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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淇修:“抱歉。”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虽然你人际关系这么差。”
沈淇修自有为难之处,却不能说出口,只能岔开话题:“后日再议,这当中茅山必然会极力去劝说望海堂与宣明派,姬掌门那里我去商量,计真人是不会答应的,你替我盯着第五堂主便好。”
赫兰千河突然想起了一句“防火防盗防家贼”,心想世道果真多艰,领了命便走了。
此刻,严霄宴与谢晗光并未回到居所,而是转道庆元殿,在御书房里同赵剡继续谈话。严霄宴坐下后,说:“今次提出会盟,观其形色,动心者约有七八成,但多数门派依旧畏惧天一派,若再无旁证证明乾元门一事同天一派脱不了干系,即便结了盟,形式还是不会有变。”
“说到证据,严掌门当真没有法子了?”赵剡问道。
“这事唯有放到夏随春头上才说得通,”谢晗光冷笑说,“至于证据,那都是靠人去找的。”
赵剡点头:“此事均赖贵派从中行|事,功成之后,朝廷必将以茅山故地奉上,还贵派一个公道。”
“可惜那王季驯死了。”谢晗光说。
严霄宴深知师弟因王季驯而对天一派恨之入骨,却在他提到这个名字时,心里动了一下,对赵剡说:“天一派如今附庸众多,但这些人多数是夏随春同辈,他们以夏随春为尊,不过是因王季驯的缘故罢了,”他口气忽然森冷了起来,“但王季驯当初死得极为蹊跷,此后更有天一派四名高手自相残杀的事,很难说夏随春能脱得了干系,本座提议从此处入手。”
“这都是陈年往事,恐怕再要找出证据,没有那般容易。”赵剡犹豫道。
谢晗光笃定道:“事在人为,陛下不必过分操心。”
“那便听谢仙师的,”赵剡又提起望海堂,“依朕之见,望海堂那位计仙师的意思怕是很明确了。”
严霄宴回道:“无碍,望海堂如今的掌门曾斯年是计真人徒孙,本就同他不亲近,更兼计真人闭关三十年,在门派内也只是个挂名的首尊,若要成事,本派可立即派人前往延滨府求见曾掌门,这几年望海堂本就有意改掉往日闭门断交的规矩,不可能因一个长辈出关就全盘推翻。”
“严掌门所言甚是,”赵剡说,“那么只剩下南方两派,清虚派朕已着手去办,唯独宣明派”
谢晗光:“姬掌门是个好说话的,但只可好言劝至,不可逼|迫欺瞒。”
赵剡应允了,而后送二位道者离开。茅山派两人一走,齐诤之立刻从里间出来。赵剡一扫之前有求于人的神色,沉声问道:“都听见了?”
“是,臣以为严掌门之计乃是上策。”
“他们要构陷,夏随春也不容易上钩,”赵剡问,“朕是否应当做些布置?”
齐诤之:“陛下大可不必,在臣看来,最好的结局,并非茅山归罪天一。”
“何解?”
“若茅山坐实夏随春灭门之事,天一派附庸尽反,往后却难免转投茅山;若茅山不能坐实也就罢了,一旦令构陷天一之事暴露,却又让天一重新坐稳了些,”齐诤之说,“唯有介乎两者之间,使诸多门派既疑心天一,又疑心茅山,才能令其同时疏远两派,转而致力于联盟,陛下的下一步棋才能落下。”
赵剡:“这事不好办,你把别的事交给他人,一心办好这一件。”
“是,”齐诤之说,“清虚派第五堂主的家里,臣已经派人吩咐过了。况且臣以为,沈真人在清虚派内并无势力,关键在于五位堂主以及鱼真人,他们的意见足以影响清虚派最终决策。臣举荐太子妃”
“不了,”赵剡打断他的话,“两个孩子成亲不过三日,交给别人吧。要真不行,贾雪涵的头随时能送到清虚派。”
“遵旨。”
110 仙道的佣金()
从圣天宫回来不久,宫里便派人给各个门派发了好些赏赐,称太子大婚一切顺利,皆赖诸位之功。赫兰千河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他们这些人除了白吃白喝还干了什么,于是接旨时底气略微不足,不过苏溪亭那群人可不管这么多,传旨的一走,他们就迅速地把箱子拖进屋里打开。
许沄睿两根手指比着银子的高度,顺着箱子的边从上到下数了数,说:“五百两。”
“够了呀!”卫溱筝大喜。
靳钲鸣说:“可要怎么跟沈真人说呢?”
