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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莫傲骨不再理他,转身往上铺的边缘摸索了半天,拿出两个小东西来。他一手一个,小心翼翼地托着,韩诺惟想接过来看清楚点,莫傲骨却后退了一步:“别碰坏了,就这么看。”
韩诺惟只得伸长了脖子,那两件东西的中间有凹槽,凹槽的形状十分接近钥匙。他越看越觉得像钥匙模,只是材质看不明白,既像蜡烛,又像肥皂。他诧异地问:“前辈,您怎么弄到手的?”
莫傲骨得意洋洋地说:“我用旧肥皂做的。”
韩诺惟问:“您怎么知道钥匙长什么样子?”
莫傲骨的得意之情简直溢于言表:“我每天都注意看狱警开门和关门。狱警掏出钥匙的时候,我都专心地看,虽然每次时间很短,但是每看一次,我就记住一点钥匙边缘的细节,然后第二天再看的时候,再强化下记忆,就这样循环往复。等记得差不多了,就拿牙刷笔刻在肥皂上。虽然简陋了点,但也算个模具。”
韩诺惟看着两个小玩意,叹为观止:“您用了多长时间做完?”
莫傲骨说:“差不多七年。”
韩诺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早知道莫傲骨的毅力惊人,但怎么也没想到莫傲骨的怪癖竟是正事。七年时间重复做这一件事情,真不知道有几人能够办到。他看着钥匙模,终于轻声说:“前辈,您做这两个还是不够。”
莫傲骨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将两个宝贝钥匙模收好:“是的,至少要三把。一把开我们监室的门,一把开灰牢走道的门,一把开灰牢的大门。所以,从现在开始,每次放风,你都要仔细看那个开灰牢大门的狱警,看他的钥匙。光靠我一个人记,还是太慢了。”
韩诺惟听了,记在心里,他又想了一想,问道:“前辈,就算能做出钥匙,咱们也不可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吧?”
莫傲骨答道:“某种意义上说,是可以的。因为阴阳关特殊的管理方式对咱们有利。你有所不知,阴阳关采取的是一套半自治的管理方式,这样,他们能最大化地获取利益。”
“半自治?”
莫傲骨说:“就是某些区域由狱警管理,某些区域由犯人来管理。”
韩诺惟皱起眉头:“怎么可能呢?让犯人管犯人,那不得翻天了?”
莫傲骨摇摇头:“这恰恰是孙丹邱狡猾的地方。阴阳关的犯人有五六千,狱警数量却不多。他鼓励犯人之间相互监督、相互揭发,既可以离心犯人,使犯人之间不抱团闹事,又可以降低狱警的工作量。这样一来,就可以少雇些狱警了。毕竟,多一名狱警,他就要多发一份工资。而用犯人来管理的话,他根本不用发工资。简而言之,犯人就是他最好的免费劳动力。”
韩诺惟还是不太相信:“那他不怕犯人偷偷跑出去吗?”
莫傲骨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取出纸笔和墨锭,等墨水化开了,就开始在纸上画监狱的地形图。画好后,他将纸递给韩诺惟:“你看这阴阳关的设计,一进大门就是狱警的备勤房区和监狱办公大楼,然后是仓库和监狱超市,接下来是放风广场和食堂,食堂的后面是普通监舍的两栋楼,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普牢。普牢正对着的是监狱工厂,监狱工厂背面的这栋楼就是灰牢。一条主干道贯穿始终,犯人要是想出去,就必须要穿过食堂和超市、以及办公楼。如果犯人是灰牢的,甚至还得经过人多眼杂的监狱工厂。如果是你,你怎么出去?”
韩诺惟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想不到办法出去。”
莫傲骨说:“而且,孙丹邱这老狐狸精着呢。你看这地图,他安排的刚好是穿针式的管理:办公区是狱警管的,超市和仓库区是犯人管的,放风广场和食堂区又是狱警管的,监狱工厂和普牢是犯人管的,灰牢又是狱警管的。这样,无论哪个区出了问题,都不可能越过相邻的区域。”
韩诺惟问道:“监狱工厂我听说是一个叫高执的犯人在管事?”
