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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国侯传-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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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诺惟微微一笑:“白还不好吗?老板给的活太多了,我整天干活,很少出门。”

    哥提萨盯着韩诺惟看了几秒,然后做了个手势,一个伙计关上了车门。貌盛把自己的外套递给了韩诺惟:“我正热得冒火,给你穿吧。”

    韩诺惟感激地冲他笑笑,接过外套穿了起来,这是一件连帽的卫衣,他穿好衣服,把帽子戴起来,遮住了自己的一部分脸孔。一个伙计奇怪地问道:“你干嘛把脸挡住?”

    韩诺惟不好意思地说:“我脸上有很多疤”言下之意是担心自己的脸会吓着他们。那伙计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你又不是唱歌的。”说着就顺手把他的帽子掀开了,其他人也笑得前仰后合。

    “唱歌的?”韩诺惟一头雾水。

    另一个伙计拍拍他的肩膀:“只有唱歌的才靠脸吃饭,我们靠手吃饭。”

    韩诺惟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一直觉得重若千钧的东西,在别人眼里竟是如此不值一提。

    “你的伤口不要紧吧。”貌盛发动了车,问道。

    其实,韩诺惟的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但他此刻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没事,回去随便擦点药就行了,没那么细皮嫩肉的。”

    就在这时,几辆警车呼啸着从他们对面擦肩而过,一车人面面相觑。

    “吃饱了撑的,大白天拉什么警铃啊。”一个伙计忿忿地说。

    另一个伙计说:“不是说这几天中国过节,会不会是警察搞什么节日仪式?”

    貌盛头也不回地说:“猪哟,春节跟警察有啥关系?”

    “我知道春节!而且我又没说是警察的节!”那个人不服气地反驳道。

    “好像是监狱方向开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去法院提犯人。”韩诺惟镇定自若地说,他拉了一下衣服的领子,巧妙地稍微遮了一点脸,“这几天温度有点低呢。”

    哥提萨警觉地看了韩诺惟一眼,但后者已经低下头来,正对着手里的琥珀聚精会神地琢磨着,他没有从韩诺惟脸上看出异样来,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哥提萨,等下还会不会有警车来查我们?”一个胆子有点小的伙计回头看着远去的警车,显然还有些害怕。“怕屁啊?”另一个伙计拍了拍座椅。

    哥提萨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韩诺惟不动声色地往座椅下瞟了一眼,看见了几把步枪,他眼皮一抬,哥提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韩诺惟笑了笑,像什么都不懂似的,接着研究手里的琥珀。

    不知车开了多久,韩诺惟感觉自己好像打了个盹,掌心里的琥珀已经被捂得有点温热。他立刻感到一阵后怕,座椅下的那些枪支提醒着他,千万不能睡着。他坐直身子,看了看窗外。

    一块巨大的蓝色标语牌出现在眼前,上面刷着白色的粗体字:“非出入境通道,严禁非法出入境。”粗体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韩诺惟清楚地看见是“距国境线三十米。”

    韩诺惟心里一阵激动。

    但车子并没有往指示牌所指的方向往左走,而是往右边一拐,沿着一条小河行驶。河里有一些女人正在洗衣服,还有几个晒得黢黑的小男孩,卷着裤腿在踩水玩。韩诺惟观察了一下,却判断不出这些人是什么民族的。

    他心里不自觉地开始打鼓了:这帮“老缅”为什么不往边境线开,而是走反方向呢?难道是因为刚才看到了中国的警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韩诺惟又立刻否认了这个猜测,他自认为刚才表现得还算自然,而且,就算这群人真的怀疑他,也没有道理交给警方,最多把他丢下去罢了。

    韩诺惟悄悄瞟了一眼哥提萨,后者蜷曲着身体,睡着了。但显然他睡得并不踏实,每过一会儿,他就会扭动一下脖子,换一个相对舒服一点的姿势。

    “假如我的车上有一个逃犯,或者是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我还能睡得着吗?”韩诺惟这样想着,又稍微放心了一些。

    车子沿着小河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又拐了一个弯,眼前出现了大片的橡胶树林。

    “不知道今年会不会来台风?”一个伙计看着橡胶树林,不知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在问韩诺惟。

    “反正我是不种橡胶了,我老家以前的林子都租给别人种了。”另一个伙计答道,“看天吃饭,受不了。”

    韩诺惟忽然想起莫傲骨曾经向他提到过,2008年缅甸遭遇热带风暴,受灾严重。他试探地说:“只要别再来08年的那种就行了。”