苏溪亭:“让赫兰师叔去说,怎么样?”
赫兰千河:“这些钱名目上还是门派的,一下子拿出九十八两,就算我师父开口估计也不容易。”
“怎么什么钱都是门派的啊?”苏溪亭不解,“人家皇上儿子结婚,他拿点钱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至于这么抠得死死地么!”
靳钲鸣接她的话说:“是啊,再说方才皇上不都说了,要给门派加倍送岁贡,这还不是全部,要真答应下来,往后逢年过节好处更多。我们就别图着省一点小钱了吧?”
赫兰千河恨铁不成钢地说:“钱还没拿到手呢,你们就开始展望未来了?还小钱,九十八两都够盖座亭子,是那么好骗到手的吗?!”
“那师叔你说怎么办啊?”靳钲鸣赶忙问道。
“为今之计,自然是要将那九十八两列入公款,依我看,不如叫上隔壁宣明派的郑道友,就算回报上次他们请的那顿鱼。”
卫溱筝钦佩非常:“师叔果然是师叔,一出手就比我们高明多了!”
“惭愧,惭愧,”赫兰千河面带微笑,“可这事能不能办得成,还得看我师父答不答应,我一会儿就去试试看,不然再想它法。”
然后他就敲开了沈淇修的门,后者正拿着笔跟江州的南宫煜文讨论结盟一事。即便多年避世,南宫煜文也得承认,赵剡开的价码太过诱人,尤其眼下门派资金严重短缺,哪怕明知结盟后麻烦不会少,却不得不好好权衡一番。
沈淇修写道:堂主意见如何?
南宫煜文回复说四个都在边上,百春堂跟臻午堂提议接受,皓玥堂说要先问问金玉宫。
赫兰千河敲了三下门,便轻轻将其推开,恰逢南宫煜文传来连钰秋的意思,大意说光送钱还不够,连真人想让宫里再赐一片矿脉,最好是原来跟清虚派做生意的那个。
沈淇修将墨菱花给赫兰千河,后者浏览后说:“第五堂主家里派人来找他,我猜是宫里在后头搞鬼,不过就算不劝,他应该也是打算同意的。”
“你也想答应了?”沈淇修问。
“那可是上万两!而且听赵剡的口气,以后还有更多。”
沈淇修:“之前我们做了好些努力,难道就为这个放弃了?”
“也不能算放弃,估计就是因为之前我们对朝廷排斥得太明显,宫里才愿意下重本,”赫兰千河说,“这算给自己升值了。”
沈淇修难以置信地笑了出来:“这些银两,真就如此重要?”
“唉,我实话跟你说,人不高洁是常态,像你这种压根不认得钱的,别人只觉得你变|态,就是脑门给夹过的那种,”赫兰千河无奈道,“以前门派还能听你跟掌门的意见,那只是因为宫里给的钱不够多,可如今人家连价格都给出来了,你不卖等于把机会给了他人,门派里的人非但不支持,恐怕还要暗地里骂你。”
沈淇修听完后先是挑了张椅子坐下,他印象里当今仙道即便不比过去完全自绝于世,却也不至于沦落庸俗至斯,忽然问:“那弟子们呢?他们怎么看?”
赫兰千河腆着脸说:“这就是我要说的事了他们觉得多多益善,方才还想请您先从赏赐里拿个零头出来,所有人先去吃一顿呢。”
沈淇修笑了:“没想到你是来做说客的。”
“这你是不是怪我不替你说话?问题是要你说的对,我肯定站你那边,但你想要门派上下缩在一座山上,修的是最难的仙道,过的还是最苦的日子,本来就不大公道,而且也不可能实现,”赫兰千河不愿直视沈淇修的神情,“既然做不到,干脆准备以后一边拿钱,一边防着宫里往门派塞人。我知道这听起来更无耻,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
“原来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沈淇修平静地说。
赫兰千河格外窘迫,门派之前一面遣散官家子弟,一面减少同京城的接触,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就是为了夺回主动权,同时不把事情做绝,哪知道沈老师心眼跟没发酵的面团一样实,想必现在也十分失望。于是赫兰千河说:“不全是,像我就觉得你的建议挺好,可道者原本都是凡人,怎么可能分得开。别人我不知道他们如何做想,但绝不会响应你。”
沈淇修沉默良久,突然自嘲似的说:“好像每次我都能站错地方。”
“没事,你之前跟所有人面前说了那番话,那些想把自家门派卖给宫里的发现涨价了,嘴上不说,心里都是要感谢你的。”
沈淇修哭笑不得,他从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放人情债。
赫兰千河又趁机补上两句情真意切的安慰:“再说这事也不一定就定了,还有好些条件没开出来呢。要不我们去问问姬掌门?”
