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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东家也是好心人,每每皆允了赵庄头书信中的恳请。
在赵庄头手下的佃户家家户户感激得不得了,只差给赵庄头与东家在家里立上长生牌了。
玉拾问:“这田庄的东家是谁?”
说到田庄东家,连城便不禁顿了顿,道:
“南黎府汪家!”
玉拾道:“汪家?可是殷国公汪京玉的那个汪家?”
连城点头:“正是!前阵子殷国公的母亲刚过八十整寿,殷国公与国公夫人、世子、世子夫人皆回来过,为汪老夫人办了场热热闹闹的整寿筵席。”
冰未在旁听着,想起一事来,说:
“于克强的探子不是探出那田庄的一个线索“医”么,提到这南黎汪家,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汪京琼。”
玉拾对殷国公府的了解也不算多,但终归是同在楚京的勋贵世家,她多少有点了解。
经冰未这么一说,玉拾却竟是听不出这汪海是汪家的谁。
冰未解释道:“殷国公爵位乃为世袭,世代尊贵,传到殷国公这一代,又因着有传龙之功,汪家更是从所未有的繁盛,殷国公为嫡却不为长,乃汪老夫人的嫡次子,本是该由嫡长子汪京琼承袭爵位,却因汪京琼重病,长年卧榻,继而被逝去的老殷国公剥夺了本该得的世子之位,改向皇上请封嫡次子为殷国公府世子,也就是现如今的殷国公。”
玉拾听明白了冰未特意提到“医”,并提到殷国公汪京玉的嫡长兄汪京琼,她道:
“你的意思是,田庄里的‘医’与在南黎汪府休养的汪京琼有关?”
冰未道:“确有此联想,汪老夫人高寿,现如今还在日夜忧思嫡长子的顽疾,多年来,殷国公也不时自楚京运回名贵稀少的药材回南黎府,还多番请了宫中太医院顾提点亲为汪京琼诊治,顾提点医术高明,这才没让汪京琼英年早逝,熬到至今已是五十有八。”
顾修顾提点,玉拾是知道的,太医院的第一把手,素有生死人肉白骨之称。
但若连顾修都无法将汪京琼的顽疾根治,可见汪京琼确实病得严重。
连城在旁道:“冰未说得有道理!”
与冰未处理熟了,两人亦直以姓名相称,并不讲究。
何况当初冰未是从校尉直接到罗恭亲随之首,后来方升到如同百户的正六品,论起品阶来,他与连城是一样的,只是跟在罗恭身边,自是要水涨船高些。
玉拾也赞同冰未的说法,这田庄里的古怪还真与南黎汪家脱不了干系。
怪不得于克强派去田庄打探的探子尽数被网罗斩杀,便是锦衣卫要招惹殷国公府,那也得小心翼翼。
玉拾问连城:“除此之外,你还查探到什么?”
连城摇头:“那田庄看似没什么,实则高手如云!”
玉拾冷笑:“高手如云?要说田庄没有古怪,只怕殷国公自已都不相信了!”
小小田庄,用得着遍布高手?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当然普通人瞧不出,但锦衣卫有狼狗般的敏锐双眼与嗅觉,又怎么可能瞒得过?
连城问:“大人,田庄进不去,便无法探知里面的玄机,我们要怎么办?”
玉拾道:“不怎么办,明日一早,我们就起程南黎府!”
冰未问:“这边不查了?”
玉拾道:“不急,总是要查的。”
南黎府有知府孟良才,又有殷国公的汪家老宅,罗恭已去打了头阵,她怎么能不去助助阵呢?
即便助不了,搅一搅也是好的。
又想到连城说的赵庄头对外十分慈善,这其中自是汪家的授意,也不知汪家是谁主的中馈,竟是有此等心肠。
也不知这心肠是真菩提,还是假菩萨?
问了冰未,难得冰未摇头说不知。
当初会对汪京琼有所了解,也是因着殷国公汪京玉,又毕竟汪家老宅并不在楚京,于是冰未对南黎汪家的了解仅于在汪京琼的顽疾之上,其他的事情比玉拾、连城的了解并没有多多少。
冰未不知,连城便更不知了。
三人离开欢喜楼,一回到衙门,王朋正好急匆匆地出门想去找玉拾。
玉拾三人站停在照壁处一问,方知是驿站的信差来了。
是罗恭的书信。
书信上说,让玉拾尽快到南黎府,姚美伶出事了!