    一提起2008年的热带风暴,众人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热闹地交谈起来。有人在骂政府,有人在感伤,有人在幸灾乐祸,一时间,韩诺惟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哥提萨被喧闹声吵醒,他醒来的第一眼就是去看韩诺惟。韩诺惟揉了揉眼睛,好像也刚睡醒似的,侧脸看着窗外。

    车又开了一阵,拐了许多弯,下了公路,开上了土路。过了一会儿,车停在一堆树丛的前面,两个伙计跳下来,将树丛移开,露出了后面的铁丝网。他们轻车熟路地将缠着铁丝网的木桩移开,等车子开过去了,再将一切复位。

    韩诺惟才明白过来,这些做琥珀生意的“老缅”开着没有牌照的车,不会以边卡的常规路线往返,这对他恰好是有利的。

    没过多久,车子开到了一座简易的大铁门前。貌盛用缅甸语与看守大门的士兵打了个招呼,然后塞了些钱给他。随后,斜挎着老式步枪的士兵便拉动门锁,打开了大铁门。貌盛一踩油门,车子就开过去了。

    车子在没有公路的树林里穿行,但貌盛非常熟练的样子,显然是常从这里走。很快,车子开出了这片不大的树林。

    印着缅文的指示牌迎面而来。韩诺惟知道,自己真的自由了。

第三十三章 亲如兄弟() 
哥提萨并不是一个体面的商人,确切地说,他做的生意就是违法的——绕开中缅边境的海关审查,偷偷将大量琥珀带到中国来卖。

    哥提萨在缅甸密支那有自己的矿区,每年旱季,他都要雇佣工人开挖琥珀,然后加以挑选,量大质低的就跑量卖,成色好的就挑出来进行精制加工,再以高价出售。而韩城每五天就有一场大规模的宝石集市,每次要去赶集的一两天前,哥提萨就带着伙计和货,来到韩城住下。他住宿的小旅馆就是第一手的临时市场,一些在韩城开店的老板会在赶集前去小旅馆看货。有时特别出彩的琥珀甚至都不会出现在集市上,而是在小旅馆就被老练的中国商人给买走了。

    这种特殊的身份,使得哥提萨格外谨慎。实际上,如果不是韩诺惟精湛的手艺,他根本就不会收留陌生人。

    哥提萨对这个年轻人非常满意。因为他总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琥珀料子打磨抛光好,而且经过他抛光的琥珀总是特别光洁明亮,同时,因为去掉了那些细微的瑕疵,整块琥珀看起来都会焕发出全新的光彩。

    最令哥提萨意外的是,韩诺惟可以在去掉瑕疵后,几乎不改变琥珀的重量,而不是像普通的工人那样,为了省事,直接就把带裂痕的部分给切掉了。琥珀销售是按照重量来算的,多十几克重量就能多赚十几克的钱。捡到一个手艺这样好又不漫天要价的熟练工,哥提萨简直喜不自禁。

    此外,韩诺惟的适应能力也非常强。莫傲骨早已在狱中向他详细描述过缅甸的生活习俗,而他又极为善于模仿和学习,由此,当他穿着筒裙,趿拉着拖鞋,嚼着包好的槟榔,大摇大摆地行走在老街上时,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个外国人。

    缅甸是个佛教文化盛行的国家,而作为克钦邦的首府,密支那的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身着袈裟的僧人,从黄口小儿到耄耋老者都有。

    韩诺惟到密支那没多久,就遇上了敬佛布施的千人食粥。他原本没有什么兴趣,但因为店里的伙计们都去看了,就只好也跟着去。

    上午十点,数千名僧人排成整齐的三排,手托瓦钵,慢慢走进寺院。寺院里的每个人都仪态端正,神情庄严,场面蔚为壮观。僧人们从信徒手中领取稀粥后,按照等级,依次席地而坐,开始不疾不徐地进餐了。

    整个过程神圣而井然有序,千人用餐时的安静,让韩诺惟感到吃惊。他看看身边围观的人,也都保持着肃静,没有人交头接耳或是窃窃私语,内心不由得一阵感叹。莫傲骨曾告诉过他,缅甸大约有九成的人笃信佛教,男人一生必须出家一次,才会被社会承认为人。这些人相信:今生对佛虔诚奉献,来世将继续受到佛的佑护。

