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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后附了两张石炭绘就的曲辕犁图样,配有精确的数字比例,一看就是从资料堆里拔|出来好好钻研过的,苏溪亭感慨郑兄的绘画水平比书法高出太多,当即写下回信:
“郑兄您辛苦了,可惜机械这方面我一窍不通,你要弄出了成品记得给我拷一份,我们这灾民也多。我们人本来就不够,还抽了每堂最顶尖的十个人去跟鱼真人和掌门那的师叔们修炼,我独善其身还好,赫兰兄可忙死了,他正在教万松阁的人阿拉伯数字,还说是自己发明的,真不要脸我都不好意思说。对了,狐族跟羽族打完没有?我们那全是狐族,前线往西推之后就收不到什么消息了。”
将回信送出,苏溪亭倒是觉得郑兄的想法不错,若是能用符咒帮着百姓生产,确为大功一件。然而想法只是一瞬便过——卫溱筝带许沄睿来敲她的门,黯然地站在只有一人的房间外,说鱼真人今日要开始教剑术,让苏溪亭记得带上折柳剑。
两人均是伤心事满怀,一前一后顺着山道往上到云中楼,只有许沄睿依然沉浸在愉快之中。
云中楼旁边有个一进的小院,鱼尘欢就在里头等着,一看才来了十六个,便问这些人:“其余人呢?”
不少弟子面面相觑,最后一个胆大的灰衣男弟子说:“回师祖,确实只有我们这么些人。”
余圣殷在鱼尘欢身侧,用目光同苏溪亭打个招呼。
鱼尘欢长眉微挑,脸上看不出喜怒:“哦?剩下三四十个,全跑去正清宫了?”
“是。”
“你们当中可有想去的?”
众人相顾的目光里多了些惊恐,他们当中也不是没有挤不进正清宫的,但周煊容师叔说他们那实在不能再收,把门一关拴上闩就不管了。
“想去的快点,我可以同掌门说,让他一并教你们。”
几个雁离堂的弟子早就听说,本堂师祖面子上越是温和,待会下手越是狠毒,不由得冷汗悬鬓,争先恐后地当起缩头乌龟,其余人见状也不敢吱声,就听鱼尘欢冷笑一声:“既然你们不走,那本座就明说了。
“那些两边都能去,却拼命要挤进正清宫的,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脓包废物!本座知道你们当中也有不少,但,进了云中楼的门,以往游手好闲的习惯都给本座立刻改掉!否则你们怕是呆在百春堂的时日会多些。”
威胁完毕,鱼真人说:“袖子扎起来,绕着院子跑三百圈,不许乘风御气,最慢的十五个人去门口倒立一炷香,两炷香内跑不完的再加一炷,”她转向余圣殷,“你替我盯着。”
“是。”
底下一片哀嚎,许沄睿跟师兄秦浩天抱怨说:“总共才十六个,还不如直接去倒立呢!”
余圣殷取了一支香,点燃插在台阶上的小鼎里,提醒众人得开始跑了。
尽管只有一个名额,但有些仗着自己年纪大体力好的弟子还是打起了主意,就像开闸放出的狗一般冲了出去;还有些诸如卫溱筝这种年纪小的,认为既然注定垫底,还不如省点力气待会儿好接着折腾。于是两批人迅速拉开距离,当中夹了一个苏溪亭。
卫溱筝凑到师姐身边,说:“师姐你慢点,当心等会没力气。”
苏溪亭上气不接下气,摇头说:“不了,师祖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力跑,与第几无关,我先走了。”说着加紧脚步赶向秦浩天等人,细胳膊细腿跑得好似要散架,卫师弟看得心惊肉跳。
一会儿鱼尘欢从房里现身,看着刚开始烧的第二根香,问余圣殷道:“还要多久?”
“一炷香。”
“太慢了。”鱼尘欢两根手指往那炷香上一掐,生生折掉半根,重新点上,对满院子的人喊道:“快点!跑不完全部倒立一个时辰!”