莫傲骨点点头:“我告诉你,其实这诺大的阴阳关,只要掌握了三个犯人,再有了钥匙,就能出去。这三个人,分别是管工厂的高执,管超市的邵讼,管普牢的伍晨。”
韩诺惟“咦”了一声。
莫傲骨好笑地看着他:“我知道你瞧不起伍晨,我也瞧不起他。不过,他确实是普牢的头儿。”
“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伍晨跟高执不是一个级别的啊。”韩诺惟说。
莫傲骨笑了起来:“那当然,伍晨跟高执比起来,最多算个流氓。高执在进来前,是韩城数一数二的黑社会老大,出入都有带枪的小弟跟着呢。另外,估计你也听说了,伍晨其实巴结着高执,假如哪天高执心情不好,弄死伍晨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难怪高执能得到监狱工厂的管理权。”韩诺惟喃喃地说,“那邵讼呢?我怎么好像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莫傲骨答道:“你见不到他是正常的,因为他大半时间都不在坐牢。他能有这种特权,主要是因为他跟孙丹邱沾一点亲戚关系。加上邵讼一进来就得了个美尼尔氏综合症,真假不知,总之他就因为这个病,有不少特权。此外,他在进来前就是做供销生意的,路子也广,能用更低的进价拿到商品,再高价卖出去——你也知道,监狱超市里边的东西,全都贵的吓人,监狱得了他很多好处,自然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诺惟看着那张监狱地形的草图,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前辈,您的意思是不是,我们要和这三个人搞好关系,然后,通过他们离开阴阳关?”
莫傲骨说:“我们不用拉拢三个人。我原本是计划从普牢走的,但是,现在看来,伍晨是个真小人,根本不可靠。加上他被你我都打过,必定记恨在心。我们放弃普牢的路线,从监狱工厂那条路出去。”
韩诺惟看莫傲骨说得那么轻松,倒有点发愁:“就算不用管伍晨,高执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人。邵讼恐怕也是个滑头,怎么拉拢?”
莫傲骨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
第二十二章 突然袭击()
时间飞速流逝,一晃眼,韩诺惟入狱已经三年。俞镜泊自三年前那次会面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反而让韩诺惟放下心来。因为,假如俞镜泊真的是不仁社的人,不可能就此罢手。
他和莫傲骨讨论过俞镜泊,两人的看法差不多。莫傲骨甚至认为,俞镜泊就是纯粹想敲诈,有可能他卖掉了第一块琥珀,收益不菲,然后就想从韩诺惟手里弄到更多。
对俞镜泊来说,韩诺惟只是个被判重刑、无力回天的犯人,即使韩诺惟向狱警告发他,狱警也绝不会当一回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不幸的人在苦苦的煎熬中过着一种还算平静的生活。韩诺惟对于图形的记忆力确实不错,在他的帮助下,莫傲骨又花了大约一年的时间,终于做出了第三把钥匙的模具。
然而,这时,却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2007年3月,普通的一天。
放风时间,犯人们懒洋洋地在广场上三三两两地说着话、踱着步,更多的人,则跑去运动、或者下棋。
韩诺惟既没有参与运动,也没有跑去下棋,而是蹲在地上看着甲虫发着呆。
钥匙终于快做出来了,虽然莫傲骨还没有向自己透露邵讼和高执的动静,但他坚信老人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些难题。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虽然他一直非常厌恶监狱,但一想到离开,心里却涌现了一种奇怪的复杂的情绪,对自由的向往,和对未知新生活的莫名恐惧,交替在他脑海中浮现。
想到这儿,韩诺惟不由得有些感慨,在阴阳关呆了四年,还没有好好看看这里。他抬起头,看见一些喜欢运动的犯人,聚在广场角落的篮球架下投篮,不时传来笑骂的声音。另一些没法玩球的人,则凑到了老旧的单双杠附近,那里都是一些固定的、过时的健身器材,韩诺惟很怀疑这些器材能不能承受住莫傲骨的体重。
他又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篮球赛,不由得笑了起来。监狱里的篮球赛,毫无规则可言。有几个人还懂得挡拆,但是更多的人连“走步”的概念都搞不懂,就开始指责对方,闹哄哄地乱作一团。
而即使是规则如此混乱的篮球赛,犯人们仍然兴冲冲地分成了两拨,各自支持自己看好的一方。甚至还有个人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根红领巾一样的东西缠在头上,像个小队长似的,带头喊着加油。
与这个“运动角”相对应的,是一个安静的小天地。十来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犯人,两两一组,下着象棋。在下棋人的后面,自然少不了“歪脖子树”一样的看棋人,不过,这群人都很安静,只有在“将军”的时候,会爆发出一阵阵笑声,以及败者失落的抱怨声。
甲虫钻入地下了,韩诺惟伸了个懒腰,慢慢站起来。
华昌忽然快步走了过来,“哥们,我有件事求你。”他抓住韩诺惟的手臂,神色凝重。
韩诺惟现在已经不那么反感华昌了,但仍保持着警惕:“你先说,什么事?”
