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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拾不禁奇怪:“怎么?孟大哥觉得我说得不对?”
孟由没有收回直盯着玉拾的目光,只抿了抿唇:
“也不知玉兄弟是在什么样的府邸里长大,竟是有这样大气的解说。”
玉拾对于孟由很是自然地再一次探底,她只笑笑,并未应话。
孟由也知趣,见玉拾不语,便转了个话题:
“这知府夫人与汪家大夫人、汪家二奶奶倒是投缘得很,竟是让这两位如此看重。”
玉拾却是默默隐了笑容。
据她所知,她的姨母可不肖虎,而是肖兔。
倘若汪家真这般看重姚美伶,又怎么会犯下这般浅显的错误?
她直觉认为,应当是孟由的随从打听的时候打听错了,要不然就是孟由有意误导她。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她越发觉得孟由对她该是有种她尚不知道的目的。
是敌是友,终归有个论断。
而这个论断,就在于淳绣坊当中得出。
玉拾道:“这无论知府家,还是汪家,那都与我无关,不过孟大哥被汪家淳绣坊抢去了新奇丝线,也是颇为可惜。”
她该走了,必须走,连城那边与淳绣坊那边,她都得尽快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孟由瞧出点玉拾欲走之意,他却是不急不燥地再次沏茶,沏好了就递一杯给玉拾:
“我瞧着玉兄弟是有要事,那就喝了这一杯吧,来日方长,你我有缘再续。”
这话是正中玉拾的下怀,她喜滋滋地接过茶杯,尔后喝尽:
“如此,孟大哥且慢坐,小弟先告辞了!”
孟由起身相送,待玉拾临出伍号雅间门槛时又道:
“这回是我请玉兄弟吃茶,不知下回……”
这意思太过明显,玉拾心中有事,焦急的同时也很识相:
“下回若是有缘再见到孟大哥,自该是我请孟大哥吃茶了!”
孟由笑了起来:“好。”
玉拾走后不久,男子又进了伍号雅间,向孟由禀道:
“爷,淳绣坊那边已开始行动,爷即是想帮玉千户,为何不挑明了说?”
孟由重坐于雅间里的椅座里,只是这回他坐的圈椅正巧是刚走不久的玉拾所坐之位,他眉目含笑,显然心情很好:
“年子,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急进了些,倘若摆出我真正的身份与目的来,玉千户可不会像方才那般老老实实地与我同坐吃茶。”
年子皱了皱眉头,他确实不明白。
之前他也未跟在爷身边,是突然得到急召,说他们的爷要选一个全然面生的随从出一趟远门,于是他便被爷自众多的能人挑选出来。
孟由并不介意年子不作声,拿起玉拾方将喝过的茶杯倒了一杯,盯着杯沿道:
“知道我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里,偏偏挑选了你么?”
年子如实道:“小的不知。”
孟由就着玉拾喝过的杯沿将茶水抿了两口,心情愉悦地揭晓答案:
“因为我要的是一个不会多话的人。”
年子这回是彻底不作声了。
孟由也未再开口。
他想着玉拾,想着他千里迢迢赶来,想着在得知汪海想对罗恭下手的时候,他突然有了帮汪海一把的兴致。
汪海利用姚美伶来吸引玉拾,想将玉拾从罗恭身边引开,那他帮一把又如何?
结果必定是即称了汪海的意,也如了他的心。
没什么不好。
既然没什么不好,他便做了,且做得润物细无声。
当然,这是相对而言。
对于汪家人,他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但对于玉拾,他想玉拾该是起了疑心的,只是尚找不到疑团的口子,所以没怎么表现出来罢了。
孟由慢慢喝尽了玉拾先前喝过的茶杯里的茶水,然后起身道:
“该做的,已然做完,回吧!”
年子恭恭敬敬跟在孟由身后,很快出了下楼离开了望乔酒楼。
玉拾出伍号雅间的时候,整条楼道静悄悄地无人,只不时从雅间里穿透出来一些放纵大笑的笑声。
她很快回到捌号雅间。
进入捌号雅间的那一刹那,她感受到了对门玖号雅间的守门小厮对她的注目礼。
然后她开始盘算,要不要找个机会让那两个肆无忌惮的小厮吃吃苦头。
即便不戳瞎他们的眼,也得让他们懂得不是什么人,他们都能这般放肆的!