所有人都被鱼真人的动作打懵了,清醒过来之后,原本吊车尾的准备拼命,而原本拼命的已经开始玩命了。秦浩天跟臻午堂的李灼琪同年进门,暗地里很是较劲,不想此刻又碰上,刚抄了过去就被对方拽了一下。
秦浩天早就没气骂人,狠狠地瞪着李灼琪,胳膊肘往后砸去,被对方用掌心接下,力道化为无形。他便伸出左腿横在李灼琪身前,绊得对方趔趄一阵。一来一往间两人甚至过了几招,没留心把一直跟在秦浩天身后借力的许沄睿放了过去,第一个跑完三百圈。
而苏溪亭拼了老命,还是卡在了第八的位子,险些跪在石阶下,得亏余圣殷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同时小声说:“出门往左,那片晒不到太阳。”
苏溪亭感激万千,可当真到了门外,她看见一个百春堂瘦小的女弟子,便把位子让了出来,把裙角扎紧,两手往地上一撑靠到墙上,不一会儿胳膊就开始发抖。
鱼尘欢背着手,扫过一排靠着墙的弟子,说:“除了前三,全部两炷香。”
卫溱筝在阳光下努力将快翻过去的眼白收起来,哆哆嗦嗦地说:“师、师祖,不是说好一炷香的么?”
“谁叫你们两炷香跑不完的?”鱼尘欢完全忘了自己方才的人工提速行为,踱至苏溪亭面前,看着她抖得跟老树枯枝一样的小胳膊,皱了皱眉头,说:“你,再加一炷香。”
苏溪亭不明白自己哪做错了,心说难道是我跑步姿势歪七扭八还有点内八字恶心到鱼师祖了?勉强提了口气立稳,权当是对自己的考验。
正巧此时赫兰千河来云中楼核查九月的账目,远远就看见院子外边一排灰的蓝的挂在墙上,还以为是云中楼穷得连晾衣杆都没有,想出来的新晒衣办法。
他匆匆路过时,两炷香已毕,其余人纷纷揉着肩膀拖着脚步进门去了,故他一眼便能瞥见墙角上方涨成深红色的苏溪亭的尊容。敛了敛衣襟,赫兰千河人模狗样地过去,抄着账簿说:“苏师侄,其余人都走了,你不走么?”
“我要加一炷香”
“辛苦,辛苦,”赫兰千河彬彬有礼地点头感慨,将幸灾乐祸包藏得含蓄深沉,眉眼间透着一股清新的蔫坏,“多一炷香也是好的,你看看眼前这颠倒的天地,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云中楼果真不同凡响,课业就是如此新颖别致,实乃门派之幸,苏师侄以为如何?”
“不好意思我只能看见你的裤子你要不走我就当你是来替我挡光的”
赫兰千河赶紧让开,让阳光洒满苏溪亭的汗水滚滚的脸:“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挡着你晒太阳!不过,”他微微撩起下摆,“我还真是来给你看我新裤子的,这可是宫里去年送的白绢,你摸|摸质感如何?”
要不是两只手必须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苏溪亭不光想摸裤子,还想把他的裤带也拽下来。
好在余圣殷出来迎赫兰千河,顺带就留下,对苏溪亭说:“师父让我看着你。”
苏溪亭努力挤出一个音:“好”
余圣殷看她实在撑不住了,犹豫了半刻,也不顾礼数,抓着她的脚踝将人提高了些扶稳,才让苏溪亭缓了口气。
93 蚁群的暗道()
鱼尘欢一看见密密麻麻的数字就头晕,抓着账簿翻了两页表示已承担领导责任后,便把事务丢给手底下年纪最长的弟子林庄周。赫兰千河心说怎么她跟沈老师对账本的反应一模一样,格外提醒林庄周说,因云中楼承担了部分训导弟子的责任,故每月增发二百两,但正清宫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一切从简,还望云中楼不要浪费。
结果话给鱼真人听见了,便说:“既然如此,那便将这二百两给百春堂,让宋堂主多备些跌打药,哦,兴许还有接骨板一类,你回去跟沈师弟说。”
所以赫兰千河再次路过苏溪亭倒立的墙边时,停了下来郑重地凝视着对方,道:“不容易啊!”
余圣殷被他目光里的慈悲弄得迷惑不已,苏溪亭却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过一会果见鱼尘欢绕了过来,苏溪亭以为一炷香已过,刚打算翻下来,就听真人说:“胳膊肘都快挨着地了!伸直!”
苏溪亭只好咬牙照做,却又听见下一句:“再弯!”
然后是:“再伸直!重复五十次,然后赶紧进来!”
连余圣殷都看不下去了,犹疑地说:“师父,这怕会伤到筋骨。”
“你当初不也如此,怎么不见伤?”鱼尘欢俯视着苏溪亭,“快点!所有人等你一个!”
