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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再也找不到那么放心让他说说心里话的人。
不管是谁,哪怕是一胞所出的姐姐们也不行。
她们总是试图探知他的心思,来为自己的夫家谋利益。
就是母后,也惦念着要把她的兄弟们推上去。
没人想过,帝国能不能承受这么多外戚的指手画脚?
只有阿娇,自始至终比他自己还关心他的处境。
其实是她的话,他并不介意,他想给他最好的。
而且他自认,他不会连这点局面都控制不了。
但她还是为他担心,担心他会实现不了心中的抱负
就像现在,她是真生气真着急了。她害怕后戚尾大不掉,她这幅模样同从前没有两样。
恍若他们还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时,后来所有的伤害都还没有发生。
娇娇
他在心中呢喃着,这样的你,要我拿什么去还?
过去所有的伤痕,他会用这一辈子矢志不渝的爱去抚平。
刘彻有些哽咽,眸子里亮晶晶地。“窦婴知道分寸,更何况他不用可惜,的确是丞相之才。”他搂过她的肩,轻声说:“从前父皇不用他是因为他像匹野马,动不动就撂挑子。但现在他虽说还是孤傲的面,芯子里却已经懂得谨慎了。”
刘彻最了解她,她又何尝不是最了解他呢?
他的性子出了名的犟,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都不夸张,他既然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改弦易辙。更何况他必定也是深思熟虑了的,阿娇在心中忐忑不安地安慰自己几句,又想起前世他从头至尾的从容的掌控力,大风大浪也没有把他卷没,何况一个窦王孙?
她终于放下了心,轻轻舒了口气。
刘彻看着她渐渐放松下来,她还是从前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模样。心中一下安宁下来,他真真切切地相信这一切不是南柯一梦,她终于又回到他身边而且还是从前模样。
他伸手搂她入怀,绘声绘色地说起一路上的见闻。
阿娇的夜游太原城自然泡汤了,但是她已经不想去了。
李广和雪舞久等不见人出来,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雪舞都没有进去伺候,而是去了隔壁歇息。
这夜他们如连体婴儿一样胶在一起,干什么都在一起。你给我打水,我给你拆发。
谁也没有提起之前昱儿的死和她的出宫,就好像他们现在只是一起策马游玩夜宿民居一样。
彼此都很清楚,一旦提及,必然避免不了把已经结痂的伤口活生生地揭开,血肉模糊。
是以阿娇不想提,刘彻自然也不会提。
她还需要时间,他想。
他会等到她自愿说起,所以他尤其珍惜现在这样的幸福。
洗漱完,拥被坐在榻上两个人都没有睡意。
刘彻兴高采烈地说起卫青:“娇娇,你知道吗?纵深四百余里直插进匈奴圣地,火烧龙城斩敌七百,真真是胜了!畅快啊!消息传来,我就去见了父皇同皇祖母,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
说着,情不自禁地就往阿娇额头上亲了一下。眼睛冒着光接着说道:“这都是托娇娇的福,不然我去哪里寻这么个人?
他这副兴奋的模样可以想见刚知道消息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阿娇也不免被他感染了,分享着他的喜悦眼含着笑意听他说。
但心底到底忍不住想,也不知道前世分享这份喜悦的是谁呢?前世时,当卫青破龙城的喜讯传到长安城时,举宫欢腾。已经育有三位公主被封为夫人的卫子夫愈发扬眉吐气,从今以后,她的出身不再是羞于提及的话题了。
她有了个将军弟弟!
而那时,阿娇已经被废居长门宫了。
那会是卫子夫吗?那个被选来代替她坐在皇后位置上的卫子夫?