玉拾刚进捌号雅间,呆坐在雅间等她的连城便听到了动静。
她还未走过折屏,连城便迎了上来:
“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玉拾示意连城小点声。
连城连忙噤声。
他也是高兴过了头,心中忧虑又在瞬间放下,大起大落里,方会在一时间失了警惕。
在雅间里坐定,连城便向玉拾禀道:
“冰未找到了,他说是指挥使大人让他出去找大人的,指挥使大人要冰未告诉大人,说,要大人小心,切莫要注意着汪家人的动静!”
要她注意汪家人的动静?
她早注意过了,还知道了大概就会有一场桃花落到他身上。
玉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不清自已是什么想法,只侧过脸便对坐在她旁边的连城道:
“你想个法子接近冰未,让冰未转告指挥使大人,就说……就说要小心别中了汪家人的圈套。”
连城下意识地应下,尔后一想又觉得不对:
“大人,这一点,你不是早让冰未转告过了么?”
玉拾被连城这么一提醒一想,还真是让冰未捎过话了:
“那就算了,反正只要指挥使大人小心些,至于结果如何……”
玉拾说到一半断了,明显的犹意未决,连城问:
“如何?”
玉拾没好气地瞪了眼跟前扩大了数倍的俊脸,直接下令道:
“不如何!现在最要紧的是去一趟孟府!我倒要看看到底是画的什么虎!”(。)
第一百零四章 开锣()
孟由那一场主仆对话,总让玉拾觉得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并非恶意,而像是想提醒她什么,却碍于某种原因未能直言相告。
这一点,以后再深入查探。
现如今最紧要的,是得到孟府探一番姚美伶现今的状况。
玉拾与连城很快出了捌号雅间,下楼出了望乔酒楼。
连城结帐后走了出来,发现玉拾望着望乔酒楼二楼雅间的一个窗台出神,那个窗台敞开着,正是二楼玖号雅间的窗台,他凑近道:
“大人是在担心指挥使大人?”
玉拾缓缓收回目光,将双手拢入袖中,斜睨连城道:
“指挥使大人是什么人?他用得着我去担心?待会到孟府之后,你给我机灵点!”
口气非常不好,这无疑是暴风雨过后被无辜牵连的歪脖子树。
连城摸了摸鼻子,看着已迈步往乔水码头的方向,他连忙追上去:
“大人!去孟府的方向在那边,要走水路的话也慢过走陆路,大人不是要赶时间么?干嘛往乔水码头那边走?”
玉拾蓦地停下快走的步伐,连城大步迈进,很慢自她身边闪过,她一手抬起,很是熟能生巧地以巧劲往连城的后脑勺呼去。
连城再次被玉拾呼后脑勺巴掌,顿时委屈了,就差两眼泪汪汪了。
他也不敢吭声,再笨他也知道玉拾不会无端呼他后脑勺的,就是他没想出来他哪里说错了啊。
玉拾阴恻恻道:“你以为我是你啊?我会不知道这是去往乔水码头的方向?我会不知道这方向与去孟府的方向相反?我会不知道出望乔酒楼该往左,而不是往右?”
连城憋屈地问:“那大人往右边来是想做什么?”
玉拾冷哼一声,再次迈前,终归还是为连城解了惑:
“乔水码头与乔头街之间那一小段肆市有一家车马行,想来是平日里专供应给那些到乔水码头来游玩或办事,却没有备好马车的人雇用的,这里到孟府那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难道我们要走着路去?倘若有马儿那是最好,可惜没有,那便只好到那间车马行雇用一辆马车了!”
连城恍然,然后垂头丧气地跟在玉拾身后,像一只耸拉着脑袋的可怜小狗。
玉拾没理会连城,只再恶狠狠地道:
“那间车马行就在乔水码头很显眼的入口处,你先行一步,务必在我到之前,你就得安排好马车,最后是能赶过来接我!”
