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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汝砺的诊所还挂着牌子,但前台处已没有接待员,实际上,诊所所占的这半层楼根本就看不到人。令人窒息的安静使得隋青柳下意识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但她的高跟鞋撞击到地砖,仍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她不禁心慌起来。
“你真准时。”姜汝砺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手里捧着一大壶清水,“我想着今天是周末,你说不定会堵车的。咖啡还没做好。”
“今天比较顺利。”隋青柳忧郁地笑了一下,“姜医生,就你一个人了?”
“是的,我本来已经不做诊所了,但是这里的租金当初是交了两年的,也不给我退。”姜汝砺微笑着说,“进来吧。”他用膝盖轻轻顶开了办公室的门。
“侯爷不给你报销吗?毕竟是他雇佣你,才导致你放弃了这边的生意呀。”隋青柳快步上前,跟着走了进去。她打量了一下,办公室里的摆设都没有动过,熟悉的环境让她感觉轻松了一些。
“我真希望侯爷在场。”姜汝砺开玩笑地说,“这样他就能听到你这句话,考虑给我加点薪水了。”他一指沙发,“坐。”
隋青柳在沙发上坐下,姜汝砺则走到吧台后面,开始煮咖啡。
“你这半年睡眠如何?”
“还行。”隋青柳答道,她犹豫了一下,又改口说,“基本上没怎么做恶梦了,但还是睡得比较浅,容易醒。”
“你只要规律作息,平时注意适当锻炼,睡眠应该是可以改善的,毕竟你现在不失眠了。”
“嗯。”隋青柳抓着自己的手提包,有些心不在焉。她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忙碌的姜汝砺,似乎欲言又止。
“好了,等会儿就能喝上热咖啡了。”姜汝砺终于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他用一条干净的白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然后将毛巾挂到了墙上的粘钩上。
隋青柳等他坐到电脑桌后面,才说道:“姜医生,我真的没有打扰到你吗?”她略微有些局促地说,“以前我都是提前一个星期就约你了,今天比较特殊,是临时给你打的电话。”
“不打扰,我今天本来就没什么事要忙,而且刚好在这附近。”姜汝砺微笑着说道,然后打开了电脑,“虽然我的诊所不对外营业了,但你是个例外。”他看着隋青柳,言辞恳切,“因为你是我的病人中唯一的一位医生。对于同行,我总是会多一份关心,虽然我知道这样做不妥。”
隋青柳笑了一下,那笑容像是冰封湖面上的一朵枯萎的睡莲。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松开了握住手提包的手,接着将手提包放到了茶几上。在这个过程中,她一直低着头,就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
“姜医生,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隋青柳说到“鬼”字时,不禁哆嗦了一下。
“我是无神论者。”姜汝砺答道,“但我有很强的好奇心。换句话说,我相信这世界上有一些现代科学还解释不了的存在。”
隋青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的长发像是脆弱的叶子,无力地浮在她那瘦削的脸颊旁。因为太瘦,她的颧骨高高地凸了出来,这让她的脸孔少了一分柔美,多了一分“刻薄”。
“那么,你见过吗?”
“很遗憾,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见过。”
“重阳节那天,我我可能看到了。”隋青柳说着,忽然捂住了脸,“我老公也看到了。”
“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鬼?”姜汝砺惊奇地问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在善家养老院二期的一栋没有完工的楼顶上,大概是下午四五点钟,天还没黑。”隋青柳的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下大雨,天气很坏。”
“白天可以看到鬼?”姜汝砺那一向平静温和的脸上出现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你怎么知道那是鬼?”