阿娇不知道,她禁不住用探究的眼神去看刘彻。
哪怕明明知道看不出来什么,这世的刘彻或许根本都不知道卫青有个叫子夫的姐姐吧。
而且卫子夫早已嫁作他人妇,儿女成双。
这世的刘彻也没有半点对不起她,她实在没有必要还记着这些事。但是就是忍不住,她幽幽打量着刘彻。
而他浑然不觉,正说在兴头上。“等他回来了就叫去见你,毕竟是你提拔起来的”
阿娇明白,他这是为她考虑,她的两个哥哥今生虽说管教着没养成前世的纨绔模样,但也到底不能为她撑腰。
而卫青这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其实只要他向着她,就已经够了。
阿娇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静静听着他说话。
“李广已经败了,我不求其余两路有功但求无过。这样,也总算有个不错的开端了”
夜已经深了,灯火咇咇剥剥地炸开。
这夜一直说到彼此都撑不住,才迷迷糊糊地囫囵和衣睡下。
黎明时,阿娇无端地醒来,觉得热的慌。
虽说入夏了天气热起来了,但怎么觉得睡在火炉边?
她迷迷糊糊地望着紧紧搂住她的刘彻半天才想起来昨夜是说着说着睡着的,她望着那双霸道地箍在她腰上的手哭笑不得。怎么睡着了还知道抱人?
实在是有些热,阿娇尝试了一会把刘彻的手掰开但是徒劳无功只能放弃。
他赶了这么久的路,累极了,她不忍心把他折腾醒。
黑夜中,她轻轻地手去拂过他的脸。
他熟悉的气息和宽厚的胸膛紧紧萦绕着她,她不禁往他怀里再滚滚,让他抱的更紧。
热就热点吧,也没什么,总比炼狱中的烈火穿心好受多了。
她自嘲地想着,而后,默念着心静自然凉重新睡着。
阿娇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刘彻已经不在榻上了。
她不禁又笑了起来,他还是这样,不管睡的多晚第二天还是要照着时间起来。
他是皇帝,已经没有人能约束他,但他还是严苛要求着自己。
这样的他,如果还说成功是侥幸,那阿娇实在不知道用功是什么样子的。
他当得起所有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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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九章 身份()
阿娇起身从衣架上取过衣裳穿上,方才徐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取过牛角梳慢慢把满头青丝梳顺。
也许是因为前世临死前用诛心之话逼走了刘彻后,却忽然特别想再看一眼这人世间,于是她拼命攀爬到窗边。
她是吹着寒风油尽灯枯的。
到了这世,她从小就特别爱开窗迎着风站在窗前。
从前自己也不懂为什么,只是觉得渴望那种寒风凛然的感觉。
但是,她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其实,她死前还想再看一眼刘彻的背影,只是他走了太久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到底存了几分莫名其妙的遗憾。
阿娇放下牛角梳,起身走到窗前。
这辈子,是千辛万苦而来,她会好好活过,尽量没有遗憾。
晨光乍现,木窗上还弥漫着雾气。
她哗啦一声推开窗,破晓时的凉气一下挤进来涌进屋里。
夏日的清晨,总是格外凉爽,一天中也就这会好时光了。
葱葱茏茏的绿叶中透出金灿灿的万丈光芒,红彤彤的太阳正缓缓爬起来。清湛的天穹中朝霞五彩斑斓,恍若打翻了调色盘。
阿娇深深吸了口气,回身重新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妆。她天天看着侍女们挽发,时日长了自己也觉得会了些,心想也没有多难,今天就自己来。
但是真捡起牛角梳,梳来梳去总是不对。从前在侍女们手中听话服帖的发丝在她手里就成不了型,那边刚刚勉强弄好预备去梳下一处时啪地一下就算了。她直折腾的胳膊直发酸,终于无奈地承认实在比想象的难。
阿娇放下牛角梳,预备去唤雪舞。
却不料刚起身就听得门开的声音,脚步声轻快自信。
是刘彻。
她便起身迎上去,他正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见她起来了未语先笑。
那笑容,比照进屋里的阳光还耀眼。
他灿烂地笑了好一会,才开口:“起来了啊,来,我给你打了水洗漱。”
阿娇也笑起来,“叫雪舞进来就行了。”又忽然想起来他怕是还不知道雪舞是谁,一面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盆放下一面说:“雪舞就是你昨天进门见着的那个杏仁眼的女子,是太皇太后留给我的人。”
她自自然然地说起雪舞的身份,没有丝毫遮挡。
刘彻莞尔,“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这个人后望着她满头披散的青丝道:“我来给你梳发。”
说着还真走到阿娇身边,催促她洗漱。“快点,洗漱完我给你梳。从前我不也梳过吗?”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颇有兴致地计较起来怎么梳。
阿娇有些好笑,从前他不过就是给她插个簪子或者是临睡前给她拆发,那还不简单。
但是看着他孩子般的笑容,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洗漱完乖觉地坐下任凭他折腾。
刘彻很满意她的配合,拿起牛角梳挑过一束发丝便开始了。
阿娇望着他像模像样的起手,有些忍俊不禁,放佛已经看到了折腾半天而后吃瘪的他。
心想他以为那些繁复华丽的发髻是那么好梳的啊,他只怕比她还不如呢。
但是眼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满头青丝被有些生涩的手法一点点挽成迎春髻,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怎么能这么不公平?
