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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兵的复仇-第3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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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装束不算不好,但李子衿知道这只是使女的服装。他看过沈、邢两位少爷平日的装束,因此相信若是小姐的话,断不会只作此种打扮,只是他实在不相信使女会有那种风范。

    他扫完小土山的背面回来,那使女已然走了,却走得一点声响也没有,虽则他一直留心着这边的动静。

    “那么,连贴身丫环也练武,那两位徒儿少爷怎会不练呢?是了,曾听人说邢亦飞的父亲是朝廷命官,在京供职,若是光为享福,大可不必赖在师父家呀,那么一定是偷偷地在晚上练了,但会是在什么地方呢?”

    那天夜里,李子衿,悄悄潜入内宅。

    谢家人丁原不旺,等闲家人婢女无事又不准到内院,再加是深夜,他很容易地发现了练武的小厅子。

    那场子在田字房的西北格,隔着一排横楼,跟他白天打扫的花园相对。宽广各十二丈,四面皆是高楼,故虽周围明晃晃地点看数十把丈来高的火把,也不虑外面看到。整地上□以三尺见方的大理石,黑白相间。天雨时可由四面高楼的屋檐,张出大篷帐,由此也可见谢家的财力了。

    谢洛衣身穿员外燕居时的衣服,端坐在太师椅上,旁边有茶几。两侧各有两个家将,两个他不认得,一个是管家之一老态龙钟的谢振东,只他有小椅子坐,再一是个大胖子,竟是每日与他一起作息的厨师谢通!

    最使他惊奇不已的是,白天那个使女竟然是谢洛衣的掌上明珠谢如玲!

    她穿起劲装,也许因年纪尚小,婀娜而不,说话他在楼上听不清,满脸笑吟吟的,但并不真的笑出,李子衿实在不懂她白天怎会作使女打扮,连说话口气也是。

    那天夜里,因他来得略迟,又加是“围字诀”八招的最后一天,他听不懂,但次夜起,就复习“粘字诀”了。

    李子衿第九次跑来“偷剑”。

    他伏身在二楼栏杆旁的地板,侧耳倾听,谢洛衣把一字剑旧剑中第四十八招到五十六招的粘字诀讲解得透彻极了。

    天下会“粘字诀”的原不只谢家,但要以谢家的最称有效。这粘字诀原是用来对付敌手的奇招怪式,将其武器制住,使其无法出手。但对方也可趁此施展内劲相拚,故非高手不敢用。在这里,就可看出一字剑的佳妙了,因它手脚一动一闪,皆恰到好处,又多了一些看似不必要的小动作,但妙就在这些小动作,一字剑藉此抵消对方内劲。故学时一板一眼都得小心,务必要做到与古法所教身段,惟妙惟肖,方算学会。

    这几天李子衿日夜皆浸淫在那八招二十四式中。他虽不能蒙谢洛衣亲自指点,但因讲得又清楚,沈、邢练习时,动作又极慢,他已将粘字诀的身段,剑法记得滚瓜烂熟了,希望凭此把敌人招式一笔勾销,化为斗持内力,这在李子衿看来,是大大的便宜。

    谢洛衣讲解完毕后,自坐在太师椅上,对三人说:“今夜不要个别练习了,你们玩玩‘双击单防’吧。”

    沈思纯、邢亦飞、谢如玲依次上场,先向谢洛衣行一剑礼,算是谢师,就站成一个三角形,彼此也行礼。

    沈、邢两人仍是黑色夜行衣,谢如玲则装束夜夜不同,今夜是白色劲装,胸前缀一珠花,仍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态,李子衿想不通她怎与老是这种表情?

    三人在火把烛照的场上,穿梭如织,奔闪如电,刹时间满场尽是人影,像是不止三人!三把宝剑,金光辉耀,每把都向其他两把招呼,剑路互异,变化无穷。

    李子衿缩在楼头一角细看,只觉两黑一白,化身而为明珠,滚动在宝盒之中,他知道剑路不同,是因为一字剑每八招为一组,共分十二组外加四绝招,每组能任意承接的缘故。

    忽然三剑合击,冒出剑花,谢如玲借劲一弹,拔高三丈多,沈、邢两人知道紧接这“化鹤归去”之后,就是师妹最“天女散花”,有得苦头吃,忙打点精神,准备应付。

    谢如玲飘飞空中,快乐非凡,忽然瞥见栏杆纹面有一对眼睛。花容失色地惊叫:“什么人?”