这个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戳隋青柳的心脏,她呜咽一声,抽泣了起来。
姜汝砺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纸巾,走到她的面前。隋青柳接过纸巾,擦了擦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姜医生,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犯人母亲吗?失足坠楼的那个。”
姜汝砺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点了点头,“记得。”
“重阳节我看到的很像她。”隋青柳紧紧地捏着一团纸巾,“真的很像。”
“你先生也看到了?”姜汝砺问道。
“是的,但是他认为不像。”隋青柳垂下了头,“还跟我大吵了一架。”
“你跟这位很像是犯人母亲的人,有交谈吗?”姜汝砺谨慎地选着措辞,同时密切注意着隋青柳的表情变化。
隋青柳摇摇头。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苦涩地说:“她跳楼了。”
“什么?”姜汝砺大吃一惊,“这个人也自杀了?”
隋青柳抬起头来,眼睛红通通的,“但是,当我跟我老公赶过去的时候,地上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迹。我老公说是有人恶作剧,还说我看花眼了。”
“或许,真的是恶作剧,毕竟现在有很多人确实很无聊。”姜汝砺安慰着说,“毕竟没有看见尸体,说明没有人死亡。”
“我真的看见了!”隋青柳提高了声音,“而且,她还冲着我招手,对我笑!”她越想越怕,“姜医生,我觉得她就是来找我的!”
姜汝砺哭笑不得,但他体贴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隋青柳的情绪恢复平静。
一会儿之后,隋青柳吞吞吐吐地说:“姜医生,假如假如,我骗了你,不,不是骗,是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你不会怪我吧?”
姜汝砺平静地说:“我只是个倾听者,不会对你说话的内容做任何评价。你当然有权利选择诉说的内容,不存在所谓的隐瞒。”
“那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事情,你听完就忘,行吗?”
隋青柳像个无助的孩子,她看着姜汝砺,目光中充满了显而易见的胆怯和痛苦,这让后者感到有些心酸。
“好。”他违心地答应下来,同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2003年3月下旬,已经辞职的隋青柳正在家待产。韩诺惟母亲的事情让她觉得很不愉快,尽管她很清楚,孕妇不应该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俞镜泊哄了她好几天,她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隋青柳在家里呆了几天后,实在觉得无聊,便去附近的一家超市闲逛。逛完超市时,才下午两点,她不想早早回家,便接着在路边闲逛。她听别人说,适当的运动有助于胎儿健康,分娩的时候也能轻松很多。走着走着,她看到了一家移动营业厅,她想起自己当月的话费还没有交,便走了进去。
营业厅的人很少,隋青柳交完自己的手机话费后,顺便帮俞镜泊也交了。她见大厅没什么客人,自己也正闲得无聊,便要求工作人员给她打一份通话详单。
一会儿之后,她拿着两份通话单,在营业厅的等候区椅子上坐了下来。
隋青柳平时来往的人就是几个同学和以前单位的同事,她的通话单并不长。而俞镜泊就不同了,他的这份通话单上面的号码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到底是做生意的。”隋青柳笑了笑,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看了一会儿之后,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一个“130”开头的号码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号码和俞镜泊通话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的通话时间都很长,明显区别于通话单中的其他号码。其中最长的一次,甚至超过了半个小时。
隋青柳皱起了眉头,她很了解俞镜泊,后者并不是一个喜欢“煲电话粥”的人。而且恰好相反,他宁愿面谈也不聊电话。因为他坚持认为,只有面对面的沟通才是最有效的,对方看见他的表情了,才能感受到他的诚意,才能促进生意的达成。
能让他在电话里聊这么长时间的人,会是谁呢?
