尝不是搅黄了玉拾的差事,既然你能为了她连身份都暴露了,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说到玉拾,孟由敛笑沉默了半晌,突然就叹了口气:
“等她开窍,也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
“你可以不等。”罗恭巴不得。
“然后便宜你?哼!”孟由瞪眼。
倘若这会让年子与冰未到亭子里一观一听,罗恭与孟申这两个从京中传到关外,都说见面便打绝对不合的人居然能这样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吃茶,那绝对能吓掉他们两双亮澄澄的大眼。
喝过茶,示意孟由再泡一杯,盯着孟由听话地真给他重泡了杯,罗恭突然想起一事:
“你说你取名字也不入点心,叫什么孟由?跟孟申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个,孟申有点得意也有点挫败,简直复杂到难以言喻:
“以前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孩儿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可自从她见到我便跑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她那个人的脑子构造其实挺奇怪的……你说平常多聪明的一个女孩儿,怎么到了关健就犯傻呢?”
“你才犯傻!”罗恭立刻护短。
孟申一噎:“行行行!我犯傻!你还不是一样!”
罗恭哼一声,没再作声。
冰未与年子时不时往亭子那边望,看到亭子里一个俊得不像话,一个相貌堂堂的假面皮,闷头吃茶,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的各自上峰,两人突然间有点惺惺相惜。
年子先开了口:“东厂百户余年!”
冰未也道:“京中锦衣卫冰未。”
水壶的水有些冷了,孟申从一旁木桶里取了干净的井水倒满,重将水壶放在泥炉子上烧着。
闲话说得差不多,孟申拉回正题:
“这回你跟玉拾出楚京查案,也是我得了林督主的密报,说是南黎汪府有异动,这件事他已经上禀了天听,正巧那会你们刚破了附马爷被刺杀一案,皇上心火未下,铜钱知县案又极为棘手,这才让你们接了手……这点你想到了吧?”
罗恭没想到孟申竟是连这样的事都与他实说了,虽然他最初将李信书一事实说也是有这一层目的,但孟申出奇地好说话,还是让他心中颇为吃惊:
“想是想过的,这事玉拾也想过,只是既然是林督主探得的密报,为什么林督主不让西厂的人处理了?或者孟督主亲自接手处理?虽然是混水,可处理好了也是大功一件。”
孟申能在罗恭面前公然承认他与林轩之的亲密关系,至少在这一点他是表明了十足的诚心。
他想让罗恭明白,他此次下南黎,不是来跟罗恭作对来的。
至于他真正的目的,他也不刻意去瞒,但他也不会明说,尽管让罗恭自个猜去。
经罗恭这么一质疑,孟申直接说出此次罗恭会到这里来的初衷答案:
“昨儿夜里,你们不是碰到第二批身份不明的黑衣么?也就是你刚才所说的,李信书查不出来的那批进入南黎府的人,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是谁,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说就说,不说就不说,居然还谈起条件来?
能让孟由跟他谈条件的事情,也就那么一件,他才不会答应。
罗恭没应声,态度也很明显。
孟申没好气道:“你天天跟她粘在一块,难道连给我个机会都不行?”
“不行!”罗恭想也没想就拒绝,这事坚决没商量。
“不是……我也没让你放人,把她弄到我东厂里去,怎么就不行了?”孟申脸色有点变了,虽然是假面皮没太看得出来。
罗恭起身:“你爱说不说,反正你不说,我也能自已查到,来找你也就是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多少在玉拾面前能有点好印象,以后也多少免了玉拾一见到你就跑的习惯……不过现在看来,我这好意是白费了。”
李信书能提供孟申与年子临时在南黎府的住处,自然也能提供另一批来路不明的人的落脚地。
这一点孟申心知肚明,可还是忍不住跟着起身冲罗恭嗤了声:
“好意?你能有什么好意!你这是特意来套我便宜来的!”
罗恭双手抱胸,一副闲情逸致且脑门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就是特意来套你便宜你又能如何”的姜公样。
孟申气极:“你!你……好!”
“我当然好,拜孟督主所赐,一定会更好!”罗恭浅浅淡淡地笑了。
看着罗恭一张比他还美且还完全与娘不搭边的俊脸,孟申就更觉得来气!
凭什么一样长得好,罗恭就是富有阳刚之气的美,他就是阴柔风的美?
凭什么京中正常姑娘都喜欢罗恭,不正常女子与男子才会喜欢他?
凭什么!
这会只要是孟申能将心中的不满咆哮出来,罗恭便能淡然地告诉孟申一个事实——因为你是东厂督主,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太监,在世人眼中,你就是太监!