    沈思纯拔飞一丈,邢亦飞自后跟上,踏在师兄伸出的剑身,借力冲上楼来,俊目四扫,如老鹰搜找猎物。

    李子衿看见人影飞耸上来,起先愣住了,还想赖着不动,直至看见邢亦飞见猎心喜的神色,才醒过来,只好硬摘下一段木栏杆,此时谢如玲也已上楼了。

    邢亦飞潇洒地越过栏杆,落在走廊中,先弹弹剑,才扑过来,面有笑意,一出手就是“问鼎中原”,直刺向李子衿左胸。

    李子衿施出粘字诀“泾渭合流”,木栏杆硬生生将剑缠住,“咔”的一声,剑身入木,却削不断。

    邢亦飞咦了一声,内力涌出,气贯剑端,李子衿手里的栏杆飞出一半,力无消处,差点滑倒,但邢亦飞踉跄地震退了三步,才拿住桩。

    谢如玲清脆的“嘿”一声,算是招呼,宝剑勾起银虹,在胸前舞如剑花,李子衿又要使出“泾渭合流”。小妮子不上当,收剑环走,剑花向李子衿身侧逼近,但这招“小桥流水”还没使满,眼睛即睁得又黑又大,惊叫:“是你!”

    原来李子衿闪她这一剑,身倚背后的栏杆,月光落在他面上,宽额高鼻,明暗分明,谢如玲认出他正是那天花园里的园丁!

    李子衿趁这一时的冷档,向走廊另一端跑去。

    邢亦飞怒叱一声,飞纵追击,却给谢如玲横身倚栏挡住,也不知师妹要向师父说什么,只好硬将去势刹住。

    走廊的这头,由沈思纯把关,他宝剑一扫,“雪”的划出一条银河,横切过李子衿胸前一寸,端的厉害。

    李子衿来不及使出什么招式,胡乱将木栏一挡,稳住身形,蓦然看见沈思纯人矮了下去,同时下盘生寒,敢情人家变招攻到,忙沉下木栏,由下撩起,这是“风动草偃”的变式。

    “喀”的一声,沈思纯见长剑削不断木栏,猛然惊觉!“难道这贼人兵刃上真气密布?”心想着手也不闲,骈指点向李子衿的鸠尾穴。

    李子衿凝气于臂,左手打出杀手锏劈空掌,一道劲风,猛冲出去,雄浑无俦,若中要害,九成呜呼。

    沈思纯忽觉强风袭身,他是谢洛衣开山弟子,武功已达名家境界,自然知道厉害,斜身让过那股掌力,右手长剑仍自缠住木栏,左指原式不变,直逼鸠尾穴!

    李子衿见对方身形已变,招式未换,心中一阵慌乱,他吃老王的亏,记忆犹新,看见对方伸出指头,忙胡乱急躲――沈思纯化指为掌,拍出一掌。

    栏杆折断,李子衿跌下楼去。

    自始至终,谢洛衣负手伫立中场,仰首观看,并示意四个家将不必上去。

    走廊虽甚漆黑,但对他那等身手的人,自然不算什么,谢洛衣看到敌人是个生手,三度施展近日正在复习的粘字诀,不禁诧异自道:

    “十五年来,无人上谢家生事,这次是谁?照理不该派生手来偷剑呀。”

    李子衿并没给点中穴道,只是左胸中了一掌,喉头发甜,但神志仍清。他在半空中,看厨师谢通正奔了过来,就在身下七、八尺处,乃朝谢通头上作势要发掌。谢通果然中计,双掌上翻,全力拍出一掌迎敌。那知李子衿待他接掌后,掌力方始吐出,身形借着反弹的劲道,斜势上升,飞向屋角。

    邢亦飞立在楼头,补上一掌,把他拍了下来。

    谢如玲看见那园丁被大师兄打下楼去,惊得要叫起来,现在再看他又被二师兄补上一掌,她真的惊叫起来。人也跳下楼去,在空中,她看见园丁落地时,被管家伯伯提住后领一抖,然后摔向场角,跌得结结实实。

    谢通像猪般地叫了起来,“谢京!”他方才接了李子衿一掌,人扑通坐了下去,下大理石都裂了,两臂麻木,现在他看清这个满脸血渍的人了。

    “谢京?我们家里的人?”谢洛衣问谢振东道:

    老管家说是一月半前,自行卖身的新人,在厨房里做事。

    李子衿颤巍巍地挣扎站起来。他发掌借力时,本就涌出一口血来,上面补来的那一掌,和摔在地上,使他血吐得满脸满衫,像是把可能吐出的血,都吐光了,人则反而有点清醒。

    二楼上。有一使女手中拿着蜡烛,自暗影中走出,说:“夫人要我来问怎么回事啦?”