华昌往周围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便迅速掏出手机塞到韩诺惟手里。韩诺惟看到是手机,立刻还给了他:“我用不着了。”他想起和父亲的最后一次通话,心里一阵难受。
华昌又将手机推了回来,他握紧韩诺惟的手,恳切地说:“我不是借给你,是求你替我保管一段时间。”
“保管?”韩诺惟狐疑地问,“你不用手机赚钱了?”
华昌摇摇头:“我现在不敢了。”
“怎么了?”韩诺惟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了,华昌在普牢,多半是被伍晨盯上了。“是伍晨吧?”
华昌咬住嘴唇,下巴绷得紧紧的。
“他敲诈你?”
“你别问了,总之我现在不能再拿着手机了,可这手机我也不能丢。”华昌苦涩地说,“这是我女朋友之前来看我的时候,偷偷给我带的。”
他顿了顿,“我俩分手了,这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韩诺惟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悲凉。
“我认识你四年了,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也算有点缘分吧。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但我还是拿你当哥们。手机不是什么新款的,也不值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这里的人我信不过,想来想去,就来找你了。”华昌说话的语气十分低落。“求你了,帮我先藏着。”
韩诺惟看着对方略显无奈的神情,有些不忍心拒绝。他想了想:“好吧。”
华昌开心地笑了:“你可算不拿我当外人了。”他拍拍韩诺惟的肩膀,“明天我给你充电器,手机里还有些话费,你想用就随便用,不收你钱。”
韩诺惟苦笑了一声:“那我什么时候还给你?”
“等那死胖子不盯着我了,你再还我吧。”华昌说着,又补了一句,“你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
华昌又千叮咛万嘱咐地交待了好一会儿,才离开。韩诺惟将手机塞进裤兜,准备回去的时候,万裕又慌慌张张地朝他跑了过来。
“不好了,狱警去我们楼搞突击了!”
韩诺惟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突击?狱警打人了?”
“不是!”万裕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就是突击检查!”他大喘了几口气,“我们屋还好,就藏了点吃的,别的屋听说找到了剪刀、mp3,麻烦可大了。”他看着韩诺惟变得苍白的脸,吓了一跳:“你不会也偷藏了啥危险的东西吧?”
韩诺惟二话不说就往回冲。他冲到灰牢门口,才发现大门已经被狱警锁住了,而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灰牢的人,看样子藏东西的人还真不少。
韩诺惟心里焦虑万分,但又无计可施,他无法硬闯灰牢,又找不到神出鬼没的莫傲骨,不知不觉,已经急出了一头的汗。
万裕跟了过来,他小声对韩诺惟说:“你藏了啥,怕成这样?”他忽然眼珠一转,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是不是钱?”
韩诺惟哭笑不得,“我的兜比脸还干净!”说着,他犹豫了一下,“其实也没啥,就是一些纸和笔、墨水。”
万裕笑了起来,“要搁在平时,你这些东西也是麻烦,不过,这个时候,哪个屋子是干净的?再说,你这点东西跟手机之类的比,也就是私藏零食的档次,算不了啥。”
韩诺惟强作镇定地看着万裕的笑脸,其实早已心乱如麻:“主要是不知道老头有没有藏什么东西,怕他连累我。”
万裕说:“那就更没啥好怕的了,我听说这两年老头经常去那孙子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