隋青柳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她将俞镜泊的通话单放在椅子上,摊开,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个“130”一共出现了四次,最短的那一次通话都没有低于十分钟。
隋青柳把通话单塞进自己的手提包,然后做了一个决定:她要查一下这个号码。
她走到服务台前,向营业厅的工作人员提出了这个要求,但对方有礼貌地拒绝了她的查询申请,理由是没有权限。她回到椅子上坐下,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不一会儿,她突然想起自己有个高中同学在移动公司上班。
隋青柳走出营业厅,给那位同学打了一个电话,她尽量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生怕对方认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丈夫。
令她意外的是,同学很爽快地答应了,而且没有过多地追问什么。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惆怅:“我也变成那种疑神疑鬼的黄脸婆了吗?”她有点委屈地想着。
隋青柳在回家的路上慢吞吞地走着,她完全可以坐公交车,但是她心情很差,宁愿走路。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她的同学打过来的。同学也不跟她客套,直接就告诉她:“这个号码没有实名认证,查不到机主是谁。”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业余特工()
隋青柳连忙向同学道谢,她担心对方听出她的失望,便有意寒暄了几分钟,才结束了通话。
她感觉浑身不舒服,很想立刻打电话给俞镜泊,好好质问一番,但她思来想去,还是忍住了。她心里明白:俞镜泊本来就能说会道,直接问他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等俞镜泊回到家里,隋青柳已经做好了晚饭。简单的两菜一汤,俞镜泊吃得很开心。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隋青柳的心里又生出了几分怜爱之情,“他还是喜欢我做的饭菜的。”
“今天很忙吗?”隋青柳拨动着碗里的米饭,像往常一样边吃边闲聊。
“有个老缅拿来了一些根珀,颜色很正,价钱也谈好了,不过要加工一下才行。那帮老缅的‘工’真是太差了,抛光过的东西看着跟没抛差不多。”俞镜泊大口地吃着菜,显然是饿坏了。
“你看了一天的货?”
“当然啦,人太多了,还得防着人抬价抢我的货。”
隋青柳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哦,对了,白天我去交话费了,给你的也交了。”
“谢谢老婆!”俞镜泊笑嘻嘻地说,“我都忙忘了。”
隋青柳见他的表情毫无异样,只得将一肚子问题都咽了回去。
吃完饭以后,俞镜泊陪隋青柳看了一小会儿电视剧,然后就去洗澡了。隋青柳等到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便立刻从俞镜泊的裤兜里翻出手机,开始检查。
在手机的最近通话记录里,隋青柳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个“130”开头的号码。让她略感诧异的是,俞镜泊并没有存储这个号码。
既然要聊很长时间,通话次数又不止一次,那俞镜泊为何不存这个人的号码呢?隋青柳将手机放了回去,然后闷闷不乐地躺上了床,继续思索这个让她困惑的问题。
俞镜泊很快就洗完了,他白天都在外面跑,此刻实在是有些累了。
他看隋青柳一直盯着他,不由得有些奇怪,“怎么啦?”
隋青柳摇摇头,“没事,我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困。”
“你白天不是去帮我交话费了吗,你几点起来的啊?”
隋青柳慌忙瞎扯了两句,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撒谎,便转移了话题,“我今天交话费的时候,听到有人聊天,说孕妇补钙什么的。我们要不要买一点补钙剂?”
俞镜泊想了一下,“可以啊,这方面你比我懂得多,毕竟你是医生嘛,你看着办。”他爬上了床,“我正好这几天大赚了一笔,等货款结清了,我把卡给你,你自己看着买。”
隋青柳的心里莫名地一咯噔,她本能地问道:“怎么赚的?”
俞镜泊好笑地看着她,“当然是卖料子赚的啊,你第一天看我做生意吗?”
隋青柳坐了起来,一边脱衣服,一边掩饰地说:“你前阵子还抱怨说有些客户不懂得区分琥珀和蜜蜡,买了货以后跑回来找你退,说自己要的是蜜蜡不是琥珀什么的。现在突然间就说大赚了一笔,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嘛。”
俞镜泊笑了笑,“人不会一直走霉运的,你看,我这不就遇上懂行的客户了嘛。”他打了一个哈欠,“明天再聊吧,我先睡了,困。”
隋青柳无奈地走进浴室,没精打采地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卧室时,她听到俞镜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隋青柳轻轻地爬上床,背对着丈夫。但她根本睡不着,她满脑子都在想怎样才能查清楚那个神秘的手机号码。她咬着嘴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