玉拾看到姚美伶出事的字眼时,心突地一跳,咯噔一声后,当机立断:
“冰未,你立刻跑一趟一品居,就说我有急事,今夜子时无法见壁虎了,让壁虎到南黎府见我!”
冰未旋身又出了衙门。
连城候在身侧,知道玉拾这是要立刻起程南黎府,无法等到明日一早了。
果然玉拾随后便吩咐连城去收拾包袱,安排快马。
王朋、张更力在旁听着,便觉得有几分心惊肉跳,心说罗指挥使在信中到底说了什么,竟让玉千户如此焦急,连半刻都等不得。
可惜玉拾无意说出信中内容,两言语中便吩咐了冰未与连城行事。
两人又有听到壁虎二字,不知不觉两人同时想到青蛇。
想到青蛇,张更力一个激灵,大拍了下自已的额头,自袖兜里掏出一封书信来,又懊恼又请罪地急道:
“大人,这还有一封书信,是大人出去后,一位姑娘送来的!说一定要下官亲手交到大人手上,下官本来记得,一见到大人,反而一时给忘了,下官有罪!”
玉拾没有理会张更力的请罪,只一把接过他手上的书信,两三眼看完,便对王朋、张更力道:
“青蛇以后不会再掌控你们,你们该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只要是为民,无需顾忌,倘若有遇到难处,可派人来南黎府寻我或指挥使大人!”
王朋、张更力应好之后,便让玉拾挥退了。
玉拾没有回内衙,仍站在照壁前。
张更力掏出来的书信是张东胜送来的,张更力口中送信的姑娘应当就是青蛇。
书信中说,张东胜并不知道孟良才让他出手相助的用意,但既是他堂叔父张启从欠孟良才的恩情,孟良才通过张启从向他求助,他自当替堂叔父还孟良才这个恩情,现如今玉拾既已插手,他自不会收回所有帮孟良才牵制的势力,但玉拾也别问他旁的事情,恕他无可奉告。
玉拾也明白,张东胜帮孟良才,是替张启从还恩情,收回各方牵制势力的人手,则是因着张东胜认她这位朋友,张东胜无可奉告,则是孟良才终归是救了张启从嫡长女的恩人,张东胜不能在还恩情之后,再对孟良才放冷箭,所以张东胜是什么事情也不会告诉她。
这是诚信,也是做人的根本。
张东胜坚持这一点。
连城收拾得差不多到大堂前照壁,衙门外的快马也备好了。
王朋、张更力早候在衙门外,玉拾一出去,他们便行了大礼。
玉拾心中有事,只让他们起身,并未多说什么。
冰未也很快回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已是来回:
“大人,吩咐妥了。”
玉拾点头,随即翻身上马,轻斥一声,骏马很快跑了起来。
冰未、连城也骑上快马紧随其后。
看着三匹快马绝尘而去,王朋、张更力看得脸色微沉,皆有不好的预感。
王朋道:“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急事?竟是把千户大人惊得变了脸色!”
张更力也叹:“可不是么,这些天来,也是头回见到千户大人这般颜色大变,希望可别出什么大事才好!”
玉拾、连城、冰未三人刚出珠莎县,赵庄头那边便得了信。
田庄是个三进的院子,除了前院,后两进院子都是田庄禁地,也就那么几个人可入内。
前院是一进院子,有东西两个跨院,二进、三进院子也是一样。
赵庄头直奔二进院子的东跨院,穿园过廊,很快到了东跨院最大最好的淡涟阁。
淡涟阁里,一位锦衣男子正闲情地逗弄着庑廊下的虎皮鹦鹉。
虎皮鹦鹉也乖巧,如锦衣男子的意不停说着:
“祖母安好!祖母安好!”
赵庄头恭敬地行礼,后抿着笑道:
“二爷,玉面千户出珠莎县地界了。”
男子穿着蓝底直裰袍服,腰佩同色玉带,生得俊朗,自有一股威严,方才还在逗虎皮鹦鹉的嘻笑,此刻已尽数敛去:
“可有让连百户探到什么?”
