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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嗯了一声:“玉千户呢?”
外管事道:“这……”
汪海瞪眼:“快说!”
外管事有点忧心,也有点办事不力的胆怯,头埋得低低的:
“赋孝桥那边出了意外,先前派出去的长随与暗卫没人回来,情况如何没能及时传出来,待到后来吕教头来禀,已然有些晚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杀()
汪海喝道:“那你不早说!水阁外面瞧过没事,那里面呢?可派人去瞧过了?”
外管事被汪海喝得一惊。
水阁内的情况……
他一急着带吕教头来向汪海禀报情况,及处理舞姬等大小杂务,竟是给忘了!
六伏天,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来。
水阁后门是一条临近映槐街的后巷,出了后巷,过了映槐街直走到尽头,便可看到自真水河分流出来的小河映槐河。
因着映槐河小,但周边的景色却是怡人。
特别是到了夜里,满空点缀的星光与朦胧的半月倒映在河面,那如同镶上无数金钢蓝钻与银白月牙宝石的情景,简直让无数闺中女子无比向往。
映槐河又临近乔水码头,许多到乔水街自家货栈看货物的东家,有时候会带着女眷一并到乔水街,然后自已看货物或查帐算帐,到了夜里,便让家中小厮护着女眷,再一大群丫寰婆子跟着,浩浩荡荡往映槐河去放花灯。
那花灯倘若没早准备,也没关系。
映槐河边就有几家瞄准了商机,特意在映槐河边置下铺面专卖各样花灯的灯铺。
除了灯铺,夜里也有几家卖一些零嘴之类的摊贩在映槐河边叫卖。
到了春日踏春或秋日出游之际,映槐河的热闹丝毫不比每年的元宵节弱。
这会正值六月,夜里较白日里凉爽许多,许多人便都等到夜里到映槐河边来放放花灯,走走解解闷,也有心心念念想着来一场美丽邂逅的。
满河的花灯,满眼的各家闺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青年才俊,欢喜叫卖的摊贩,使尽浑身解数夸自家花灯的伙计,收钱收到手软的灯铺老板……孟由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年子恭恭敬敬地垂立一旁,顺着孟由的视线往四面八方各望了望。
望了老半天,他也没能猜出自家爷到底在望什么,或者说在找什么。
孟由看了看时辰,又看了眼不远处在映槐河边放花灯放得满脸灿烂的汪淑平,还有侍候在汪淑平身后的汪妈妈,及将汪淑平给围出个安全带来的一圈丫寰婆子。
在最外围,竟还有八名小厮守着,不让外男冲撞到最里面的汪家五小姐。
他记得,这八名小厮及汪妈妈,还有几个丫寰婆子,至少有一半原本是侍候在汪家四小姐汪淑惠身边的,这会尽数在这里,看来汪淑惠身边没带什么人,最多就一个贴身的大丫寰。
年子再站了一会,便听孟由懒洋洋地自石凳上起身,走出映槐亭道:
“你的腰牌可以让汪海瞧瞧,却不能彻底落在他手里,待今夜一过,你便去取回来。”
映槐亭建于映槐河上流一处平地上,因着水是从这边往下流去,这亭子又离得热闹的那一块远,所以这边的映槐亭一到夜里,便甚少有人走过来。
年子跟着孟由走出映槐亭,在后头应了声是,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爷,这映槐河虽是热闹,景色也算过得去,可这里也没什么值当看的,爷这是……”
孟由横了年子一眼,似是怪年子多嘴。
年子正怯怯地后退了半步,不料孟由却又慢悠悠地开了口:
“都是南黎汪府的嫡小姐,可你瞧瞧,另一个为长,这会便得在望乔酒楼后的水阁九生一死,这一个为幼,便可这般无忧无虑地在河边放花灯,大概她笑得有多灿烂,她的嫡姐便有多大的灾难。”
