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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
阿娇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刘彻露出这样无能为力的虚弱来了,他在她眼中,从来都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模样,纵便是汉匈大战大幕揭开前,他亦不会惶恐不安至此。
她心底想,原来他比她想象的更在乎她,也比她想象的更了解她。
这些话都在他们心底压了多久,想说又不能说,谁都害怕刺痛了对方。
但既然今日她挑了头,开了头,她便索性说个痛快。
“阿彘,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也足够多了。我常常想,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帝王能为他的皇后做到这样的地步,我如果还说不知足,那真是天理难容。”
她望向刘彻,“然而就是因为现在拥有的一切太好,我总是会害怕失去,我害怕红颜未老恩先断,我害怕色衰爱弛,我还害怕时间会消融所有的激情和爱——”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十五章 安置()
她和刘彻走到现在,从最初她刻意的疏离,到后来身不由己的沦陷,再到如今的两相倾心、儿女双全,有多不容易只有她最知道。
两千年的磨难,才换来这一世,终于得到从前盼望的亲密无间、甜蜜痴缠,如何不珍贵。
然而也就是因为太在乎,才会更害怕失去。
纵然她一次次地试探刘彻容让的底线来让自己安心,纵然她再努力说服自己活在眼下,但模模糊糊的未来终究如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横在她心头上。
盛极必衰,登高必跌重,这样人尽皆知的道理她又如何不知?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多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
到最后,还是要失去。
她扑进刘彻的怀里,微颤着声音决意把心底最后的秘密也一吐为快。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们不是这样的——”
但刘彻已然先开口,阿娇的话被堵在了嘴边,旋即更为刘彻的话骇然而抬起头。
刘彻用力地抱住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了起来。
“梦里面你过的很不开心,我也很不开心。我们就像两只相爱的刺猬,拼命地想靠近对方,却被对方身上的刺扎的万箭穿心”
阿娇浑身微微轻颤起来,她不敢问刘彻这个梦里面有没有卫子夫,因为这实在太像他们的前世了。
“梦里面,你死的很早,你死的时候对我发绝誓——”刘彻话到这里,长吸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的话要用尽他平生所有的勇气。“你说,只愿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阿娇立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惊失色、浑身战栗起来,她的恐惧惶然如此剧烈,立时就吓得刘彻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他搂住她,语速轻快,故作轻松地说:“做梦而已,又不是真的,刚刚还张牙舞爪地说要杀人呢,这就把你吓住了?”
阿娇还是深埋在他胸口,静默无言,只有那滚热的泪透露出她心底的恐惧。
她万万没能想到,原来刘彻会梦到前世。
刘彻被她哭的心都不知道揉碎多少次,他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正色道:“你注定杀不了人的——”
他望着疑惑抬头的阿娇,轻声道:“就我们两个就好,不需要任何其他人掺杂进来。所以,你注定变不成心狠手辣的阿娇,你只能当我的娇娇。”
阿娇的泪顿时就止不住地往出汹涌,她听见刘彻掷地有声地接着道:“我们会生生世世相守,永不分离。”
他的话里仿佛已然看到千百年后还继续甜蜜依偎在一起的彼此,于是阿娇也禁不住畅想起那个时候的他们会是什么模样。
