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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明白,我当初看上你哪一点了。”匡美艳看着一身大汗的陶无法,讥讽地说,“你一天不打球会死吗?”
“我这不是看你睡着了,才出去的嘛。”陶无法讪讪地说,“而且,我也不是每天打球啊,你生孩子之前的三个月,我一天也没打。”
“那是因为我不让你去!”匡美艳气呼呼地说,“你就不能成熟点吗?”
陶无法瞪大了眼睛,“我哪里不成熟了?”
“我昨天跟你说,想吃大白兔奶糖,你为什么没给我买?”匡美艳委屈极了。
“我去了啊,没有大白兔奶糖嘛,卖完了。”
“那你买一点别的也可以啊。”匡美艳瞄了一眼床上的婴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我要求又不高,就想吃一点糖,你不买就算了,还故意买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没买乱七八糟的东西啊。”陶无法强忍住火气,“我就买了一根带子,打球用的。”
“拉倒吧。”匡美艳翻了一个白眼,“没有带子你就不能打球了?我也没看别人戴。”
“怎么没有?小莫不就系了一根嘛。”
“小莫,小莫,成天就是小莫。”匡美艳的怒火终于迸发了出来,“当初以为你跟他们家关系好,也有上进心,想你是个不错的人。结果呢,你成天跟在人家后边当哈巴狗,人家生意再好,跟你有一分钱关系?你在人家手下,做得再好,算谁的?”
“我提醒你,说话注意一点。”陶无法的脸也冷了下来,“别以为你生了孩子就了不起。”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匡美艳哭了起来,“我生的孩子,不是跟你姓?还是说你嫌弃这是个丫头,没给你生个儿子?”说完,匡美艳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小点声!”陶无法急忙去捂她的嘴,但已经晚了,被哭声惊醒的婴儿疯狂地嚎哭了起来。
“宝宝,不哭,不哭,宝宝,乖”匡美艳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抱起了婴儿,开始来回地摇晃。但婴儿哪里听得懂她的话,仍旧大声地啼哭着。
“你”陶无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一屁股坐到小马扎上,接着摸出一根烟,点上了。
“你还敢当着孩子的面抽烟!”匡美艳气冲冲地放下婴儿,冲了过来,一把夺回他嘴里的烟,扔到了地上,再一脚踩上去,碾了个粉碎。
陶无法心里有愧,但嘴上仍是不服输,“我心里烦!你管得着?!”
“烦烦烦,挣钱没本事,烦的时候倒是比谁都多!”匡美艳的话又快又急,就像无数刀子扎在陶无法的心口,“你以为你天天跟莫家人在一起,就能变成姓莫的?做梦吧你!”
陶无法的脸抽动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简直不敢相信,恋爱时柔情似水的匡美艳,和眼前这个泼妇一般的女人,会是同一个人。
“美艳,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陶无法站了起来,“你气自己嫁的不是莫家人?”
“不想跟你说话。”匡美艳冷冷地甩出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爬上了床,哄起了婴儿。
“说来说去,你就是嫌我工资低,挣钱少。”陶无法苦笑了一下,“你摸着良心说,我挣得不少吧,一个月三十四块五毛八,比我以前在纺织机械厂高多了!”