既然是太监,正常姑娘再喜欢孟申,那就是不正常女子的范围了。
罗恭转身就走,再不走他觉得跟孟申约莫又得打起来。
可这会他忙得很,没那闲功夫陪这娘娘腔练身手。
孟申望着罗恭已走入曲廊的背影,很不服气地喊了句:
“那是西厂的叛徒,遇到了,不必客气!这是我的意思,也是林督主的意思!”
罗恭听到终于停止了步伐,半转过身问了孟申另一个问题:
“汪净与杨柯勾引,暗害玉拾一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孟申满是气愤的脸一沉:“查到了一点源头!”
罗恭笑了:“你这办事度可不行,连自已东厂里头都出了害群之马,怎么还有空闲去管西厂的事情?”
这是在刺探他真正到南黎府的目的,孟申哼道:
“不必你操心!管好你自已的锦衣卫吧!”
“那当然,要不是事关玉拾,你觉得我会管?”罗恭露出鄙视的眼神儿,顿时让孟申暴跳如雷。
“罗恭你给我站住!”孟申大喊。
罗恭没理会变脸的孟申,冲年子道:
“拦住你家爷,不然我怕控制不住我的拳头。”
年子一怔,然后下意识冒出火气。
他可容不得任何人这样埋汰他家爷!
冰未也不是吃素的,眼神即刻变得凌利。
他紧紧盯着年子,只要年子敢对罗恭出手,他必然第一个饶不过年子!
年子很快便意识到对面冰未的杀气,那样浓烈的杀气很快让他清醒过来。
罗恭是京中锦衣卫衙门的最高统领,连他家爷都得给罗恭三分面子,他是什么人,居然敢起对罗恭不敬的心思!
想想,他都觉得后怕。
如罗恭所言,罗恭一走出曲廊,年子赶紧迎上前拦住气愤匆匆冲过来的孟申,嘴里还劝着:
“爷!您冷静点!”
孟申气坏了:“别拦我!爷我要揍他个满地找牙!”
年子拼命抱住孟申的腰,揪空往罗恭、冰未离开的方向看一眼,觉得够远听不到他说的话了,他才敢说:
“爷!等咱回京了!咱再胖揍他个连老子娘都认不出来!”
孟申也没真想跟罗恭打,要不然就凭年子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等罗恭与冰未完全看不到人影了,孟申一拍年子的背:
“行了,放开爷的腰!”
“是!”年子立刻放手,立正站好。
孟申回身往曲廊走,年子跟在后头,孟申边走边道:
“你待会去找一下隐藏在南黎府各处活动的西厂番子,随便揪一个,让他带你去见王功,王功是西厂千户,负责南黎府这一块的民间情报,你问问王功,那西厂叛徒是为谁做事的,可有眉目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交易()
刚出孟申在南黎府的住处,罗恭带着冰未走出一整排富贵宅院所在的街道,便见到了李信书亲自带着几名心腹锦衣卫在等在街头转角。┡趣 .*b.
冰未没什么惊讶,一脸平静地跟在罗恭身侧。
李信书几人向罗恭见礼后,便直切主题:
“按照大人的吩咐,在南黎郊外汪家的一处田庄里现了可疑迹象。”
李信书不仅带来了人,还带来了马儿。
一行人很快各自上了马儿,一路疾奔郊外。
到了离李信书所说的那处田庄约莫一里远的地方,是一个山坡高处,罗恭、李信书、冰未三人同站在这个高处上,李信书带来的南黎锦衣卫则站守在山坡高处下的几个要点。
李信书抬手指向汪家田庄,将他所查得的线索细细述说:
“那处田庄跟珠莎县郊处汪家的那处田庄一样,里面的管事都是管着一些汪家日常所需的蔬菜及瓜果之类的,产量似乎很好,每年到收成的季节,田庄里原本的劳力不够,便会从码头或附近村庄再雇些劳力,听说待遇不错,在附近村庄里都很受欢迎,但有一件事挺奇怪……”
罗恭看向李信书。
李信书皱起眉:“听说每回回来的人里,总会不见了几个。”
“什么意思?”罗恭问。
“就是说……每个村庄每回约莫都会被雇个二三十人,但回来的时候每个村庄的总人数总会少上那么一两个人,刚开始没人注意,因为那些不见了没回来的人都是村庄里的独户,都是寡居的人,要么是十几岁的小伙子,要么是中年的汉子,再要么是守寡独居的寡妇,诸如此类的!”李信书说得很详细。
冰未问:“有没有报案?”
李信书摇头:“没有,这一点我亲自去了一趟府衙确认,孟知府肯定地跟我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