连城像弹簧般弹起:“是!大人!”
边施轻功飞快往乔水码头赶去的时候,连城心口上只觉得有好几斤黄连在慢慢晕开,苦得他差些掉眼泪了。
他家千户大人明显心情不好,他这个常年跟在左右的百户就得倒霉了。
他家千户大人的记忆力超群,他也不是不知道,可那会他也是一根筋了,完全没想到要找个代步的工具,更没印象乔水码头那里还有一家车马行。
怪不得他家千户大人要呼他后脑勺,现今他自已想起来,都恨不得呼他自已后脑勺!
他承认他是笨点,可他家千户大人这会的情绪也确实有点异常。
是因着担心指挥使大人,还是因着担心那孟知府的夫人?
应该是后者吧。
毕竟姚美伶可是他家千户大人的嫡亲姨母。
玉拾走到乔水街中段的时候,连城便带着马车出现了,笑嘻嘻地请玉拾上马车。
玉拾一撩开布帘坐进马车,连城便已在车驾上呼叱开,一挥马鞭,马车便缓缓走了起来,且是越走越快,到最后是跑了起来。
这样的马车在街上快跑,好似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乔水街到望乔街,直到出了望乔街,马车跑得很是顺利,丝毫无一丝阻碍。
就在玉拾与连城的马车出了望乔街的那一刻,一个人自街拐角出来,然后迅速往望乔酒楼的方向跑去。
孟由与年子看着那个人跑向望乔酒楼,年子道:
“爷?”
孟由道:“不用了,倘若玉拾连这样的事情都处理不好,那……”
年子没有开口,只看着孟由,心里很好奇孟由“那”字后面的话是什么。
可惜孟由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转了个身便钻入一辆蓝篷马车里:
“走,回去。”
年子坐上车驾,想着问真的要回去了?
而不是像刚才明明在伍号雅间里说回去,可真正出了望乔酒楼,却又莫名地找了这么个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
起先他也摸不清他家爷是想做什么,但当看到连城驾着一辆马车出现时,他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特意到这里来候着玉面千户的。
本来他想着他家爷是不是会出去打声招呼,但没想到他家爷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连城赶着马车飞快地过去了,竟是什么也没做。
他就纳闷了。
他家爷既然什么也不想做,那在玉拾的马车来之前,他家爷让他将乔水街到望乔街这一段的路先打点一番,好让连城赶着马车赶得一路畅快做什么?
做好事不留名?
最重要的是,他总觉得他家爷看玉面千户的眼神不一般,就像是大灰狼看着小白兔的眼神一样一样的。
当然,这是在玉拾身后。
在玉拾面前,他家爷装得跟无害小锦羊似的。
年子想着想着,还是将心中的疑问给放回肚子里。
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无论是他家爷,还是那盛名的玉面千户,两人都是男子啊!
这男子与男子不就是断袖么?
他想着就打了个寒颤。
年子再不敢多言,赶紧挥出马鞭,轻叱一声,马车很快也出了望乔街。
坐在马车里的孟由隔着布帘,并不知道年子脸上那一边暗忖一边千变万化的神色,他坐在马车里,斜靠着软软的大迎枕。
马车两侧也各放着另两个大迎枕,其中一个大迎枕上用丝线绣着一幅如同画出来的图案。
图案里描绘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将军卸甲归家,正端坐在铜镜前,高束的青丝已解下,披散在背后及腰,梳妆台上放着胭脂水粉,也有一盒上等的螺子黛。
她眉目精致,看着铜镜中的自已顾盼生姿,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像是终于能恢复女儿身的喜悦,也像是卸甲归家便能嫁个如意郎君。
孟由眼眸一直落在这个大迎枕上的图案,末了将大迎枕取了过来,入在膝上,他的指尖慢慢移到图案里的人儿的脸上,指腹轻轻摩挲着人儿的芙蓉美颜,眸色渐深:
“总有一日,你会是我的……”
冰未出去找玉拾的时候,并未找到玉拾,而是在后追上来找他的连城遇上了。
将罗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