“可你这又不是铁饭碗,万一哪天莫蔺枢看你不顺眼,把你赶走了怎么办?”匡美艳躺在床上,闷闷地说。
“好好的,他干嘛要赶我走?再说了,我现在不是还在学琥珀加工和鉴定的技术嘛,还有翡翠的。”陶无法耐着性子说,“你不要这么急躁啊,一步步来呗。”
“不是我急,是你太慢了!”匡美艳翻了个身,看着陶无法,“你说你,77年就进了莫家,当时是十三块钱的工资,现在都干了这么多年了,才涨了这么点,你也不跟他们说说。”
“我怎么说啊?”陶无法无奈地坐在了床边,匡美艳立刻往后扯了一下毛毯,不让他坐在毯子上。“东家给我涨,是好心,他要不涨,我也不好说什么。”
“死脑筋!”匡美艳骂了起来。
“你就不能声音小点?”陶无法看了一眼布帘子,“老三明天还要上学呢,你别把他吵醒了。”
匡美艳冷着脸,但总算不再吭声了。
陶无法摩挲着毛毯,心里五味杂陈:这条毛毯是莫乌斯送给他的结婚礼物。他看了看自己的脚,那双刷得干干净净的运动鞋是莫蔺枢送的。他心里愈加烦躁起来,倘若莫家人自私、吝啬,或许他反而不会这么烦恼。
陶无法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觉得憋屈,匡美艳的话虽然难听,但却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明白,就算他要双倍工资,莫蔺枢也完全拿得出来,但他没有勇气跟莫蔺枢开口,毕竟,莫家人对他是真的不错。
陶无法越想越心烦,他下了床,抓起一件外衣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匡美艳坐了起来。
“我去吹会儿风,等下就回来。”陶无法走到了门口,“兴许还有地方能买到奶糖。”
进入八十年代后,前往韩城的外国人渐渐变多了。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韩城的翡翠、琥珀等玉石加工销售行业逐步壮大了起来。
这时,陶无法不由得暗暗佩服莫蔺枢一家人的眼光了,同时也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满意——他的理想就是攒钱开一家琥珀店。当然,这个愿望,他没对任何人说,就连对匡美艳,他都不曾提过。
1984年,韩城建立了珠宝玉石交易的集市,虽然在规模上和如今不能相比,但已经足够吸引那些机智而大胆的缅甸人偷偷带着东西来赶集了。
陶无法这时已经变得非常老练了,他学了一点缅甸语,还在莫蔺枢的影响下开始研读与琥珀相关的书籍。他不再是七年前那个笨拙的生瓜蛋子了,现在,他是个选料子的老手,而且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空麻袋变米”。
比如说,莫蔺枢进了一块不错的料子,叮嘱他不能低于四百块卖出去。但陶无法巧舌如簧,跟客人推销的时候说是六百块。最后,客人花六百块将琥珀买走了,减去成本四百,多出来的两百块,自然落到了陶无法的口袋里。
莫蔺枢店里的所有东西都不曾明码标价,加上当时韩城的私营经济刚刚起步没几年,管理上十分不完善,陶无法就钻了这个空子。在很短的时间之内,陶无法偷偷攒了不少钱,他给匡美艳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还给家里添了一台派头十足的三五牌座钟。
这一天,陶无法照例在店里忙碌,莫蔺枢突然走了进来。他一言不发地关上了玻璃门,还将“正在营业”的牌子给收了起来。
“这才几点呢,小莫?”陶无法笑嘻嘻地说,“收工是不是早了点?”
莫蔺枢严肃地说:“我有事跟你说。”他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盯着陶无法,“上周卖了一块颜色很红的料子,对吧?”
“嗯,是的。”
“你还记得是多少钱卖掉的吗?”莫蔺枢的目光中蕴藏着一种让陶无法看不懂的东西。
陶无法下意识地说:“三百二十块。”
“难道不是五百二十块?”莫蔺枢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无法,你要是缺钱就跟我说,怎么能偷偷做这种事情呢?”
陶无法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琥珀圈子只有这么大,不少客人是经过朋友的层层推荐来到韩城的,事后不免有人抱怨我家的东西卖得贵,你以为,这些事情能一直瞒着我吗?”莫蔺枢表情凝重,“无法,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有什么困难我没帮过你?为什么要骗我?”
陶无法攥紧了手里握着的一块抹布。
“我爸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要是知道了,只怕不会放过你。”莫蔺枢淡淡地说。
陶无法吓坏了,“对对不起!”他垂头丧气地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别把我送公安局!”
“送公安局倒是没必要,但依我爸的性格,怕是不会再用你了。”莫蔺枢脸上带着几分哀恸和惋惜,“你太让我失望了。”他用那双如永不陨落的星辰一般的金色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陶无法,“你跟着我快七年了,我待你不薄。我不希望莫家培养出狼心狗肺的人,别的还好说,品德有了瑕疵,是很难再修复的。”
“请给我一次机会!”陶无法急得眼眶都充血了,他见莫蔺枢不说话,连忙挤出了几滴眼泪,“我会证明,我能改,我能做好!”