赵庄头道:“二爷放心!不过就是田庄里的一些农事。”
农事中,自有美名。
而如今主汪家中馈的人,便是这位被赵庄头称之为二爷的母亲汪大夫人。
男子在汪家行排第二,单名海,是汪家的二爷,汪京琼的嫡长子。
汪海又问:“三少爷可回去了?”
赵庄头应道:“回去了!早在玉面千户三人出地界之前,三少爷便该回到南黎府了。”
汪海点了点头:“我也该回去了,这里你可要好生看着,莫要让不干不净的苍蝇飞进来!”
赵庄头道:“二爷放心!”(。)
第九十二章 疑阵()
玉拾三人是在夜里到的南黎府,直奔罗恭所住的金玉客栈。
金玉13客栈就在南黎府繁华的交子街中段,夜幕下两旁林立的商铺店面早已打了烊,长长的一条街道,只余金玉客栈还亮堂着,饶是玉拾三人不识路,也很是容易找到。
进了客栈,连城去办理住店事宜,玉拾与冰未先上的二楼客房找罗恭。
店小二也早得了罗恭的交代,料到夜到客栈的三人定然就是那位住在上等客房的贵客所交代的人,逐先了两人到罗恭客房,又与后上楼的连城指了个明白。
三人一进罗恭客房,纷纷行礼。
罗恭甫一见面,只多看了两眼玉拾,见她内敛沉稳,但眸中多少透露了点急燥,想来是因着姚美伶之故。
他先让三人去洗漱,又让店小二在大堂里摆上一桌丰盛的膳食。
四人围坐一桌吃饱喝足之后,冰未与连城便各自散开,一人上了客栈梁顶,一人守在客栈外面,一上一下时刻注意着交子街的动静。
罗恭早将整个金玉客栈给包了下来,这样大手笔大动静的作为,可见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静悄悄地查案。
玉拾一路上来南黎府时,就心焦姚美伶的事情,到后罗恭又是一副不急慢慢来的模样,这会洗漱完,也填饱了肚子,她已是迫不急待:
“大人在信中就说我姨母出事了!不知我姨母出了什么事情?”
罗恭好整以瑕地给玉拾倒了杯茶,桌面早让店小二收拾干净,奉上的也是客栈里上好的洞庭碧螺春,他缓声道:
“是出事了,不过你也不能急,这事不是光急就有用的。”
他这样一说,玉拾更急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
罗恭道:“孟良才想要休妻。”
玉拾愣了:“休妻?”
孟良才想要休了姚美伶?
待转过脑筋来,玉拾整个人自珠莎县便绷着一根弦这会一下子全松了,这才有心思端起罗恭给她倒的茶杯轻抿一口,后道:
“就这事?”
罗恭挑了眉:“就这事。”
玉拾呼出一口气:“没事,大概是被我放出来的风给逼急了,毕竟欢喜楼是姨母的陪嫁茶楼,田大明又无端横死,这会大概王朋他们也接到报案了。”
罗恭浅笑了下:“确实是被你逼急了,也足以见得你的一举一动果然尽在幕后人的眼皮底下。”
玉拾点头:“那是!他们那速度也够快的,我不过是刚出欢喜楼,你的信……不对!驿站信差再快,你送过来的书信也不该有这般的急时!”
罗恭见玉拾终于回过味来,抓住时间上的差异,不禁点头:
“还好,你还没被你姨母的事情急昏了脑袋。”
早知道她进入了这么一个浅显的误区,却还不立刻纠正,要是她愚钝些,一时间转不过脑袋来,那怎么办?
玉拾没好气道:“那是我母亲唯一疼爱的嫡亲妹妹,我唯一的嫡亲姨母,我能不重视么?”
罗恭戳破她:“那你刚才一听并非性命之忧,只是孟良才想休妻,你怎么能松了一口气?”
玉拾瞪他:“我何止松了一口气,我那是松了好几口气好吧!我说大人,你往后能不能多写几个字写个明白?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
罗恭道:“休妻难道不是大事?”
玉拾一噎。
于她而言,当然不是大事。
但于姚美伶……不,大概于天下妇人而言,被休都是大事,还是那种能捅破天的大事!
玉拾眨了眨眼,很是认真地肯定道:
“是大事,绝对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