赫兰千河没能看到苏溪亭的惨状,他满脑子都想着既然云中楼不要这二百两,也许能将其中一部分用于安溪村与小官村流民的安置。此前段太守据理力争,为江州免了今年一半的税,虽说总算从牙缝里挤出一点钱能把通往受灾村落的路修一修,但灾民的返乡费以及房屋修建费实在筹措不出。赫兰千河的意思是门派自掏腰包,反正之前宫里赐了许多,也算是替皇帝办了件积德的事,省得这些人真的在此扎根,又给了宫里插手清虚派田产的借口。沈淇修同意了,但要赫兰千河想尽一切办法俭省开支,因为估计这事办完宫里大概不会再送太多钱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沈淇修说虽然自己玩不来这些玩意,但愿意以身作则,将千星宫每月预算缩减到十两,大意是赫兰千河往后要扫地都要留意着不能碰坏笤帚,后殿底下一个新发现的大蚁窝也不能买药对付了,好在沈淇修最近没空去琢磨燕子寒的遗产,不然照以往千星宫的用度,两人估计要卖山头才堵得上。
赫兰千河也是最近翻阅万松阁的记录才知道,门派三大钞票焚化炉,一是金玉宫,二是百春堂,第三个就是千星宫。他看到账面时简直不敢相信,沈老师一个人一个月最高纪录竟然有七百三十两;他把账本拍在沈淇修面前质问是怎么回事,后者先是凝视着发黄的纸面一会儿,半天才说:“七百三十两前年五月应该是那时候我替避雷阵法寻找最佳容器,从东海进了些珍珠,又托人去凉州买了些玉石,可能这两样比较费。”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还是万松阁的松脂凝成的琥珀最好。”
“我是说你用剩的东西呢?!”
“被引雷符击碎,灌不进灵力,自然是扔了”
“扔了?!斗大的珍珠磨成粉都是钱你居然扔了?!”赫兰千河几乎咆哮起来,“就不能从最便宜的东西试起吗?!你不说自己不认钱吗?怎么这会一扔一个贵,你简直是天才啊!”
沈淇修当初以为这些事都是“杂务”,一概丢给公输染宁,如今报应到头,也感到些许愧疚,举手投降说:“我是打算收回门派地产,往后跟宣明派一般,售些山野珍奇,门派一百来人还是养得起。”
“以后跟钱有关的事,所有,全部,一定要跟我商量。”赫兰千河最后两手按在沈淇修的肩上,怀着恐惧叮嘱道。
从云中楼返回,赫兰千河再去核查其余各处的账,光线渐暗,万星转明。他估摸着沈老师大概在正清宫歇息了,总是记挂千星宫后殿的白蚁窝,虽说是新修的,但看它们勤勤恳恳的模样,赫兰千河就怕它们咔吱咔吱啃垮了地基,又给门派平添一笔开支。
提着荧辉石灯,白光照亮了外面的墙根,露出地下巢穴的一角来。
赫兰千河微微犯难。烧,这是他最熟悉的,但后殿乃是木质建筑,里边还有无数珍贵藏书,要出了意外怕沈老师会跟着出意外;挖,费时费力,而且他对地基结构不熟,也是麻烦。最后他干脆去找了一把铁皮水壶,一连烧了好几壶开水灌了下去,捡起一根竹枝,借着白色的灯光检查是否还有更多工蚁逃出,忽然眼角飘过沈淇修衣裳的下摆——沈老师每季只有两三套衣服,即便是白的也洗得暗淡了许多。
“帮我提着灯。”赫兰千河蹲在地上,右手持着竹条,左手把白灯提起来。
沈淇修接过把手,看了看冒着热气的蚁巢,忍不住道:“你把它挖出来便是,何必连窝端了?”
“这东西可坏了,我们那多少房子都是它给搞垮的。”
“它们天生如此,何来坏与不坏之说,挖出来放在后山不行么?”
“谁有那闲工夫,我搞的是拆迁,又不是搬迁,再说我还要睡觉呢,”赫兰千河这才留意他手上有把铁锹,伸手就要,“铲子拿来,正好给挖了。”
沈淇修把铁锹递给他,提着灯高高悬起;然而赫兰千河到底不是熟练工,三铲子挖不出半斤土,沈淇修看不下去了,就跟他换了位子,三两下将散着余热的沙土刨干净。
突然他蹲了下去,望着洞口里的漆黑处说:“把灯移近些。”
“啊?难道真的啃了房子了?”赫兰千河紧张起来。
沈淇修把荧辉石灯拿回来,照着洞上方一段腐朽的木头说:“看来是,这是承重柱,必须得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