姬无疚一听到赵剡开的价,眼睛都快跟荀熠风一样蓝了,沈淇修刚刚就坐在他隔壁,怎么会看不见:“算了吧,趟望海堂。”
望海堂的院子大门敞着,二人刚到门外,就看见几株梅花树下堆着个雪人,旁边计闻星身后站着几个手里捧着卵石的弟子。计真人猫着腰,替那雪人安上一只黑碌碌的左眼,然后转身去徒孙们手里挑右眼,顺便跟沈淇修说:“这个时候沈真人不去同姬掌门商议,跑我这来做什么?”
“计真人此时不去同曾掌门商议,留在宫里难道是为了玩雪的?”沈淇修回道。
计闻星扭头把另一颗黑卵石塞进了雪人的眼眶:“对呀。”
“”
拂尘的尾巴甩过去,把手忽然没入了雪人右肩,看着就像一根没有肘关节的胳膊。计闻星手腕转了转,那雪人抖动几下,突然跳起来朝着一名望海堂弟子就打了过去。弟子们蓝色的下摆旋转着后撤,手里的卵石撒了一地。
计真人吩咐道:“今日不练法术与剑术,只练步法,以走廊为界,你们一起围攻,打散为止,”然后他对清虚派二人道,“请进屋吧。”
一坐下,沈淇修也不客套,直接就问:“计真人是打算接受宫里的条件了?”
“这可不好说。”计闻星亲自替他二人斟茶。赫兰千河坐在沈淇修对面,两手捧了过去。
沈淇修:“怎么说?”
“望海堂祖训便说‘不涉足九州之事’,哪怕是我,也不好坏了规矩。”
赫兰千河拿茶杯遮住半张脸想,望海堂给宫里进珍珠跟龙涎香也有些年头了吧?你说这话的时候有考虑被你们残害的贝类跟鲸鱼的感受吗?
“据我所知,贵派近十年似乎并未践行此训,”沈淇修问,“况且我听说这条规矩是计真人师弟、先掌门计怀彗真人定下的,如今望海堂跟朝廷一年比一年走得近,是要改了这条门规么?”
计闻星讳莫如深:“这也不好说。”
沈淇修心里头跟明镜一般,知道对方不愿多说,多半是跟清虚派一个原因;九州大陆上茅山、天一都从皇廷捞了大笔好处,望海堂的后生眼馋已久,可又自矜为五大名门之一,不好整个门派一齐扑上去,便作出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逼得宫里开价再高些。他之所以如此肯定,另一个原因是,要望海堂真不想结盟,计闻星估计现在已经收拾起麈尾走了。
于是沈淇修忽然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只分叫的和不叫的。摸清了望海堂的态度,沈淇修觉得也该回去接着想想如何联合宣明派、让宫里跟其它门派出让更多利益了。
计闻星送他们出门的时候,院子里的弟子正同雪人斗成一团。赫兰千河在右侧回廊上,瞥了当中两眼,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被计闻星见着了。计真人便问:“赫兰道友可是有话要说?”
“雪人每步均无定数,他们却死守着步法,这么打不行。”
沈淇修心道不行也轮不到你说,计闻星那么喜欢挑事,这就是把解闷的机会送上去了。果然计真人饶有兴趣,问道:“那依赫兰道友,该如何应对?”
“他平常自己不练,净晓得指点江山,真人不必理会。”沈淇修说。
计闻星抄着手道:“沈真人何必替自己徒弟藏拙呢?他一个妖族,若非真有些本领,怎么能进得了你千星宫?”话音未落,他藏在袖里的手腕又是一转,那雪人便舍下一干弟子,径取赫兰千河腰侧。
拂尘打来的前一刻,白色的人影突然散开,而后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