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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是她的金屋啊。
阿彘答应她的,许诺她的,到底是做到了。
便是前世最怨恨阿彘的时候,她想到金屋,想到那座在黑夜中亦能发出动人心魄金光的金屋,心下也会涌出久违的甜蜜。
她永远也忘不了被阿彘蒙上双眼带到金屋前后,她望着金光流转、美不胜收的宫殿,好半天都醒不过神来。
盛宠如她,也是完全没想到阿彘会真的为了儿时一句话就给她建金屋。
她眸中的泪奔腾汹涌,忍了又忍才哽咽着开口,舌头有些发滞麻木,“阿彘我很喜欢”
他费尽心机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惊喜,见了她这样的反应满意不已,也顾不得身后的宫人,就一把抱起她在庭中飞转。
衣袂飞转间,流光溢彩的金屋终于把她的眼泪晃了出来。
那时的她,心中充盈着前所未有的幸福,怎么也想不到后来的他们会走到那样的绝路上。
这世的她,早知结局,战战兢兢地活了许多年,就为了逃避长安冷居的命运。
便是金屋盛宠当前,也没敢放心大胆地享受过这份叫天下人艳羡不已的爱宠。
她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历史上的陈阿娇最后的结局是如何凄惨。
却没想,她原来就是陈阿娇,这原来就是她要的人生。
阿娇缓缓地推门而入,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叫她轻轻蹙眉。
整座金屋从屋檐到横梁再到其内陈设,全是用的黄金实心打造,经了太阳光照渐渐积攒了炙热气息。
她在殿内坐了两刻钟,便有些耐不住热了。
但她还是坐到了黄昏时才出来,因为这是她和金屋的最后一次共处了。
这座承载了她所有甜蜜得意的宫殿,可以拆去了。
陈阿娇是刘彻的妻子,是汉室的皇后,是儿同元的母后,却唯独不再是金屋藏娇中的“娇”了。
她穿过长长的宫廊,从繁茂的树下走过,脚步越来越轻盈。
因着心情不错,归途中还上了高楼停驻了片刻看晚霞。
如此这般,等她回到温室殿中,刘彻都早回来了。
见着她回来就道:“刚刚元还缠着朕问,她母后是不是偷偷回外祖家了?”
说着,就偏头看元,一脸父皇没骗你吧。
阿娇笑道:“左右清闲,就出去逛了逛。”
说话间,她的目光在已然有些亭亭玉立味道的元身上打了个转。
元冲她笑,水汪汪的桃眼立时变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清丽如庭外梨。
元黏上来挽住她的手,撒娇道:“母后,要不然咱们就真去外祖家呗?”
见阿娇没什么反应,就撅着嘴去缠刘彻。
“父皇,我都好久没去过了。”
小女儿的撒娇,刘彻一向是很受用的,他微微翘起嘴角,却还是没有应承,咳嗽了一声看向阿娇。
那意思是说,还是得看阿娇。
元忍不住有些跺脚,母后近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叫她出去。
她蹙起峨眉抱怨道:“三表姐都快出阁了,二舅母不叫她出门,我又出不去”
去年秋天三表姐和元闹起来后,到冬里就和一户勋贵人家定下了婚事,今年初夏就成婚。
不知道什么时候,姐妹俩之间的那点不和早被风吹得不见了,又好的不行。
元见阿娇还是没有理她的意思,脸顿时气得有些发红,提起裙子就要走。
刘彻脸上一冷:“元,你在和谁发脾气?”
元止住脚步,愤愤地口不应心地认了错就走。
刘彻真有些生气了,他揽住阿娇的肩往里走,道:“这孩子的脾气,还真是把她给惯坏了,没大没小的。”
阿娇没有说话,等到了寝殿中用过了茶点,两个人背靠着背在软塌下看书时,刘彻冷不丁又冒出话来。
“孩子想去,就让她去转转呗。外祖家,又不是别人家。”
阿娇看他一眼,有些好笑,她就知道他又会忍不住给元说话。
这个粗神经,还一天到晚说自己心细如发,元那是要去外祖家吗?