    谢洛衣如接纶音,一飞纵自栏杆破落处上楼,闪过暗角,不见了。

    老管家谢振东想到自己责任最大,那天竟给这厮蒙过,一出手就要打巴掌。

    李子衿并不避,口齿有点含糊地说:“偷招学拳,江湖常事,自有规矩。”嘴角沁出些血来。

    谢振东真不好打下去了。但李子衿还是挨了一下,又是一口血。是邢亦飞出手的,在师父面前,被震退了三步,实在太不光彩。

    “不要打他!不要打他!”谢如玲气急败坏地说。

    谢洛衣又自楼上飘了下来,刚好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师椅上。

    李子衿主动向他走近,但不知被谁推了一下,差点跪了下去。

    谢如玲跑到父亲身旁,想说什么。谢洛衣握住她的手说:“你娘都给吵醒了。”只好不说什么。

    李子衿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谢洛衣真想不到有此一说,想了片刻,才答:“谢家江湖之中,谅阁下亦有所闻。”

    那么,最后的救命招法也给化解开了。要知江湖上,偷招者被发觉,要就是拜失招者为师,这当然不适合于眼前的场合;要就是偷招者吐招,比武一场,规矩是得让失招者三招。李子衿宁肯如此,不愿倒地求饶或任人宰割。

    “有没有人受伤?”谢洛衣问明了这个,还是不能决定如何处理。一字剑本有非谢姓不传的遗训,到他曾祖父时,才收外姓之徒。他的大徒儿是故人之子,二徒儿是邢氏娘家的侄儿,奉阃命收的。如今平白为外人学去,虽说来人不像是受命而来,但也不能罢休。然则杀了他吗?又心有不忍,若说重打一顿,他现在伤势还轻吗?

    谢洛衣向谢振东咬了一回耳朵。

    “你打算怎接办?”李子衿问。

    谢家父女被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半晌,谢振东回来,散落一些衣物在地上,那是李子衿的。除子随身换穿衣裤外,只有些碎银子和残本的后汉书,再有就是卖身的一百两银子。

    “你是何人门下?”

    李子衿不答。

    “啊?你也知道背师偷剑,为人不齿吗?”谢洛衣停了一下,声音稍为温和:“你说说身世吧。”

    “我……”李子衿刚要开口,胸头一阵急痛,眼前先是一黑,天旋地转,然后看见谢洛衣的胸腹、膝盖,最后躺倒地下。

    醒来时,满头皆是水。天色有点发白,远处鸡鸣可闻。谢洛衣已经,她女儿气着跟邢亦飞争吵,抢夺一只白色玉瓶。

    谢振东朗声宣布说:“奉我家主人之命,打你一掌,刺你两剑,永不准入谢家百里之内!”

    李子衿知道这等于全都接受自己的条件。而且流血难免,生命却无虑,不准再入的意思是等于说放你逃生的。若算照江湖规矩来,起首三招,教他如何让得过。遂慨然说道:

    “这很公平。”停了一下,接着说:“若是昏倒了,抬我到大门外,放在路上?我不要药,区区不白受人恩惠。还有,那百两银子璧还。”

    谢如玲真不相信人到了这种地步,还能交待得这样清楚。她不敢看,也知道这事非如此办不可,但不知怎的,有一种极近乎哭的心情,人飞奔上楼去了。

    这时,李子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又吐了口血。但那后面的两剑,只是划破衣服皮肉,流出点血,意思意思而已。

    他并没昏倒。

    初入江湖

    待到李子衿身体复原,已是次年初夏。这八、九个月里,他在广州夜市当小伙计,对广东人的胃口充满尊敬,他们差不多是什与东西都能吃下肚去,狗呀、猫呀、蛇呀、猴子呀、龙虱呀,都吃,真是可喜可贺。

    李子衿明知是旧创复发,但除运劲自疗外,却不敢抓药服下,生怕阴差阳错综合而成的内功,为药所克,失了灵验。闲时苦思招式!右剑左掌,粘字诀和劈空掌并用,虽不满十招,但可重复使用,周而复始。

    李子衿买了一口剑,动身回江南去,自觉已经出道,而今而后,也是江湖中人,要在刀口上舔血,老死于江湖之中。

    这日,他越过大庾岭,时近黄昏,山脚下的市镇、炊烟袅袅,浴在落日的氤氲中。李子衿小立观赏,忽闻林中农舍金铁交鸣,甚感诧异,想道夫妻翻脸,那会动刀动枪,身不由己,循声奔去。

    石铺小径,蜿蜒深入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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