莫蔺枢沉吟了半晌,“你女儿还小,无念又要读书,我能理解你的经济压力,但是,做这种事终究是不对的。我可以再让你试试,但我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再让我抓住一次,就不会这么算了。”
陶无法点头如捣蒜。
“好了,你早点回去吧,这几天你就在家里休息,算是闭门思过。”莫蔺枢拍了拍他的肩膀,“想通了,以后好好干。”
一个星期以后,陶无法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莫蔺枢的店里。
出乎他的意料,莫蔺枢并不在店里,在柜台后面待着的是莫蔺枢怀孕的妻子关映卿。
“小莫不在?”陶无法挤出一个热情的笑脸,“你歇着吧,我来。”
“不用,我反正在家待着也没事。”关映卿微笑着说。显然她还不知道陶无法偷赚差价的事情。
陶无法看着她的表情,松了一口气,“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真不用。”关映卿虽然怀着孕,但身量依旧十分苗条,只是肚子高高地鼓了出来。“小莫在后面。”
“那我去找他。”陶无法说着,走到店里面,推开了院门。
莫蔺枢正蹲在这小巧雅致的院子一角,对着阳光,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陶无法悄悄地走到他身后,只见他手里托着两块琥珀。在阳光的照射下,两块琥珀呈现出蓝、绿、灰三种不同的颜色。
“真好看。”陶无法说,“小莫,这是什么?”
莫蔺枢吓了一跳,他略显狼狈地站了起来,然后慌里慌张地将手中的琥珀收进了口袋。“没啥,就是一般的料子。”
陶无法狐疑地看着莫蔺枢,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琥珀,也没来没见过莫蔺枢这样的表情。
第二百四十一章 妒火中烧()
没过几天,陶家出事了。
这一天,陶无法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就惊奇地看到匡美艳正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神情呆滞。
“怎么坐在这儿啊?”陶无法张望了一下,“老三还没回来?”
“他中午就说了,要晚点回来,放学要去一个老师家。”匡美艳说完这句话,忽然泪流满面。
陶无法吓了一跳,“怎么了,媳妇?”他蹲了下来,“信用社里有人欺负你?”
匡美艳摇了摇头,眼泪在她脸上肆意地流淌着。
“宝宝生病了?”陶无法心里一紧。
“没有。”匡美艳低下了头,“我闯祸了。”
“到底怎么了?”陶无法面露愠色,他非常反感妻子这副遇事慌乱、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赶紧说,我来帮你想办法。”
匡美艳忽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她那嚎啕的架势着实吓到了陶无法。
陶无法不得不扶着匡美艳的肩膀,将她扶到床边坐下。“媳妇,我求你了,快说,我都急死了。”
匡美艳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然后抽抽搭搭地说了一件事:一年前,她在信用社帮人担保贷款,贷款人是她大哥的发小,一个做大棚蔬菜种植的农户。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谁料今年突然爆发了一场病虫害,使得大棚蔬菜都绝收了。
“是你放出去的贷款?”陶无法问道。
匡美艳点了点头。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陶无法生气地说,“我至少能帮你出出主意啊。”
“我以为没什么问题的,而且,我怕你不同意,因为是我大哥介绍的人。”匡美艳嗫嚅着说,“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大哥”
“这跟我喜不喜欢你大哥有什么关系?这是大事啊!”陶无法恼怒地说,“贷了多少钱?”
“两千八百块。”匡美艳说完,再也不敢看陶无法一眼。
陶无法只觉得眼前一黑,虽然这两年莫家又给他上调了薪水,但也不过是一个月五十多块。他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攒四年多才能攒齐这笔钱。
“信用社那边怎么说?”陶无法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他们说要扣我的工资,一直扣到我替他还完为止。”匡美艳哭哭啼啼地说,“我写了检查,也认错了,但是没用。我本来都是预备党员了,这下肯定泡汤了!”
“唉。”陶无法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