从小他就学什么都特别快,就没有他学不会的东西。小时候她就带着轮回最后一世的记忆最开始还有点优越感,而后便是拍马都追不上。
这也就算了,就当大帝都天赋异禀。
但是怎么连梳头发他都这么有天分?
刘彻本就明媚的心情被阿娇的星星眼一看愈发不可收拾,他的笑就一直没有落下去过。又往梳妆盒精心选过一对珍珠桂枝步摇簪插在左右发间,其后又在中间簪进一把白玉梳篦,选了一对水滴玉耳坠叫阿娇自己戴上。
而后刘彻又选了些颈饰和臂饰却是都不满意,便放下道:“回去了给你看看给你攒的首饰,不喜欢就叫再打。对了,还有好些衣裳,回去试试,有些还是我出的主意做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
阿娇心中不免一动,回头去看他。“攒首饰?做衣裳?”
做这些干什么?她都不在宫中,而且可能是一辈子不会回去。
她一动珠玉轻颤,逆着光衬的皮肤白皙透亮,恍如还是二八年华。
刘彻很满意她这样的打扮,眼带笑意宠溺地看着她不以为然地回道:“御府令和金玉令每季有什么好的,我都叫他们给做着留在那里。”
这个傻子,明明自己不在。
还做这些什么?自己都不关心自己穿戴的人,还画女子的衣裳图样。
阿娇心中一下漫出心疼来,她慌忙低头怕自己又哭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见着他时觉得自己心硬的刀枪不入,什么都不能叫她动容。
但是一见着他,心忽然就柔软的不行,一点小事就叫她想落泪。
刘彻看她这样心头也哽咽了一下,上前一把搂住她。一下下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傻是不是?这有什么好难受的?我闲下来也总得有点事做,你看,现在你回去就能用上。多好,还免了宫中的人慌乱赶不及。”
她雾气满满地扬起脸,他俯身就轻轻吻在她额头上。
他总是这样,蜻蜓点水地亲她的额头,好像她经不起一碰一样。
阿娇的心暖洋洋地,忽然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现在对外是怎么说她的?
没去松石斋前,怕被抓住她还时常叫雪舞去打听消息,知道对外说的是皇后重病。
但后来一上山与世隔绝,自然就不知道了。
下山后,她想他都放弃寻找了,心想只怕她这个“重病”的皇后应该已经顺理成章地“死”了吧,国丧都该早完了。
明明是她期待的结果,她却有些说不出的苦涩。
她劝着自己不应该再留恋,彼此放下才是最好的结局。
极力逃避着一切关于宫中的消息,自然就更不会叫雪舞竹歌去打听。
是以,满天下都还为她这个卧榻三年的皇后提心吊胆时,她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开始操心自己怎么回去,难道又要变成李妙丽?
她不想再跟从前一样了。
她有些怯生生地开口:“我回去了你要怎么说?”
刘彻看着她愁的桃花眼都要滴出水来,心下又好笑又好气。笑她还真是不知道她还“病”着呢,又气她出了宫就真能心狠到不管不问了。
不过,马上他又为阿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