年子闻言,往汪淑平一大群丫寰婆子所占据的那一块不小的地方看去。
汪淑平正将一个嫩黄色的莲花河灯点上烛火,素手捧着,很是小心翼翼地将黄莲花河灯放到河里去,再一个闭眼,映着水面光晕的小脸娇俏可人,双手合十,正虔诚地祈求着什么。
年子回过眸来,没再作声。
有些事情不是他这个小小东厂百户该管的,自家爷的心思也非是他能窥探的。
这回爷因着罗恭很有可能会中了汪海的招而心情愉悦,所以才会在瞪他眼后,没降他多嘴的罪,反而真与他多说了两句,这是他运道好。
要是碰到爷心情烦闷的时候,别说回他两句,没割了他的舌头就算好的了。
汪淑平许完愿,看着晃晃悠悠顺着河流往下,越飘越远的黄莲花河灯,脸上不高兴地打着结:
“汪妈妈,你说四姐怎么还不来啊?说好了陪我买花灯的,可四姐没来……不过也不要紧,我替四姐买就是了,可都这会了,四姐怎么还不来陪我放花灯?是不是我惹恼了四姐,四姐还在生我的气……”
汪妈妈眼落在汪淑平为汪淑惠特意挑的玫红色莲花河灯,心里叹着气,嘴上还得安抚汪淑玉两句:
“五小姐不要乱想,四小姐向来最疼五小姐,别说五小姐没做错什么,便是有,四小姐也不会真生五小姐的气的。”
汪妈妈自小侍候在汪淑惠身边,又是汪淑惠的奶娘,说话份量不轻。
所以汪妈妈的话,汪淑平还是信的,当下一张小脸仰起便笑开了花:
“真的?”
汪妈妈努力抿出一抹笑来:“真的!”
大少爷说四小姐今晚一定会来映槐河放花灯,可正如五小姐所言,这会都这么晚了,是不是……汪妈妈不敢往下想,手里帕子上绣的锦鲤戏荷都快被她绞没了形。
与汪妈妈一般,远在水阁后门后巷口隐蔽处等着的汪淑惠大丫寰也是急得不得了,三番五次撩开马车布空往外瞧。
可每回瞧到的除了水阁后门处汪家护院尽责地站在那里,再什么也没有瞧到。
马车上的车夫是汪中通院里的小厮,平日里只负责跑腿之类的杂活。
今夜突然被汪中通重用,安排了这么一个重要的任务,小厮可谓卯足了劲想要好好表现,盼望着往后可以得汪中通继续重用下去,这会见大丫寰这般焦急,他不禁安慰两句:
“姐姐别着急了,该是时候出来便出来了,不然的话,姐姐再瞧也是没用的!”
大丫寰知道小厮是在宽她的心,可她还是忍不住呸一声:
“去!谁是你姐姐!”
小厮嘿嘿低笑两声,没再接话。
年子猫身在后巷正对高楼的檐顶上,踩着瓦片蹲着身,瞧着底下的马车道:
“爷,咱们这是在等汪家四小姐出来?”
孟由没蹲着,不过也跟着年子坐在檐顶瓦片上,年子看到听到的,他同样看到听到了:
“嗯。”
年子又问:“那……”
孟由道:“杀了。”
年子一噎。
杀了?
杀了汪淑惠?
为什么?
年子没胆问出来。
大约问出来,孟由也不会回答他。
从映槐亭出来,再从映槐河到映槐街,最后一人蹲一人坐在水阁后巷口正对着的高楼檐顶上,年子心里大概有十万个为什么得问。
可当被从那些人选出来跟着自家爷身边,走这一趟南黎府的时候,冯良冯千户就跟他说过——路上照顾好爷,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做事少说话,懂不?
懂!
他怎么能不懂呢?
可有太多的疑问憋在心里也是难受啊!
爷还说看上他,就是看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真不知道是从哪里误传出来的风!
他不多话,那是因为之前他没机会可多话!
蹲着盯后巷的当会,年子郁闷地在心里撒下一个又一个重重的感叹号,他估计着长久跟着自家爷,他准得得内伤!
待汪淑惠进厢房换好初裙出来,汪中通还没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正急得团团转:
“早知道父亲会派出府里的护院,我就该多做一些安排……打手!我们没有能打的人,这是现在我们最缺的人!这怎么办?一时间哪里找到能打的人?何况我们连水阁都出不去,怎么可能找得到人?”
汪中源出主意:“大哥,要不我去把他们引开?”