明明是要借机往宫外跑,她看着说情的刘彻,终于有了些智商上的优越感:这个傻子。
她盈盈起身,无声地打断刘彻。
一阵风从敞开的窗卷起来,鹅黄的衣裙被拂乱,纷飞见有些像庭外穿而过的蝴蝶。
她安静地立着,轻声道:“阿彘,我想把金屋拆了。”
“啊?”
刘彻极度惊讶下立时就把元的事抛在了脑海外,站起身道:“怎么了?”
他心中转过千百种阴谋论,后宫的那些美人们经久见不着她,应该不是她们。
姑姑?应该不是。
那就是那些朝臣了?
这些个呆鹅!
他正要开口劝慰阿娇,却听她脆生生地笑着开口:“没怎么,我就是想把它拆了。”
她盈盈上前,抚弄着窗下的桃枝。
“金屋之誓你已经做到了,没必要再把一座空宫殿立在那里了,也是浪费。”
她轻轻折下一朵粉红的桃簪进发间,回头笑道:正好给你拆了东墙补西墙,贴补贴补军费。“”
第四百五十五章 少女春心()
夕阳的光辉映照下,她的肌肤白如上好的玉脂,声音清越如二八少女般。
她虽然是笑着的,好像只是随便说说。
但刘彻听着她连怎么处理都想好了,便知道她是认真的了。
可是,金屋哪怕就是立在那白白糟着,对他的意义到底还是太重大。
那见证了他一片赤诚心意的金屋,如何能拆?
哪怕阿娇说金屋之誓已经在她心里,不再需要这些外物来证明,他还是舍不得。
当下摇头不许,阿娇足足缠了他一晚上还是不行。
像平常什么事,阿娇只刚开口,他就笑着应了。
这次牙关这么紧,想来是真的不愿意。
阿娇总不能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就叫人把金屋拆了。
她也不是下定了决心非要拆,要是为这闹到两个人都不开心就不好了。
但当从霍去病嘴里听说了些关于漠北之战的详细情形后,阿娇的心意终于坚定起来了。
漠北之战所带的战损,对匈奴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整整十万人的有生力量折损在战争中,此外战争后爆发的瘟疫中又夺去了快两万的生命。
与此同时,牛羊的大量损失造成了食物的短缺。
兼之又失去了南部广袤肥沃的大草原,被迫北迁至贫瘠而寒冷的北部戈壁沙漠和西伯利亚地区。
面对如此艰难的生存环境,匈奴人为了活下去,为了重现往日的荣光,势必还会南下,眼下的和平并不能永生永世地保持下去。
大汉万万不可在此期间内放松警惕,当厉兵秣马,始终保持强悍的战斗力。
何况这次大汉的损失也是不轻,汉军损失了十万余匹马,两万余人。
好在今生在阿娇的有意干预下,提前七八年施行了一系列经济农业改革政策,即“元朔改革”。
商业上的繁荣和农业上生产率的提高,短短几年内就填补了之前战争的消耗,国库重新充盈起来。
在支付了战争损耗和救灾扶赈之余,尚不至于像前世般叫刘彻为了弥补战争损失要增税加徭役,弄得汉武一朝后期矛盾激化。
但在用无数英烈鲜血换来的和平中,阿娇以为不能虚度,大汉应该更加注重与民休息,同时充盈武库,重视保护马政发展。
一个强盛繁荣的大汉,一个驱逐匈奴于漠北的大汉,才是对英烈们在天之灵最好的告慰。
阿娇把这些话说给刘彻听,以为他怎么都能松动点。
结果任她说破嘴皮,刘彻就是笑着摇头,怎么说都摇头。
眼见着阿娇快恼羞成怒了,他便揽过她来,讥笑道:“漠北之战后,匈奴左右两王所部主力几乎全部被歼。
伊稚斜同匈奴主力失散了十余日,右谷蠡王还以为他战死沙场了,半推半就地自立为了单于。
还没高兴几天,伊稚斜找着匈奴主力了,右谷蠡王只好打着哈哈去号。
娇娇,你说好不好笑?”