    韩诺惟对僧人们施以一个礼貌的微笑,尽管他心里早已不相信任何神祇——复仇,是他惟一的信仰。

    韩诺惟无时无刻不想着去东阁寻找坐标的指向地,但他身上只有抛光打磨琥珀得来的一点工钱,并不够做什么。假如他忽然不辞而别,哥提萨会不会向缅甸警方告发他?假如不仁社在缅甸安插了眼线,被惊动了,怎么办?就算找到了宝藏,他又如何能避人耳目,将八大箱子琥珀运送出来?种种现实困难,使得韩诺惟没有着急前往东阁,而是在哥提萨的手下安心地做起了工人。八年大牢,早已教会了他忍耐和等待。

    韩诺惟很快就与哥提萨的手下打成一片,人人都喜欢这个聪明又和善的年轻人。他们亲切地叫他“凯东”,在缅甸语里是“鸣鸡”的意思,因为他总是最早起床干活的一个,比公鸡打鸣还要勤快。

    而在这群伙计中,跟韩诺惟最要好的,就属貌盛了。也许是年龄相近,也许是脾气相投,总之,他俩一见如故,总有聊不完的话,貌盛甚至会在每个休息日将韩诺惟带到自己家里吃饭。

    貌盛父母早逝,他很早就出来工作,供弟弟读书,兄弟俩感情很好。弟弟貌吞钦比貌盛还要再高一点,只是稍微瘦弱了些,一张娃娃脸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一看就是很“乖”的好学生。

    貌吞钦对韩诺惟很好奇,因为这个“丑”哥哥好像什么都懂,不仅可以纠正他的英文发音,还能一下子看出他的化学作业上的方程式没有配平。貌盛好奇地看着韩诺惟辅导着弟弟的功课:“凯东,你怎么会知道得这样多?”

    韩诺惟耸耸肩膀:“因为你在吃烤串的时候,我在看书呀。”

    貌盛撇撇嘴:“我吃饱了有力气干活,看书只会让我犯困。”

    韩诺惟说:“借口,让你一边吃烤串,一边看书,你还困不困?”

    貌盛想了想,吞吞吐吐地答道:“该困还是会困的。”

    韩诺惟和貌吞钦一齐笑了起来。

    貌盛有点不服气:“你知道的多,怎么还跟我干一样的活?你可以去当英文老师,或者教别的。”

    韩诺惟露出个神秘的笑容:“我要是去做了别的,就不会认识你了,你不会伤心吗?”

    “嘁,你又不是漂亮妹子,我干嘛要伤心。还有啊,貌吞钦你不准笑!”

    玩笑归玩笑,貌盛对这个弟弟宝贝的不得了。他曾很骄傲地告诉韩诺惟,貌吞钦以后是要出国读书的,要有大出息,能过上完美的人生。“什么是完美的人生?”韩诺惟好奇地问道。“像缅甸人一样生活,像中国人一样挣钱,像印度人一样花钱。”貌盛咧开嘴,笑着说。

    韩诺惟微微一笑,心想这概括还真是精准,相比花钱而言,他认识的中国人确实更喜欢攒钱。

    吃完饭,貌盛就带着韩诺惟去钓鱼。到了湖边,貌盛要韩诺惟等他一会儿,他脱掉了衣服鞋袜,然后赤身走到水里,深吸一口气,潜了下去,好一会才冒出头来,这时他离岸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他朝韩诺惟摆了摆手,韩诺惟也脱了鞋袜,慢慢趟水走过去,才发现貌盛在水底找到了鱼窝。然后,两人就站在水中,一手一根鱼竿,双持着钓鱼。由于鱼竿离鱼窝很近,几乎不用费什么劲儿,很快就能钓起鱼来。他们把钓起来的鱼抛到岸上,不一会儿功夫,草丛里就有不少鱼了。

    钓了一阵子,貌盛说:“奇怪,我明明刚吃过饭,怎么看到这些鱼就又饿了?”

    韩诺惟做了个鬼脸:“不奇怪,因为你是属鸬鹚的。”

    貌盛有些纳闷:“胡说,八大生肖里没有鸬鹚,只有鹏鸟,而且我是有牙象,也不是鹏鸟。”

    韩诺惟看着貌盛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你告诉我,鸬鹚喜欢吃什么?”

    貌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韩诺惟取笑了,便假装恼火地推了一把韩诺惟。韩诺惟脚底一滑,一下子坐到了水里,他挣扎着起身,但脸上却粘了好几坨水底的泥巴。尤其有一片黏在额头上,恰好在眉心的中间,里面还嵌着个方方正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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