那个时候,他们大抵是不会记得千百年前的这些爱恋纠缠。
他们会重新认识,重新情动,重新相爱。
*****
皇后所命,自然立时就被宫中不打折扣地执行了。七十名二八年华美貌宫人当天就随着太常孔臧一起回到了孔府。
莺莺燕燕的少女们坐了足足十辆车才坐下,这么浩浩荡荡的车队从一出宫就引得路人好奇不已,指指点点。
等到了孔府,婀娜多姿的少女们缓缓下车,施施而行进到府里,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如此大的阵仗,还不等天黑,宫中赏赐太常几十名美貌宫人的事就传遍了市井间。
孔臧家世不凡,是蓼侯孔藂之子不说,更值得夸耀的是他是孔子的第十世孙,作为孔圣人的嫡传后人,天然就清贵非常。
这样的人家选长媳宗妇自然是千挑万选而来,堪称长安城中贵妇的典范。
孔臧的夫人徐氏出身名门望族,才貌双全。
自嫁进孔家后上敬公婆,下睦姑嫂,里里外外全由她操持着。
孔家上下谁提起她不赞一句贤良人,然而这样的贤良人在见着七十名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后立时就沉了脸,指甲在宽大的广袖里几乎掐进肉里才叫她脸上勉强有了丝敷衍的笑意。
“这是——”
孔臧今日身心俱疲,也没心思和夫人分说这些美貌宫人们的来由,只随意地挥了挥手。“三子两婿俱送去十名,夫人看着挑,剩下的也由夫人安排住下吧。”
徐氏只觉得脸上的笑已经挂都挂不住了,“这是怎么个名分夫君总得说清楚吧,不然孩子们问我是当侍妾还是侍女我都答不上来。”
孔臧有些不耐烦了,夫人平日里最是聪慧过人,怎么今日这都看不明白。
“天家赐,自然为妾。”
徐氏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雍容大方地叫来管事给三子两婿俱送去十名宫人,剩下的二十名宫人便在后院安顿下。
三个媳妇见了婆母所赐不管心下如何想,到底还是一言不发地把人收下了。
至于两个女儿就没这么好说话了,立时就从府里打发了人来问母亲这是想做什么?
徐氏能怎么说?她只能把夫君告诉她的那些话再跟女儿们说一遍。
等忙完后,已入夜了,徐氏屏退了侍女们,独自往上房而去。
清寒的月光,穿过庭中古木的枝丫,洒下一地斑驳的淡黄色光斑。
偶有风来,光斑便被吹的恍惚飘动。
徐氏在这飒爽凉快的秋风中,颇为伤怀地想起她初嫁时的往事。
那也是初秋,家中的菊花刚开遍,迎亲的轿子就到了门口。
她一步三回首地上了花轿,纵然不舍却也充满了期待。
她的夫君是孔圣人的嫡传后人,自幼饱读诗书,儒雅温柔。
断不会如家族中的这些叔伯妻妾成群地堆在家里,弄得夫妻间成日里只剩下了争吵。
徐氏的眼中已然涌起了深沉的雾气,起初婚后的生活的确如意,公婆和气,小姑子叔叔们也是知书达礼的人,对她只有尊敬的,她没受过半分刁难。
族中姐妹们谁不羡慕她嫁的好,但等她怀上长子时,婆母叫了她去指着两名美人对她说安顿下吧。
她含着泪领回了人,满以为一向恩爱的夫君会搂住她安慰她,没料他大为欣慰地一笑赞她贤良,当日就去了新纳的美妾房里。
那夜,她流了一夜的泪,险些动了胎气。
后来,又陆陆续续地进了三四个妾。
但无一例外都没活上几年便或死于病痛或死于难产,没人怀疑是她下的手,不光是因为她对这些妾真的是亲如姐妹般的亲厚,还因为那时的徐氏膝下已经有了三子两女,这些妾纵然再受宠也威胁不到她的地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十六章 赐婚()
没人想徐氏会不会妒忌,大概所有人都觉得绝不可能吧。
没人知道当孔臧满含着得意对人说起她的贤良大度时,徐氏心头在滴血。
所谓的举案齐眉,怎么看怎么都像一场笑话。
能真正不在乎夫君美妾在怀的,只有那些亦在外面享用着年轻男儿的贵妇。
而如今,就连自己的儿女也要步入自己的后尘,过起浑浑噩噩的生活吗?
徐氏猛然摇头,大步往上房而去。
然而,等她推开房门时,夫君孔臧喝的已然微醉了。
他迷迷瞪瞪地看了她半响,方才叫了声夫人,为她满上一杯酒,“夫人,陪为夫喝一杯。”
徐氏满腔的话被堵住,她跪坐下一口饮尽了酒,辛辣的酒呛的她立时就冒出泪来。
孔臧见了她的狼狈笑了一下,“喝急了容易上头,慢着些慢着些——”
言罢,又摸过手帕温柔地位徐氏拭起泪来。
这一夜,夫妻俩足足喝到月上中天方才安歇。
徐氏从孔臧嘴里知道了这七十名美貌宫人的来由,她望着为皇室子嗣不广而痛哭流涕的夫君如何还能说出半句责备的话,反而在心里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够体谅夫君的难处。
等两个女儿第二日回家来闹时,徐氏便把女儿们都训斥了一顿,天子赐,岂敢有所怨怼?