匈奴人慌张混乱成这样,好笑自然是有点好笑的,但阿娇不想笑,她知道刘彻这是要说匈奴再起风浪也是强弩之末,成不了什么气候。
清亮的灯火下,碗莲淡淡的香味萦绕在空气中,刘彻果然继续道:“漠南之战后,匈奴迁王庭还可以不脸红地说那是战略转移。
那现在呢?”
他语气中满是畅快,“这回可是被打的无法再在大漠立足了才远迁的”
他看向阿娇,似乎是在对她说,也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匈奴人不要想恢复从前的威风了,朕看伊稚斜没有那两下子,他要是行,早就行了。
君王,不能带领帝国走上强大的道路,等待他的就是内部的分崩离析。”
阿娇再次被他的远见震惊,汉匈间实质性的和平确实之维持了七八年。
元鼎五年,匈奴人再次挥军南下袭扰五原。
但刘彻说的也没错,经了这样的伤筋动骨,匈奴帝国的确再也没有找回往日的雄风,数十年后匈奴即分裂为多个部落,实力越发大减。
这么说来,危害大汉七十余年的匈奴边患确实已经基本解决。
他清朗英俊的容颜在灯下仿佛会发光般,引得人移不开眼睛。
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如世间最珍贵的宝石般,熠熠生辉。
他是真的很高兴,也是真的踌躇满志。
阿娇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紧张,最开始在天下人都觉得这条荆棘丛生的路刘彻注定走不过去时,只有她能相信他能成功。
而如今天下人都慑服于他的威严万丈后,她却又开始担心。
前世时,没有她的这些担忧提醒,大汉在他手中不也全力碾压了匈奴吗?
今生她把能想到的可以挽救战争带来的创伤办法都用了,也的确奏效了,汉室如今手里的财富比起刘彻刚刚即位时还多了不少。
比起前世打完漠北之战后战马减半,商业农桑无以为继的情况来说,今生的汉匈战争完全没有影响到天下民生。
等匈奴再次南下时,汉室只会更强大。
她实在是有些过于紧张了,阿娇在心里轻叹气。
这么想着,阿娇便把拆金屋的事搁置下了在,转头关注起元来。
她挑着霍去病不在长安城的时候放元去外祖家,让她好好地和她的三表姐说话。
元果然跳着脚不依,要按着自己的性子想什么时候出去就出去。
阿娇沉下脸来,索性借着她吵闹不许她再出宫去。
元撒娇缠磨,阿娇也冷着脸。
她不明白母后怎么忽地就这般蛮不讲理,很有些难过,像只受伤的小兽般蔫蔫地走了。
阿娇刚在软榻上跪坐下来,元又一步三挪地进来了。
阿娇立时就皱眉,以为她还要纠缠。
“母后,我不去了,你别气坏了身体。”
元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跑,一身火红的衣裙高高扬起,鲜艳的色彩刺的阿娇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难过。
她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太善解人意了?
汉制,女子十四岁即为成年。
元作为汉室唯一的公主,今年将将到了十岁左右婚事就被提到了日程上。
阿娇觉得太快了,元还是个孩子呢,最起码也要十七八岁她才能叫元嫁人。
若是能熬到二十嫁,那就更好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和亲()
不然,单单是生产这关,阿娇就担心元闯不过去。
死神面前,汉室嫡出长公主的尊贵可是半点用都没有的。
馆陶就劝她说又不是现在就嫁,但人选却是得早早心里有数了,最起码得看几年人品家风。
这话打动了阿娇,但也不过是在她心底激起了些许涟漪,渐渐开始注意起长安城中的年轻男孩子罢了。
她还是想把元留到十五六再说婚事,十**出嫁。
她把这个打算和刘彻一说,他立马举双手表示无比赞同,“最好留到二十七八再嫁呢。”
阿娇微微莞尔,心想刘彻这计较定了,那便是谁说也没用的。
只是哪成想少女春心初萌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他们夫妻二人计划周密却唯独把这点漏算了。
元已然对霍去病动了心,只是不知道她自己知不知道,更不知道霍去病知不知道。
阿娇是不会问的,除非元主动开口。
霍去病好不好?
自然是好,或者说早就超越了好的地步,而是万里挑一的好。
霍去病虽然生于富贵中,性格又激扬孤傲,但却半点没有纨绔子弟的那些劣根性。
用刘彻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