汪中通还没否决,汪淑惠已然开口道:
“三哥,你引不开的,既然是父亲下的令,他们不得到父亲让他们离开的命令,他们是绝然不会擅离职守的!”
汪中源反驳:“可父亲平日里最疼我,带我在身边教了我不少东西,虽然我没学到什么,但我的面子,那些人都得给一些,我的话即便没有父亲的好用,兴许也是有点用的……”
汪中通摇头:“那是在平日里,今夜不同,他们是不会看在你是父亲有意培养的汪三少爷的面份上,而让我们有空子可钻。”
连汪中通都说不行,汪中源是彻底蔫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这几个人哪里是护院的对手?他们随便一个人一只手便能把我们都给撂倒了!”
其实要出水阁的法子很好解决,问题在于汪中通手上没人,只要他手上有能打的人硬闯出去,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听到这里的玉拾觉得该轮到她出场了。
轻咳了声,她慢悠悠走入西厢小院院门。
汪中通与汪中源从未见过玉拾,也未能像汪淑惠那样从汪海那里见过玉拾四人的画像,所以当玉拾走进西厢小院的时候,两兄弟同时将汪淑惠给遮了个严实。
玉拾看得乐了:“不错!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汪淑惠本因着玉拾来得太突然,尔后又让汪中通、汪中源两兄弟挡得太及时,她还未来及得看清来人的样貌,已然被挡得连光都没了。
这会一听声音,汪淑惠已然想起来是谁,她在后面道:
“大哥!三哥!这是玉千户大人!”
汪中通与汪中源一听,同时有点愣。
玉拾已然冲着终于成功自两兄弟中间钻出来的汪淑惠,诚心诚意地道:
“汪四小姐好福气!”
汪淑惠也不矫情:“我有这样真心待我的两个哥哥,确实是我的福气!可惜我的福气不够好,没能让指挥使大人心悦于我……”
汪中通打断汪淑惠:“四妹!往后这样的话切莫再提!”
汪中源并不知道内情,这会是听得迷迷糊糊的。
可他也没开口问,知道这会不是他问东问西的时候。
玉拾亦道:“是啊,正如汪大少爷所言,汪四小姐还是将今夜在水阁发生的事情忘掉才好,只要记得你是与汪五小姐一同出的望乔酒楼,从未到过望乔酒楼后面的水阁。”
玉拾这意思,在场的汪中通与汪淑惠都明白了。
汪中通惊道:“千户大人是说……”
汪淑惠心中已涌上一个希望,只要玉拾肯帮她,那出水阁简直易如反掌!
玉拾点头:“指挥使大人说,你借酒报一个信儿给大人,大人领了你的情,自然是要回你的情的,送汪四小姐出水阁,安然地度过今夜水阁这一劫难,便是大人还汪大少爷的人情。”
汪中通大喜:“谢谢千户大人!只要舍妹安然,中通永不忘指挥使大人与千户大人的大恩!”
汪中源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一听是救汪淑惠有望,也连忙表达谢意:
“还有我汪中源,虽然我没什么用,但只要两位大人不弃,中源必也尽心尽力!”
汪淑惠脸上又掉下眼泪,这回是感动的:
“大哥!三哥……千户大人!小女谢指挥使大人与千户大人的不杀之恩!”
扑嗵一声跪下,汪淑惠当即给玉拾磕起头来。
刚磕了一个,便让玉拾扶起身:
“好了,现在不是谢来谢去的时候,你们的父亲大概快要带着人进水阁了,一旦他们进了水阁,只怕有我帮你们,汪四小姐要走,也没那么顺利了。”
说着,玉拾看向汪中通,问:
“汪大少爷可知水阁的情况?”
汪中通道:“知道,也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水阁里的汪家人尽被罗恭的人给解决了,他向玉拾承认,他是派人探过的。
不知道,是不知道今夜里水阁发生的事情,他向玉拾表明,他自知不够资格趟今夜的混水。
玉拾听明白了汪中通这知道与不知道的话中之意,不禁多瞧了汪中通一眼。
俊朗挺拔,聪明通透。
奇怪,汪海那样的混人怎么有生出这样明白的儿子来?
不再多言,也是早办完事,好早回去守着中了招的罗恭。
何况待汪海带人进水阁里来,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