徐氏的三个媳妇见小姑子们都挨骂,又如何还敢诉说委屈,只得咬牙忍着。
一时间,叫满以为能看热闹的市井间都不解其中缘由,只能目瞪口呆地赞一句真不愧是孔圣人的后人,果然不同于一般人家。
个中心酸,也只有孔家的女人们才最知其中滋味了。
*****
太常请选女子于宫中,以广衍储嗣。
虽是正理不错,但毕竟已立太子,朝臣们的目光更多的都倾注在太子,太常所请成与不成都不能牵动朝臣们的心绪。
但因着天子大发雷霆,此事的细枝末节和后续进展便无法比避免地进入朝臣们的视野。
听说若不是因着丞相在旁言明立场,只怕陛下真就杀了太常来以儆效尤,看谁还敢干涉天子家事。
消息一经得到丞相默认后,几乎是爆炸式地传遍了长安城中的权贵王侯家。
妇人们只知道艳羡天子对皇后盛宠经久不衰,几乎已经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为了这对家中夫君横挑鼻子竖挑眼。
朝臣们没闲心去理这些女人心事,他们俱被这其中天子展现出的威严震撼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堂堂九卿之首,如今天子叫声杀,竟无人可劝,天子威信到了何种地步!
转头又改了主意,赐了几十名美貌宫人给太常为妾,明摆着看太常家宅不宁的笑话。
如此喜怒无常的心性,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谁能自认把天子琢磨透了?
等天子在朝会上云淡风轻地一句长安城中的风景也看够了,就轻飘飘地把从前宠信不已的中大夫朱买臣和严助打发去了淮南国为官。
本就扑朔迷离如雾里看花的一切愈发叫人看不清虚实,还不等朝臣们摸清底细,天子又亲自下旨为淮南翁主赐婚。
人选表面上看去还着实不错,是江都王刘建。
他的王妃成光去岁暴病而亡,刘陵嫁过去便是王妃,不会屈居人下。
两大藩国联姻,对彼此百利而无一害。
便是淮南王刘安也没有能拒绝的理由,只疑心天子怎会突出此昏招,忙不迭地谢了恩。
在家养老的魏其侯窦婴自然是难得能看明白其中底细的,他促狭笑着对老妻说:“长安城中的水是彻底被陛下搅混了,也好,也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如今也就跟着看个热闹了。”
窦夫人温柔地给他披上披风,道:“那你说,咱们家给不给淮南翁主送贺礼?”
自宫中下了赐婚圣旨后,往淮南翁主府上送贺礼的络绎不绝,就差把台阶踩烂了。
窦婴老狐狸般地一笑,“送,自然送。陛下这给人下套子呢,哪能在我这掉链子?”
窦夫人心领神会地笑笑,轻声道:“我懂,那就照着一般人家的婚娶送礼,不显眼也不失礼。”
窦婴拊掌笑道:“真是知我者夫人。”
窦夫人笑着转身而去,到了门口又道:“我顺道进宫去瞧瞧娇娇,你也真是,从前避着讲个君臣之嫌。如今无官一身轻了,就只是她舅舅了,也不进宫去看看——窦家如今就靠她独自撑着——难着呢——”
窦婴摇头止住夫人的感慨怜惜,“我知道你心疼她,你去就行了。她如今已经够显眼了,我们这些个外家就能多低调就多低调吧。”
窦夫人就猜到他八成又会拿这说烂的一套话来回她,也懒得和他分说,男人们的世界她总是看的懂也不能完全理解。
窦婴笑望着夫人的身影隐没在庭远中,俯身继续修剪花枝。
风带着淡淡青草香吹过窦婴的衣衫,他忽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心底祈愿但愿姑母能一直庇佑阿娇这个她最疼爱的外孙女。
如今的盛宠空前,到来日究竟是成就一段千古佳话还是又一段汉家祸事,谁能说得准呢?
窦夫人去到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